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看了一眼跑远的青年男女,脚掌在地上狠狠一踩,水波纹又出现在了中间,割开了男女青年的视线。
他这才退后几步变成人形——
赫然是旅店老板!
但他却不像昨晚一样笑呵呵的,反而抿着唇角,面容冷峻,他质问道:“你们是谁?”
齐遇很吃惊旅馆老板竟然是熊妖,因为他没有察觉到老板身上的妖气。
齐沭也没有。
这也正常,通过妖盟考试的妖在化形方面都经受了千锤百炼,收敛妖气是很重要的一环。
而且妖盟会配发法器来锁住妖气加以掩盖,方便妖们更好地融入人群。
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要妖没有动用妖力,捉鬼师也发现不了。
面对老板的质问,齐沭表现得很淡定,他回答道:“只是捉鬼师而已。”
“呵——捉鬼师会稀罕几条鱼?”大叔发出冷笑,他眼角的伤疤透出凶意,“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还真挺稀罕的齐遇摸摸鼻子:“我们又没抓……”
“啊?”这下轮到大叔尴尬了。
发现兴师问罪错了人,大叔挠了挠头,露出一点憨态。
那冷峻凶狠的气息荡然无存。
“那、那他们上来是干啥的!”大叔又横起了眉。
“他们是偷猎的!”齐遇立马向大叔告状,同为野生生物他们都最恨这些人了,非常有共鸣。
齐沭听着两妖叽里呱啦的说着,齐遇越说越激动,黑熊精也听得越来越愤慨。
为了止住两妖冲上去将偷猎者暴打一顿的势头,齐沭及时提到了解不开的红绳和“祭山神”一事。
果不其然得到了黑熊精茫然的眼神。
他一点也不意外,看着黑熊说啥信啥的憨样子也不是一个能有这种手段的。
大叔说他只是感觉到海子里的鱼又少了许多,知道有人偷钓,所以才启动了结界,困住他们想要赶上来小施惩戒。
所以……
齐遇把眼睛瞟向笑的傻乎乎的黑熊精:“所以!你昨天是故意说漏嘴的?”
“好啊!你钓鱼执法!”看见老板飘来飘去的眼神,齐遇大叫。
“我、我……”黑熊精一时词穷,完全没有了昨天的健谈,他梗着脖子大声道,“我只惩罚多钓的人!”
“现在蜂蜜太贵了!”黑熊精自暴自弃地大喊出声,“我也没要多少!”
哇靠!还是勒索!
齐遇啧啧出声,没想到看似老实的黑熊精这么奸诈!
黑熊精老脸一红,解释道:“好人我是不会要钱的!我只惩罚这些听了警告还多钓的人!”
从交谈中,齐遇知道了黑熊精是前几年刚通过的妖精等级考试,虽然是低空掠过,但好歹也是过了425分的,和齐遇这种偷渡的不一样。
当然齐遇是闭着嘴巴一点儿也没透露自己是个黑户。
黑熊精在城市里呆了两个月,不仅没挣到钱,还被骗得差点卖熊掌了!
他觉得城市套路太深了,于是又回到了老家,也就是彩林。
妖盟一年分发的补助金不多,但由于黑熊精是深山户口,有扶贫政策,所以妖盟额外拨款给了他。
他就拿着这笔钱在山上盖了一栋房子,但他发现了不少来彩林偷猎的人。
彩林气候非常好,当时还未开发,有不少珍惜的野生动物。
他很愤怒自己的乡亲遭到了迫害。
于是他就依靠学来的法术围困偷猎者,并且痛扁一顿以示惩戒。
后来他从各大电视中得到了一点小灵感,于是开始了……
用钱赎身以及钓鱼执法……
就他在旅馆里的那套说辞可是精心准备,背了很久呢。
当然,帮他准备这些说辞,并教他装作不经意说漏嘴的都是他的女神——据黑熊的描述,是一个面若芙蓉赛天仙的女妖。
眼见两妖又要说偏题,齐沭只好又将话题扯回来。
“那你知道另外两个人去哪里了吗?”
两妖立马被这个问题吸引了注意,齐遇也不再揪着黑熊精问女妖的事儿了。
黑熊精——熊壮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我的学艺不精,对山上的感觉比较模糊……”
“先下山再说吧。”齐沭见太阳已经西斜,于是说道。
“哦哦。”熊壮一边点头一边解开隔离着他们和年轻男女的结界。
两人还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既不敢再去探寻出路,又害怕黑熊冲过来咬死他们。
见黑熊已经不见了,而旅馆大叔却出现了。
两人神色都变了一下,大叔这时候倒是聪明了,晃晃手上树枝变成的枪解释道:“山上有熊,我吓走了。”
不管两人信不信,好歹面子上是过去了。
而且对于普通人而言,相信一个人拿枪吓走了黑熊总比相信黑熊变成了人来得容易。
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五人一道很快下了山回到旅馆。
不出意料的是,另外两个年轻人果然没有回来。
年轻男女明显是吓破了胆,也不敢追问是怎么下的山。
他们显然更关心绑在手上的红绳子。
两人心里都隐隐明白,如果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眼前的人。
齐沭不是不能解开绳子,但他更在意的是“祭山神”一事,也想借此给两人一点惩戒。
现在不过六点来钟,熊壮已经进后厨做晚饭了,齐遇也跟着进去了,他对昨天那道香煎鱼印象深刻,想偷偷师。
熊壮自然是不介意,他来人间几年了,除了妖盟和他的女神,他还没见过几只妖。
而且他与齐遇一拍即合,两妖都对美食有着发自内心的热爱。
看这个憨憨能为买蜂蜜学习钓鱼执法就能感觉到他的热爱吧!
年轻男女根本不敢回房,他们只想留在人多的地方以获取安全感。
然而饭店里只有他们和齐遇一行人。
齐遇和老板去做菜了,齐沭可不是一个好心到留在大厅陪他们的人,他一个人回了房。
没过多久就听见有敲门声,他以为是齐遇上来了,于是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黄毛。
他朝着齐沭露出讨好的笑,哈了几下腰后从怀里掏出一块腕表,恭恭敬敬地举起来想要递给齐沭。
“哥、哥,我知道您有本事,您行行好救救我们!我们再也不干这事儿了!我这儿没带多少!回去再给您!”
齐沭看着他不置一词,目光锐利,像是能看透他的灵魂。
黄毛起了一身冷汗,心想,难道他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厨房里:
黑熊精:我女神又聪明又漂亮,她可喜欢吃我做的菜了巴拉巴拉
齐遇:我的园丁也是,又温柔又能干,他也喜欢吃我做的菜巴拉巴拉
黑熊精:那你可以试试这个香煎鱼!
齐遇:这个好吃!!!
第38章 替代
让他心惊胆战的眼神很快收了回去,眼前的男人的表情又恢复了平和。
男人浅笑一下,将腕表推回,说自己也不一定能帮上忙,话里话间透露出齐遇才是有些本事的人,他只是朋友,做不了他的主。
黄毛看他没有直言拒绝,哪有不懂的。
于是连忙再将腕表递过去,嘴里还捧了齐沭两句:“哥,一看你和你朋友关系就特别好,您一定帮帮忙,帮帮忙……这成不成都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为我今天的出言不逊道个歉。”
那腕表黑金配色,表盘是黛蓝色,刻着dw两个字母,齐沭认识这个牌子,这表大概值个小十万。
齐沭推拒了几次后还是接过了。
黄毛喜形于色,说了好几次谢谢后就离开了。
关上门,齐沭把玩着腕表,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没过多久,齐遇上来叫齐沭下去吃饭,他看到齐沭手中的腕表,诧异地说:“那个黄头发的也来找你啦?”
齐沭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齐遇已经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了那块表:“对,就是这块,这里有个亮闪闪的。”
他指着黛蓝色表盘上的小钻继续说:“我还觉得挺好看的,他让我原谅他,帮他解开红绳……”
“你答应了?”齐沭问道。
齐遇连忙举起手以示清白:“我没有!你说了不准拿别人东西的!”
“他不需要求得我的原谅,而是林麝和小鱼的。”他不好意思地将手放下,交叉抱在后脑勺上,“而且我还把他牙弄掉了……”
“红绳我没帮他弄开,你是想知道祭山神贴子的背后人吧!”齐遇凑近齐沭问道,得到他微带诧异的颔首时开始嘚瑟起来,“哼,不要老觉得我傻,我聪明着呢!”
齐沭没想到齐遇还挺敏锐,诧异的同时又有点欣慰,他温和地抓了一把齐遇的头发:“没觉得你傻。”
没想到齐遇的脸腾地红了起来,齐沭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齐遇是个直球选手,说什么话都不怎么害羞,但是一听到夸奖反而会变得十分腼腆。
如果是原形的话,现在的叶子应该都抖起来了。
“哦对!该吃饭了!”齐遇急匆匆地说,他上来本就是为了叫齐沭吃饭的,结果给忘了。
齐沭坐在床上将腕表带上,看着齐遇已经拉开了门,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还是个小傻瓜,明明想问自己为什么收腕表的,但注意力真是太容易被转移了。
熊壮已经摆好了菜,只放了三双碗筷。
对偷猎者他可没那么好的耐性,直接说没菜了就把他们怼了回去。
桌上还有香煎鱼,只不过这次鱼上还放了一点特殊的植物,散发出奇异而迷人的香味。
熊壮得意地向齐遇介绍:“这个就是我说的秘诀啦,特香!你尝尝!”
他热情地夹了好大一块鱼放盘子里,看得出来两妖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
掐着三人吃完饭的时间,年轻男女又出现在了大厅。
此时天色已晚,大厅暖色调的灯光也没能挽回裴晴脸上失去的血色。
她紧张地坐在离门最远的角落,双手不断改变着交握的姿势。
黄毛胆子要大一点,他看了一眼齐沭,也许是因为“贿赂”了齐沭,心里多了点底气,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起码没露出怯色。
当熊壮和齐遇停止说话后,大厅里维持着僵硬的平静。
看见两人没有吃完饭直接上楼,裴晴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呆着。
熊壮打开大厅里的电视机,山里能收到的台不多,他挑来挑去也只勉强找到了一个喜剧片。
大厅里只回荡着电视里传来的嘻嘻哈哈的笑声。
齐遇知道大家都在等子时。
子时阴极,是鬼怪最容易出现的时候。
裴晴看见孙隽所携带的鼠,不是为了祭山神,而是唤鬼的。
民间有“鼠咬天开”一说,因为老鼠多时近夜半之际出来活动,将天地间的混沌状态咬出缝隙,缝隙一出,阴极生阳。
但裴晴说老鼠的嘴是被堵住的,正是这一点让齐沭推测出了鼠的用途。
鼠没了嘴,就无法咬开混沌。
阴就一直是阴,而妖鬼能力也最盛。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电视里嘻嘻哈哈的笑声还在继续。
突然,电视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画面开始波动,笑声也在卡顿中变得断断续续。
显得诡异。
来了!
齐遇一下停止了脊背,熊壮朝齐遇靠了靠,别看他那么大个块头,其实心里也有点发憷。
黄毛神经质地盯着电视机,生怕下一秒从里面钻出个东西。
而女孩更是瑟瑟发抖,紧紧地抓住了黄毛的袖子。
只有齐沭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斜倚在沙发上像是什么也没发现。
齐遇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此时正是11:55。
还有五分钟。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绷紧的神经经不住一丝风吹草动。
嘀嗒。
嘀嗒。
嘀嗒。
秒针像个迟钝的老人,艰难地走完一圈,在十二点处不动了。
电视也没有了声音,只有黑白的画面反复跳着。
屋里一时极静。
哒哒哒,传来下楼的声音。
木制的楼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这种白日里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黑夜里却异常清晰。
楼上分明没有人。
所有人都盯向楼梯口。
那里缓缓出现一个人形,由黑及明,像是被黑暗吐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面相阴柔而俊秀,嘴角噙着笑意。
“阿隽——”裴晴惊呼一声,纵然已经知道了男人可能欺骗了她,女生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脱口而出的依然是亲密的称呼。
黄毛绷紧了下颌,露出一副惊惧交加、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孙隽的目光停留在女生身上,神情和煦而温柔,他轻声道:“小晴,过来。”
女生露出犹豫的神情,她理智上知道男人的危险,但是……
她喜欢他。
不自觉地想要信任他。
她伸手握住手上的红绳,手腕上的触感提醒她这一切就是一场骗局。
黄毛伸手拦住了女生。
孙隽的眼神转移到他身上。
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现在,开始心疼她了?”
黄毛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若真心疼她,那那位先生手上戴着的为什么是蓝色的表啊?”孙隽轻笑着问出,他微微偏头看向齐沭手上的腕表,又转回来直视着黄毛,“那先生不喜欢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