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光顾着看电视，多吃点。”褚母又给他添了碗饭，秦予西只好边扒饭边瞅电视。
　　他这几天都跟着褚又铭回褚家吃饭，回来的时候，还特意把手环偷偷藏了起来——
　　毕竟褚爸褚妈都不知道他和褚又铭异能者的身份，要是知道了，可不得担心坏了。
　　“最近世道不太平啊。”褚父换了央台，盯着电视，眉头皱得深沉，“啧，这身手，不去做武打影星可惜了。”
　　电视上播报着新闻，与日常不同的是，里头的人有些与常人不同，跳跃至十多米高空，依然安然落地。
　　是高达。
　　他作为异能者出现在了央台的新闻台上。
　　“大街小巷都是异能者，看着实在不太安全，如果多一些正直善良的异能者——比如那些异能督察警，该多好？既能保护我们的安全，又能好好管教那些乱使异能的皮孩子。”
　　褚父一拍大腿，忽地开始叹气：“咱们都是普通人，啥异能啥天赋也不会，该不会被时代淘汰吧？这以后可这么活啊。”
　　秦予西拉长了耳朵，只觉得这些话，这场景，这么和梦里的模样那么相似，该不会——
　　“你年过半百了，还想要异能？”褚又铭看穿了他爸的念想，一针见血道，“是不是看到什么买卖异能的广告？想让我借个钱让你体验体验？”
　　还好不一样，秦予西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浊气。
　　褚父梗着脖子毫不认输，偷瞅眼褚母那儿没动静，他开始不甘心的碎碎念叨道：“我过半百了就不能有个异能梦了？嘿你这小子，不想借钱不借就是了，还说什么败兴话，我要有钱了我……就偷偷买个小异能玩玩。”
　　“……政府要组织异能军队，你一个老骨头，别想着买个异能，一不小心就被征兵上岗。”
　　褚又铭换了个台，淡淡道：“普通人只要赚够了钱，想要异能都能买得到，成不成异能者也没什么两样。”
　　秦予西那一口浊气又吸回了肚子里，这这……这几句不是和梦里的冒牌褚说得一模一样吗！
　　他偷瞄了褚又铭几眼，也不敢问什么“你是不是那天穿到我梦里”这样的话，毕竟他在梦里对着褚又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实在是理亏的心虚。
　　饭后，褚父褚母还要留他们吃晚饭，褚又铭以街头太乱拒绝了：“再晚点出门不安全，我和西西先回去了，你们傍晚也别出去遛弯，过了这阵子再说。”
　　褚父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道：“没事没事，我这两天刚上了保险，问题不大。”
　　秦褚二人：“……”
　　秦予西都要怀疑褚爸赶时髦，已经预订上了一个异能，准备瞒着他们试水玩玩看了。


第126章 世界的沙砾
　　秦予西把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我爸虽然是个老小孩, 但不会这么不懂事的。”褚又铭当时是这么回的。
　　隔几天他们又去褚家吃饭, 褚爸手上已经明晃晃的带着异能手环了，还臭显摆的在他们眼前晃。
　　褚又铭：“……”
　　秦予西一脸“我说中了吧”的表情，他遗憾的耸了耸肩, 积极提问道：“爸买的什么异能？”
　　褚爸昂着下巴, 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褚妈在一旁闷笑半天，主动爆料道：“买了俩, 花了五十万这败家子……”
　　褚又铭冷着张脸，刚要痛斥他爸不懂事，就听到他妈说：
　　“一个是能七步成酱油诗的异能, 一个是写毛笔字能写出狂草体的异能……”
　　褚又铭：“……”
　　秦予西捂住嘴努力了很久, 才强行憋住笑，好把他岳父的颜面给顾及全了。
　　看来异能转让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秦予西心里默默想着，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段掷地有声的话语——
　　“凭什么拥有异能的人，不珍惜自己的天赋，自哀自怨抱怨着想要抛弃自己的异能？他们知道他们的能力是多少人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吗？”
　　“我要让普通人变成异能者，我要让这个世界变成异能平等的世界。”
　　“异能平等的世界啊……”秦予西忍不住嘀咕道，“如果异能转让的代价不是那么糟糕, 这件事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等等, 代价糟糕？
　　秦予西为自己下意识吐露出的话语感到诧异, 细思之下只感觉头疼，实在是想不出源头。
　　想不出的事的事情干脆别想，他就那么索性放弃了。
　　组织暗部的部长高达, 在央台的宣扬下成了异能英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英武一跃、勇救小孩的事迹，只有网络上少数人才记得，那个视频当中还有秦予西的身影。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秦予西摆了摆手，打了个酒嗝，“本来我的异能就不适合做这些事……救人这些事还是需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比较好……你最近怎么样？”
　　“我还行，韩屿非对我好多了，”交替的光影下，露出了一张尚不成熟的侧脸，带着一点恐慌一点忧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难受，明明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异能，我在会里的地位也有所提升，还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秦予西眯了眯眼，突然间洞察到了他的不安：“因为那个异能……不属于你？”
　　“是这个原因吧？”梁亮挪了挪位置换了个坐姿，“也可能是我辜负了自己的能力……我原本可以做到更好，让我放弃了它，去追求另一种强大……”
　　话毕，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喝了，再喝下去韩屿非该找我麻烦了。”
　　秦予西举起酒杯，敬梁亮口中那个被辜负的异能：“你看上去成熟了很多。”
　　梁亮的脚步一顿：“人总要成熟的。”
　　秦予西醉醺醺的被接了回去，他躺在褚的怀里大闹了一会儿，突然安静了下来。
　　褚又铭摸了摸他的脸，居然摸到一点泪花，他的动作顿了顿：“怎么了？”
　　“我总感觉忘记了很重要的事，”秦予西怔怔道，“不，也不是那么重要，我有一种被蒙蔽了、被蒙在骨子里的感觉，闷闷的，很难受。”
　　褚又铭轻按他发红的耳垂，低下头：“待会就不难受了。”
　　隔天早上，秦予西红着眼睛从被子里露出个脑袋，打着哈欠穿好衣服。
　　客厅的电视里播放着各色的广告，秦予西懵懵的坐在沙发上，伸手按了按头上翘起的呆毛，静静的等待褚又铭的早餐。
　　广告终于接近尾声，早间财经的开场音缓缓播放，画面一转，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大老板上电视了？！”秦予西兴奋的招呼着褚又铭出来看，又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的眼熟。
　　褚又铭端出清粥榨菜小笼包，和秦予西坐在一处，漫不经心的评价道：“估计是个访谈节目，谈谈对当代经济的看法，讲讲创投的经验。”
　　开头真的如褚又铭所说，陈辞滥调，让人昏昏欲睡。
　　余景在电视上也没有什么语出惊人的表现，只是带着假面的微笑，说着官方到不能再官方的话。
　　“换台吧。”
　　褚又铭正要按动遥控器，被秦予西强烈制止：“大老板的节目怎么能换台？我们得坚持看完！”
　　刚说完，节目里头的主持人仿佛感应到了观众的心声，突然提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最近盛行的异能风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电视里的余景无奈一笑，忽然抬起手腕，向大家展示自己的异能手环。
　　主持人露出惊疑的表情，看上去不似造假：“您也是个异能者？”
　　余景微微一笑，他是个瘦削的蛇精脸，却毫不在意的昂着下巴，对着镜头徐徐道：“我以前是个普通人，疯狂的想要成为异能者，所以我现在成了异能者。”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背后有千千万万和我拥有一样心愿的人。现在我实现了我的愿望，我也想要实现其他平凡人的愿望。”
　　主持人愣了一瞬：“……您的意思是？”
　　余景淡淡一笑：“是的，我支持异能转让买卖，这是我旗下的产业。”
　　“凭什么异能者生来就是异能者？就可以拥有着普通人所不能拥有的便利，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普通人？”
　　“凭什么拥有异能的人，不珍惜自己的天赋，自哀自怨抱怨着想要抛弃自己的异能？他们知道他们的能力是多少人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吗？”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是，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那些异能者有没有想过，有些人宁愿承受着刻骨的痛苦，也要拥有这颗蜜糖。”
　　“每件事的背后都有代价，既然他们愿意承受异能的代价，我为什么不满足这些人的愿望？”
　　“我就是要让世界上所有拥有异能梦的普通人拥有异能，我要实现他们的愿望。”
　　“我要让普通人变成异能者，我要让这个世界变成异能平等的世界。”
　　眼前的场景与梦境中重合。
　　秦予西愣了一瞬，不觉得惊讶，心底只有隐隐的遗憾与叹息。
　　即使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样？
　　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我们只是时间的一粒棋子，世界的一颗沙砾，仅此而已。
　　秦予西怔怔，下意识呼唤道：“老褚？”
　　褚又铭默默的给了他一个拥抱，奇迹般的冲散了他心中的沮丧与惆怅。
　　既然改变不了世界，那只好改变自己。
　　秦予西努力的弯起嘴角，仰头吻住了褚又铭的唇。
　　无论历史是何种进程，重要的是活在当下，和喜欢的人一起共度余生。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开玩笑，背景文讲完背景就完事了，结局改得乐观一点。
　　说起来，大老板的人生宗旨正好是反过来的——
　　既然改变不了自己，那只好改变世界。
　　【笑
　　关于大老板的预文《如何拥有超能力》
　　余景，特殊异能研究所的幕后boss，全球华人首富，拥有深不可测的黑魔力，所有人都对他又敬又畏。
　　谁知道，十年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华侨小孩，家境普通殷实，无天赋无能力者，和千千万的平凡人一样，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他的姐姐遭受校园凌霸自杀身亡，悲痛欲绝的他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刺耳的谣言，恶毒的诅咒，墙壁上的倒五角星，突然碎裂的十字架，校园里的熊熊大火……
　　随着调查的愈发深入，余景的内心感到触目惊心，冥冥之中有一双手推动着种种事件，迫使他踏入绝境。
　　直到那天，他的父母遭遇离奇车祸，当场死亡。
　　这世界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因为黑魔法？还是因为异能？无天赋无能力者该如何复仇？
　　难道只有把灵魂卖给魔鬼……


第127章 番外一
　　一年后, 异能手环监管制被废除。
　　宣传片里, 那张瘦削的如同白骨精一般的脸也渐渐有了些弧度，他勾起嘴角，冲众人微微颔首：“现在我们已经实现人人异能化, 监管手环, 已经没有用处。”
　　他把手环取下，手指一拢，轻而易举的碾成粉末：“摘下它, 毁掉它，所有人将重获自由。”
　　他轻轻抬眼，环视四周, 说出的话一字一句的凿在人们心上：“我向你们保证, 不会发生任何爆炸事件。”
　　画面突然缩成一个圆点，电视机没有了声音，秦予西放下遥控器，抬手望着自己的监管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一年了。”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从大老板登上电视，宣布异能普及化开始，世界的发展有了剧烈的变化。
　　世界各地开始出现异能买卖, 异能像水珠滴入湖面般逐渐扩散。
　　古武修真异能魔法协会也主动暴露自己, 四个分部联名抗议余景的无耻行径：
　　#异能买卖具有风险#
　　#移植3种以上异能导致爆体而亡#
　　#多异能者异能发挥率只有33%#
　　无论怎样的抗议, 历史的进程都不会停滞，异能酝酿的风暴在逐渐扩大。
　　古武修真异能魔法协会挣扎过对抗过，但余景的贸易范围覆盖太过广泛, 他们逮着了一窝两窝三窝，黑暗中还会萌生更多的异能交易，所有人都想获得异能，所有人都想独一无二。
　　但也有例外，穷人还挣扎在生存线之下，哪里还有金钱购买异能？
　　可聪明的人却用异能换取了金钱，发达后重新选购异能，实现了阶级转换。
　　平凡人与异能者，穷人与富人，阶级对抗矛盾凸显，网络上的仇异者增加，有人致力于摸黑异能。
　　街头小巷开始流传异能阴谋论，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努力压制异能的发酵，却不知欲-望永无止境，越是压制越是迸发，异能者如同春笋般冒出，破坏者也大批涌现。
　　政府从一开始的任由发展，到后来大力的镇压整顿，异能督察司迅速发展扩张，掌控全局，整顿异能交易，大趋势上默许了异能的存在。
　　有了政治的力挺，异能交易愈发普及，直至最后，成了一件引不起任何波澜的事。
　　后来，古武修真异能魔法协会成了古武修真魔法协会，异能被彻底剔除。
　　异能再也不是独一无二的才能。
　　它成了一件人人渴望拥有、金钱就能交易的商品。
　　秦予西眼神黯淡，摘下手环泡进水杯，看着它发出细微的电流，安静的损毁。
　　玄关传来细微的声响，褚又铭脱下外衣挂好，抱住沙发上的秦予西：“怎么了？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