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奇怪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在前沿,可以详细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我他雌就在前沿,那些污染物现在一动不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他虫蛋!呃,恕我冒昧,陛下,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他雌的说为什么?”
皇帝陛下扶了扶王冠:“各位指挥官们,不要再做口舌之争,你们难道不曾注意吗?”
他指着卫星图像,似乎也没有想明白,古怪道:“那块阴影,彻底消失了,我是说在卫星图像上,一点痕迹也没有。”
海戈维斯眉头紧皱:“今日,地宫的人才撤离孤岛。”
皇帝陛下道:“呃,修士们没事就好。”
略阴沉的指挥官开口:“但西塞尔冕下留在了孤岛,现在瞭望眼无法靠近中心位置,卫星也找不到他。”
一位指挥官更新了新的图片,他掌握着最新的瞭望眼技术,此时将新发回的图片展示。
孤岛上密密麻麻全是代表污染物的红点,他摇头:“没有虫族能在那里活下来,代表生命的绿色已经全部消失了。”
阿瑟兰安静地听完。
忽然打开车门,跳下车。
银色的翅膀破开军服,士兵们只看到一道银色的线。
“指挥官?!”
士兵不明所以,各区的军官也干脆舍弃车子,追着指挥官飞去。
不过用翅膀虽然快,却不能飞太久,体力消耗过多会猝死。
军雌们体力消耗得差不多,最后停在一处地势最高的山坡。
天近傍晚,霞光破开云层,倾吐光辉,远近的山峦渡上一层薄红。
阿瑟兰落在最高的山岩上,银翼闪着星星点点,珍珠般的亮光。
山坡下,一条碧蓝的羊肠小河藏在开得繁密茂盛的麦奈花田里。
夏日的晚风拂面。
阿瑟兰摘下帽子,怔怔的望向地宫方向。
但远隔千山,所见的,也只有夕阳下美丽壮阔的平原。
·
树叶沙拉拉的响。
夏天的绿叶抽芽,吸吮雨露阳光,茁壮的生长。
当它长大足够宽大时,墨绿色的表面慢慢泛黄,卷曲,在秋风阵阵的呼喝声里凋落。
动物的脚蹄踩过。
落叶越堆越多,慢慢的发黑发脆,一场白茫茫的大雪又覆盖了一切。
冬天过去,雪水融化,成为养料的树叶供养着新的树叶抽芽长大。
金色的麦奈花又从发黑发硬的土地里钻出来,开出一簇簇的,金灿灿的花朵。
鳄鱼最喜欢在污染区的麦奈花里放养蜜蜂,这就是它们最独特的秘方。
噩梦鸟之森的居民们接到紧急撤离的命令,拖家带口的走到一半时,命令又取消了。
他们坐在军队悬浮车里日夜兼程的赶回家,却发现原本扩大的驻地又被黑色的污染物吞噬。
房子塌了的居民们背着行李,面对着黑色禁区茫然无措。
很快的,政策一个又一个下达,临时帐篷,临时食堂快速的建立起来。
有能力的收容,没有能力的捐赠。
军队维持着社会秩序,拉了警戒线,并且开始动手清理新的污染区。
星网讨论贴一个高过一个,都是在讨论这次的大灾变,繁杂的信息里夹杂着不起眼的官方报道,但很快被网民顶上首页首版。
PA消失了。
存在了上千年的污染源只留下一堆没有什么智力的卵,被军队清理干净是迟早的事。
星网上开始盛大的狂欢。
同时,一个叫做[光荣之战]的帖子被顶上版面。
发帖的人自称是王室成员,披露了这场三天三夜紧急撤离背后的故事。
大量信息涌入狂欢的网民眼中。
[白塔会议上的八票赞同七十二票反对]
[六月三十日夜晚的恐怖遇袭]
[七月十四日地宫最后留守的虫族]
[七月十七日西塞尔]
每一个词条都登上了热搜,原本的狂欢忽然被摁下暂停键,然后激起更猛烈的反弹。
又是冕下,又是地宫。
死了,全部死了。
在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间被保护?这是否又是一次谣传。
网友疯狂@王室官方,期待平时爱惜羽毛,维护声誉的王室鉴别消息真假。
半个小时后,王室官方转发了那个帖子。
星网一下子炸了。
西塞尔的名字登上了搜索词条第一,攀上星网首页的版面。
那段初次见面的视频被翻出来,短短的三分钟被剪辑出无数的版本。
影像里,穿着黑色长袍的雄虫年轻冷峻,个子不高,他走上白色大楼的台阶。
顿住脚步,回头,似乎在找什么。
卡洛斯剪完视频,配上那首《瑟菲斯进行曲》
听完时泪流满面。
时代的烙印就在影像里那短短的三分钟,只是那时候以为不过是平常的一天。
阿瑟兰关闭星网,躺在床上。
窗外是深蓝色的夜空,他把头埋进被子里,慢慢的,两边泅出一点湿痕。
此后的一年。
两年。
五年。
五年发生了除此之外的许多大事,帝国分裂,区域间各自为政,不受帝国管辖,而王室并无兵力征讨。
第五年的夏天过去,迎来了深秋。
麦奈花早已熟透,花瓣从金黄变成橘色。
花蜜到了最甜蜜的时候,棕熊也受不了这股气味,偷偷溜到山下蹂虐花田。
噩梦鸟之森的范围扩大到了沿海,海岸线的对面是风暴之眼的旧址。
一座高大的方尖碑矗立在深蓝色的海水当中。
沿岸种着火红色的巨叶枫,枫树下摆放着一盆一盆的麦奈花,道路两侧每隔一千米就设计了观景台和休息站,提供周到的服务。
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历史景点,每日来往的游客络绎不绝。
阿瑟兰今天休息,没有穿军服,抱着肥成一只小水桶的猫猫虫沿着海岸线遛弯。
耀依然穿着白袍,手臂上戴着一个环卫监督的袖章,他冷冷地扫了眼阿瑟兰:“再胖下去,他就该生病了。”
阿瑟兰把猫猫虫抗在肩上,猫猫虫咪咪叫,费力的蹬腿,他挠了挠猫猫下巴,撸着那条蓬松的尾巴
“胖吗,哪里胖?蜂蜜腿这么短,已经很瘦了”
耀:“……”
懒得和他讨论这个话题,耀扫了扫周围,忽然眉毛倒竖,从口袋里掏出银色手/枪,对着攀花折草的虫族一梭子弹。
受到惊吓的虫族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抖得说不出话,色厉内茬:“你是谁?你要谋杀吗?巡逻队呢!巡逻队!”
耀拢了拢袍袖,居高临下:“不用喊了,看到这个袖章了吗?用枪合法,是特批的。”
那虫族激动的不行:“谁批的!这是违法乱纪,是谋害公民!我要控诉他!”
耀挑眉,看了眼不做声的阿瑟兰,冷淡道:“那你去吧,记得名字,阿瑟兰·提莫休。”
阿瑟兰咳嗽一声,一边走一边逗猫,远离最近脾气很差的耀祭司,留他欺负路人。
走进观景台,阿瑟兰把肥的不行的猫猫虫放在石凳上,出神的看海。
不会回来了吧。
都已经深秋,麦奈花快要谢了。
过几天,还要去参加地宫里一位小修士的婚礼,婚礼之后就是冬风该来的时候,也是噩梦鸟最安静的季节,现在不止秋天,寒冷的冬日军队也会放假。
回到家烤火,闻一闻麦奈花秸秆燃烧散发的香气。
那也是很舒服的事。
阿瑟兰垂下眼睫毛,撸猫猫虫:“要不是你绝育了,我都想给你找个伴儿。”
猫猫虫:“……”
阿瑟兰掐猫屁股:“耀说,你的另一个主人吃了点奇怪的东西,必须要确认没有危险才会回来,他吃的什么?鳄鱼的蜂蜜吗?哈,可能只是骗我而已,老子不怕,明天我就立刻结婚,原地生蛋,生个十七八筐的放着玩,懂吗?”
阿瑟兰翘了翘嘴角,又失落的垂下来,海水反衬着阳光,波光潋滟。
背后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阿瑟兰回头,拒绝满级:“不买花,不找导游,不住宿。”
他的目光忽然顿住,僵硬片刻,往上。
雄虫沉默地望着他。
山川失去颜色,唯独那双茶绿色的眼睛眨了眨,慢慢漾起一丝涟漪。
风带着麦奈花的香气从两人之间穿过。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过去时,最平凡的每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看到评论区了。_(:з」∠)_
……不是很甜吗(猴子挠头)那我,再写一章番外。
本来定的番外是在原始时期,雄虫还在筑巢时候的两只。
第71章 番外(一)
自PA消失起。
帝国的局势越来越混乱, 指挥官们陆续成立了自己的小政府, 虽然并没有宣布独立,但是已经不受王室的监督和管辖。
噩梦鸟之森也彻底更名,把[帝国驻地]两个字去掉了, 对此王室表示强烈谴责,正式声讨, 但是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出于政治层面的考虑, 摆脱王室的舆论攻讦。
驻地的主流媒体开始鼓吹地宫, 宣扬[光荣之战],放大王室对地宫的胁迫,企图为独立煽动公众,营造合适的舆论环境。
在最开始撤民, 受到波及最大的三个驻地之间,成立了自由贸易区。
目前经济发展状况良好,噩梦鸟之森对待其他种族的和平政策得到宣传后, 陆陆续续吸引了大批侨民, 这为这片地广人稀的土地带来了许多的劳动力和人才。
地宫的修士受到特别关照, 大多数留在噩梦鸟之森,开始接触新社会。
当然也有离开的,不过数量很少。
那年秋天, 埃文吃到了秋天的蜂蜜, 还见了皮毛厚实,和蜂农斗智斗勇的棕熊。
秋天的树林里有榛子,秋蘑菇, 浆果,还有不知名的,熟透的野果子。
当然还有穿着白衬衫,努力种脐橙树的阿瑟兰少将。
关于过去的五年,埃文很少提及,他受到修士守则的影响很深,沉默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陈述苦难的沉重,并不会让他感到舒适,只会觉得无所适从。
阿瑟兰体贴的没有追问。
时间和灾难在埃文身上留下了刻痕,他变得瘦弱,寡言,黑发夹杂银丝,瞳仁泛着淡金色的波纹。
吞掉源血给身体带来了难以想象的负荷,精神力湖泊更是在同归于尽的时候千疮百孔。
侥幸活下来的时候,发现手指的某些部分开始变异。
埃文恐惧自己会成为下一个PA,他想过了结,但埃文没有找到那枚袖扣,他原本把它放在心口的口袋里,但是没有找到。
埃文没有了少将,没有了地宫,为什么不能有一枚扣子,他开始埋头找。
但废墟上到处都是污染物,放眼一望,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指甲盖大小的袖扣怎么找也找到不到。
等到他累了,却发现手指的变异已经消失。
于是自然没有了结的念头,只是此后的五年,这种类似的异样都在提醒埃文,必须远离城镇。
受污染物影响,整整三年,没有任何瞭望眼和侦察机可以靠近孤岛,也自然没有虫族发现,孤岛上还有一个也处在异变状态的雄虫。
好在异变带来的第一个影响,埃文感受不到饥饿和干渴,不受温度影响,所以他才能在寸草不生的地方呆上三年。
三年里,埃文摸索遍了地宫的每一寸土地,把七任冕下未曾燃尽的骸骨收集齐全。
他其实不能分清谁是谁,只是粗略的拼凑出轮廓,再安葬。
从地底下顶起来的静修室清理干净之后,勉强能住,埃文把冕下们安葬在静修室外,这个举动让他觉得,现在的状态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他开始尝试修复精神力湖泊,但作用不大,干涸的精神力和与源血相融的身体互相排斥。
埃文不可能再恢复精神力,但好消息是,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随之枯竭变坏,甚至还长高了一点。
没事做的时候,埃文沿着孤岛散步,但是远处的海岸线还是黑色,军队清理的速度没有那么快。
那么少将在做什么?
从地宫回到新社会的修士们还好吗?
污染物大爆发死掉了多少虫族,造成了什么影响?
有虫族因此没有家了吗?
黑色的长袍破旧泥泞,埃文拍拍灰,赤脚走在黑色沙滩,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
海上的日夜交替,季节变化,提醒埃文时间。
三年的时间。
埃文身体的异变慢慢消失,开始感到口渴,饥饿,寒冷,身体似乎恢复了正常,但直到第四年的深秋,他才离开孤岛。
此后是长时间的尝试,自己是否成为新的污染源。
确认自己没有威胁后,埃文才开始尝试着回到噩梦鸟之森。
他想办法联系到了耀,休整了一个月调养身体,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之后,他在深秋傍晚,忐忑的走到雌虫的身后。
埃文会永远记得那个傍晚。
波光粼粼的海面,霞光万丈,他得到了一个拥抱,一些狂乱的吻,失去自制力的心跳。
以及大部分虫族都会有的——
家庭。
.
之后。
埃文并没有恢复冕下的身份,而是选择了用埃文的名字开始了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