毕竟从前他除了秦爷的恩情外无所顾忌,而现在有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两人正说着,这时玄关处的大门传来动静。卡洛斯在和一道陌生的男声交谈着。
秦离噤了声,不明所以地看了明玦一眼,以为后者还约了什么客人。
明玦眼中的狠厉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回道,“大概是订的东西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卡洛斯拎着一个小笼子过来了。笼子里似乎装着个活物,一直不安分地在扒拉笼子。直到近了,秦离才听见那微弱的喵喵声。
猫?
哪里来的猫?
他看着明玦的目光里又掺杂了些卸下防备后的茫然。
不过在明玦开口解释前,卡洛斯便先一步交代了猫的来历,“宠物店老板威廉姆说这是主人您一个月前定的纯种布偶公猫,两周前老猫刚生下来一窝崽子,这是最小的那只。血统证书,他说昨天已经发到您的通讯器上,给您看过了。”说完,卡洛斯将猫笼搁在茶几上,按照明玦的眼神示意,将笼子打开,小心翼翼地捏住猫崽的脖子,将它提出来。
原本空气中因秦离和明玦所谈话题而燃起的那点紧张忧虑氛围因这小奶猫的出现霎时消散不见。
秦离和提在半空中的小奶猫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彼此好像都要把对方的模样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
明玦看着秦离看入了迷的样,在一旁问道:“离哥,你喜欢吗?”好像这是他专门买来讨好他的玩物。
秦离的目光仍迎着奶猫不谙世事的眼神,嘴上却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养猫?”
明玦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儿却让秦离从卡洛斯手中接过奶猫。
秦离将奶猫抱入怀中,他每顺一次奶猫的柔软的白毛,奶猫便会喵喵地叫一声。也不知是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还是享受秦离的爱抚。
明玦看着眼前这一幕,思绪禁不住被拉回到从前,那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又窜上他的心头。仿佛这么些年,什么也没变过。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一切强制性地赶出脑海。他看着趴在秦离膝头的小奶猫,清冽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离哥,就叫它海棠怎么样?”
然而下一秒,原本顺着猫毛的秦离,手中动作突然一顿。心尖像是被什么刺痛一样,他变得心不在焉起来,“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
明玦回答得理所当然,“就是突然想起有那么一种花,只在亚盟生长。离哥,这个名字不好吗?”
“不是不好。”秦离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的潜意识会对这个名字那么抗拒,简直抗拒得令他头晕眼眩。不过他又无法将这种感觉同明玦明说,只能找了个借口道,“这可是一只小公猫,怎么也不该起花的名字。”
“那小棠呢?”明玦的反应十分快,在秦离看来有点孩子气。
他不知道明玦是不是对“棠”字有所执着,隐隐觉得养猫这事还大有文章。不过这一回他没再说什么,只浅笑着点头,道:“好,就叫小棠。”
他希望自己和明玦未来能在南美平安无事,至少将小棠养大,肩负起饲主该担的责任。
***
亚盟。
厉兴棠的恩师李老的身体终于有所好转。
孟怀书一早便同伴侣隋昂,拎着一篮水果去疗养院看望李老。
孟怀书事先已和李老的夫人在通讯器里沟通过数次。李夫人知道厉兴棠在车祸后便人间蒸发,一直对此事颇为上心,隔三差五便要问一句有没有找到小厉。
在疗养院的病房外见到孟怀书和隋昂后,李夫人禁不住又问了一次。
在听到孟怀书那句透着几分丧气的“没有”时,李夫人忍不住用手帕摸了摸眼角的泪水,“小厉这孩子怎么说也是我和老李看着长大的。怎么好好的突然出了这种事。老李最近也常和我念叨,说最爱的徒弟居然这么久没来看他一回,我只能帮着骗说小厉要忙局内的事,不是忘了他这个恩师,而是以大局为重。不管怎么说,红楼是师徒俩奋斗一生的地方哪。”
听到李夫人的这番话,孟怀书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尤其是那句“红楼是师徒俩奋斗一生的地方”。孟怀书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他年少时被厉兴棠领进红楼,李老当年的雄心壮志亦由厉兴棠传承到了他的心头!
孟怀书答应李夫人不会和李老透露厉兴棠失踪的事情,尔后便同隋昂进了病房。
李老的病房就在底楼,窗户正挨着花园。窗户开着的时候,能听到外面小鸟唧啾的叫声。
李老就坐在窗前的藤椅上,精气神看上去没那么糟糕了,不过再无中年时的精神饱满,能声音洪亮地向手底下的他们这些特工和新兵蛋子发出坚定的指令。
李老见他们来,好一会儿才靠老花镜辨认出他们的身份。先是问他们的好,又问隋昂父亲的好,说如今常在电视上看见隋昂,知道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不容易。
当年新党在选举末期爆出当时首相海林的丑闻,并成功战胜自改革以来一直独占内阁的社会党,一举成为执政党。这事已够载入亚盟的史册。而隋昂作为如今首相张昭的心腹大臣,从一个不被人看好的没落世家且又反水社会党的议员,走到今天这一步,明眼人都知道有多不容易。
隋昂谦虚的说现在的领导班子仍需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尔后又将话茬抛给了自己的爱人,“今儿是特地陪怀书来看看您的,听说您最近身子已有好转。”
“人老了,就这样,三天一毛病。”李老笑了两声,这才把目光转到孟怀书身上,“我得谢谢小锋的惦记。我要是再不和你说几句话,你该怨我偏心,理隋昂,不理你了。”
孟怀书原名魏锋。这么多年,李老还是习惯叫他的原名。
孟怀书知道李老向来欣赏愿意为亚盟灌输新鲜血液的有志青年。他会另眼相待隋昂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再者,他笑着回道:“李老言重了,如今我和隋昂是一家人。我哪会吃醋您偏心。”
李老一听,笑得更开心了。
三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李老这才渐渐敛起了脸上的笑,问道:“怎么今天只见你来,不见兴棠啊?”
孟怀书早知道李老会问到这茬。作了那么些年的特工,撒起谎来的演技可谓是炉火纯青,“老棠这些日子忙得神龙不见首尾的。还是他特地让我替他来看看您,还希望您别怪罪。等过段时间他忙完了,我再和他一起来看您。”
李老微微眯了眯眼睛,乍看起来只是在享受穿透窗户照**来的阳光,“是什么案子啊?”
孟怀书:“没提过。说是顶级机密。”
其实这话半真半假。
最近孟怀书已查到厉兴棠在失踪前一直在追查一件案子,不过因为该案的权限仅能由0001一人查看,孟怀书至今未能破解出他究竟在查什么。
孟怀书怕李老再追问下去,这样一来一回指不定就会露馅儿,于是赶忙又扯开了话题,直奔他今天来的主题,“李老,其实您也该猜到我今天来是有事求您。”
李老躺在藤椅上,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说吧。”
孟怀书跟隋昂使了个眼色。他接下来要和李老说的是红楼内部的事,一般情况下来说,为了避嫌,孟怀书总会刻意让隋昂避开这些话题。
隋昂识趣地去病房外候着了。
孟怀书等门被轻轻关上了,这才开口道:“您也该知道,老棠最信我和岚叔。可前一阵岚叔因为年纪大了,老棠准他退休回家带孙子去。如今红楼除了我,老棠已无人可信。照他的意思,是想再寻觅个左膀右臂。他和我都觉得李江河不错。李江河如今是亚盟地区后勤部的总负责人,又是您家的旁支,比其他人可信得多。这回来,老棠也是特意嘱咐我多问问关于李江河的情况,看看我们究竟看没看错人。”
李老听到这儿,睇了孟怀书一眼。原本笑呵呵的那股劲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前在红楼就任亚盟地区后勤部总负责人时的威严,“李江河?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几年兴棠刚坐稳位子的时候问过我有没有推荐的人,当时我就随口提了一句李江河那小子。我记得那会儿他和你一样都是兴棠的手下。其实说起来,他还比兴棠更早入红楼呢,不过实力天分都比不上你俩......至于背景,是旁支亲戚不假,却是个私生子。早年也是他父亲托我,因为欠他父亲一个人情,才将他塞进的红楼。”
孟怀书又继续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发现李江河虽说是李老的亲戚,当年也是由李老硬塞进来的,可李老对他和对其他普通特工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印象。
孟怀书怕再聊下去会耽误李老的休息,便又扯了几句别的话,打算告辞。
然而还没等他将再会的话说出口,李老突然叫住了他,声音压得十分的低,透着几分沙哑,“小锋,你从前最注重细节,可这回怎么就忘了?”
孟怀书呆立在原地,一时间不明白李老的话。
“特工的身份档案虽说都是做过手脚的,可各地区的负责人和0001都有权限查看真实档案。兴棠若真想重用李江河,你们大可不必来问我李江河的情况,兴棠自己就可查得一清二楚。你老实说,兴棠是不是出了事?”
孟怀书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一点上露出马脚。他有些懊恼,又有些羞愧和心虚。不过最终迫于李老逼人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老见他这反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不愿意告诉我。可我人虽老了,却不傻,兴棠坐上如今这个位置,怎可能寝安、食安?若这回他出的事和李江河有关......过会儿出门去找你李姨,让她给你李江河他父亲的地址。我如今没有权限,帮不了你去查他的档案,但当特工的,必修课就是收集情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那一刻,孟怀书仿佛又在李老的眼神里看到了昔日的神采光芒。
那光芒穿透了老迈的浑浊,灼热了孟怀书的心头。
他下意识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铿锵有力地回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所有线都是关联着以及同时发生,所以需要不定时地遛一遛小孟夫夫。
然鹅这样写真的很容易忘了这条线的前面都发生了啥(/ω\)
第28章 海棠和小棠 下
回去的路上,孟怀书和隋昂并肩坐在汽车后排。
孟怀书已从李夫人那儿得到了李江河父亲的地址。不过他并不打算现在就打草惊蛇,在找李江河父亲谈谈以前,他将地址发给了张珂——毕竟如今他被架空,在红楼内部的所有权限都被冻结,唯有靠张珂这个他安插在亚盟后勤部的眼线才能查到他想要的东西。
隋昂好不容易处理完了手上的工作邮件,撇头见孟怀书还在编辑全息屏上的信息窗口,忍不住多嘴问道:“看样子,在李老那儿有了新的进展?”
厉兴棠已经失踪差不多两个月了。如今红楼内部,袁威泽顶着个代理局长的头衔,倘若到第六个月仍不见厉兴棠,那袁威泽极有可能彻底夺权、转正。届时不单是厉兴棠的下落会成未解之谜,孟怀书这些年在红楼付出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而现在,眼看着孟怀书在李老那儿得知了什么新的线索,孟怀书一直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两个月来难得的由衷笑意。
“倒也不是什么大的线索。不过总归有一线希望,好过之前的竹篮打水。”孟怀书点触了发送按钮,他给张珂的最新指令当即传送出去。这时他才有时间扭头迎上爱人的目光,不自禁地握住隋昂搭在他膝上的手。
“也不知道如果厉兴棠知道你为了他那么拼命,他会怎么感谢你。”隋昂回握住孟怀书的手。这话听起来夹杂着些醋意,但也是由衷之辞。
这么些年,他能明白孟怀书和厉兴棠之间那亦师亦友的关系。两人从十几年前互相扶持走到现在,倘若孟怀书如今明哲保身、坐视不管,才真显得他冷血凉薄。
孟怀书听到隋昂这么说,苦笑一声,垂下了眼眸,“老棠现在身边只剩下我了。岚叔退休,李伯父和吴伯父虽说视他如亲生,但毕竟因当年入红楼的事有所隔阂。就连陪了他十几年的海棠也在年初的时候走了。我如果再放弃寻找他的下落,这后果我简直想都不敢想。”
孟怀书想起海棠死的时候,厉兴棠二话不说强忍着心中的翻覆就将尸体送去了实验室,制成标本。这幅场景就好像缠绕在厉兴棠身上的不多的羁绊又断了一根,而他拼命想用海棠的标本这条微弱的线再次牵连起两者的羁绊。
厉兴棠乍看无情,不愿与任何其他人事物再有牵扯,其实说到底他还是寂寞的。孑然一身不过是他的使命使然,不愿拖累别人而已。
孟怀书想到这儿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旁的隋昂顺势将他揽进了怀里。
***
南美。
小棠的到来确实给偌大的别墅增添了一分活力。
就连卫特助和塞缪尔见到小棠翘着尾巴,追着球到处跑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来瞧上一眼。
秦离甚至有一回撞见塞缪尔拿着猫粮,蹲在地上逗小棠玩儿,小棠冲着他喵喵直叫,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而小棠最亲的人还要属秦离。
不管秦离走到哪儿还是坐在哪儿,小棠都会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尔后拿那双水汪汪的异瞳猫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是在乞求爱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