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机玄:“……”
果然免费的大概率没好货。
他发现自己再看冯丹星的眼神很难再保持平稳,果然还是逃不脱人性的定律,林机玄默默叹了口气,看到冯丹星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冯丹星眼睛亮晶晶的,扑上来虚抱住林机玄的腿:“小哥哥!你真好看!”
贺洞渊:“……”
他啧了一声,挑眉看着冯丹星,弯腰看着他,笑着说:“小东西,眼光不错嘛!”
冯丹星笑得更加开心。
“手机有信号了!”Andy突然兴奋地说,“能上网了!!!”
“我操!终于他妈来信号了!”得了消息的陈辰也掏出手机查看,久违的信号让他们几乎快乐疯了。
饺子没了眼镜,几乎把脸贴在手机上才看清屏幕上的信号格,这个原本坚定的无神论者此刻抱着手机说了一句“谢天谢地,佛祖保佑……”
贺洞渊听到这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一侧房门突然打开,杨熙冲了进来,她想抱住冯丹星,但触碰不到冯丹星的实体,她红着眼眶半跪下来看着冯丹星:“小星,你终于自由了,熙姐和你姐姐筹划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能救你的人!”
林机玄拦住杨熙,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栋别墅名义上的主人郭念星现在正在国外治病吧?留下来看顾别墅的人只有你一个,熙姐,”他笑着看向杨熙,眼神里透着淡淡的冷意,“因为被闷头愚弄而感到不爽的人不只是学长和陈辰他们,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想,为了冯丹星能真正地获得自由,你应该把前因后果完整地交代给我们,”他站在冯丹星身边,露出一个并不是很友善的笑容:“是吧,熙姐?”
贺洞渊站在林机玄身后,眼皮轻轻一抬,睨向杨熙。
第74章 婆罗门(三)
杨熙浑不在意两人咄咄逼人的架势,轻声一笑,理了下鬓角的碎发,说:“我跟绣绣隐瞒诸位的事情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说还是不说都无关紧要,不过,现在能不能让绣绣和小星说几句话?”
林机玄:“她看不到冯丹星。”
“我知道,”杨熙依然笑着,“这么多年来,绣绣一直是这么和他说话的,”她冲冯丹星招手,“小星,来。”
冯丹星犹豫着看向林机玄,契约已成,林机玄是他的主人,他得听从主人所有的命令。
林机玄看了冯丹星一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冯丹星立马飘荡过去,看着杨熙。
杨熙将一个视频电话送到冯丹星面前,视频里是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她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毯子,笑得温柔:“小星,姐姐看不到你,你现在是不是正在姐姐的面前?”
“姐姐!”冯丹星叫了一声,林机玄直接把桌案拖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上面,对冯丹星说:“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我可以代为转达。”
冯丹星可怜巴巴地看着视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拧头愁眉苦脸地看着林机玄:“小哥哥……”
冯丹绣笑着说:“谢谢你,大师,谢谢你救了小星。当年我因为小星的祈愿复生之后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能力,我可以不借助外力清楚地看到鬼魂,和它们对话,起先我很害怕这些能力,怕它会影响我正常的生活。
“直到我遇到了一位老先生,他虽然看着不太正经,说话疯癫,行事风格又跟你身后这位佛教大师一样我行我素,但他救我于迷途,也给了我生的希望。他教我引煞入符,教我阵法,教我怎么去平衡阴阳之气,我才能尽量作为一个正常人活到现在。由他引我入道以后,我尝试了很多办法去解脱小星,但都没用。正如你之前所说,这是一个悖论,是一个死循环。”
女人神色间多有疲惫,眼睑下铺开一层明显的乌青,她咬了下唇,继续说道:“我几乎绝望了,这么多年来,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希望就是小星能解脱,他替我和熙姐承担了所有的罪过。”
“绣绣。”杨熙皱眉提醒了一句,冯丹绣一怔,说:“如果大师没来的话,小星这辈子都不会解脱。”
林机玄从她提到那个老先生的形貌时就没法将注意力放在她其他话上,强忍住没打断,等她说完才问道:“你说的那个老先生长什么样子?”
“记不具体样子,印象里很瘦,皮肤稍有些黑,”冯丹绣回忆着说,“他手里总是托着一杆烟枪,烟瘾挺重,走路有些驼背。”
林机玄怔住,神色变得凝重:“他有说自己叫什么吗?”
“没有,”冯丹绣摇头,“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缘,大约是十年前,他在为找一样东西四处旅行,大师,你认得他?”
“不……”林机玄说,“我随口一问。”想到一点,林机玄又问,“那他知道你和你弟弟的事情吗?”
“不知道,”冯丹绣说,“说句心里话,我见他那会儿是不太相信他的,没有人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只是后来,我仔细回想他说的话和教我的东西才越来越觉着他是我的恩人。我很后悔那时候没有跟他讲小星的事情,如果讲了,也许小星就不会等到现在才得到解脱。”
贺洞渊在旁听着,越听越觉着冯丹绣说的人可能是林机玄的爷爷林泯,这老头来路奇怪,身份也奇怪。以现在林机玄所展现出来的能力看来,那老头必然是个天师大能,而且不少偏门杂类,是个全能。这样一位大能居然不显山不露水地在A市,在分局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地过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几人被这倒霉密室折腾了一下午,又累又饿,这回一解脱,撑不住了左右摇晃。林机玄想着这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让杨熙带着他们先出去休息,一边吃着杨熙准备的大餐,一边靠坐在沙发上,帮着冯丹星和冯丹绣说话。
这姐弟俩说的话全是些家长里短的东西,林机玄转达得有些不耐烦,又惦记着冯丹绣说的那个老人,最后给他们这没完没了的姐弟相聚划下了一个最后时限。冯丹绣才反应过来自己占用了太多别人的时间,忙最后交代了冯丹星几句:“林大师是高人,小星跟在他身边好好学习,好好成长,姐姐爱你。”
“我也爱你。”冯丹星点了点头,小声说。
林机玄:“他说他也爱你,通话结束,还想通话的话,麻烦续个费。”
冯丹星一怔,看着林机玄笑得欢快,林机玄正想把他直接收进符里,却看到冯丹星撒欢溜了,跑到摆放着国际象棋的台子旁边,一双眼睛像是雷达一样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看起来聪明的饺子身上,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利用那点微不足道的能力,甩过去一枚棋子。
饺子正闷头拿502粘镜腿——这副眼镜还是之前被冯丹星附身的时候弄坏的,一个镜片裂开,如果不是另一副备用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密室的哪个角落了,这一副现在正在安享晚年退役生活。
突如其来的棋子吓得他一哆嗦,茫然地看着漂浮在半空的国际象棋,好半晌才想起来这个房间里有一个他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阴气退散之后,除了贺洞渊和林机玄谁也看不见冯丹星了。
贺洞渊从中代为转达并添油加醋了一番:“那皮小子喊你下棋,你要是不去他就半夜去你家蹲在你床头看你睡觉。”
饺子:“……”
他胡乱黏上眼镜腿就扶着摇摇晃晃的镜片在棋盘前坐下,丝毫没再怀疑眼前真的有一个他看不见的对手在跟他博弈。
林机玄没让冯丹绣挂电话,他扫了一眼“其乐融融”的众人,最后推开阳台门,手肘搭在扶手上,一旁是正在抽烟的杨熙。
“熙姐。”林机玄叫了她一声。
杨熙笑了笑,把烟头掐灭后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怎么了?”
“密室开了多久了?”
“五六年了吧,”杨熙随意地算了下时间,问道,“怎么?”
“再等个几年,攒够的气运也足够放冯丹星自由了,”林机玄十分轻松地搭在扶手上,远眺漆黑的夜色,雨幕还未平息,但雷电全都收进了云里,他说,“不过冯丹绣等不了那么久了吧?”
杨熙的笑容僵了一瞬,嘴角扬起的弧度松了又紧:“绣绣的身体的确不太好,但也不像大师说的,几年都等不了。”
“当年那个阵法残缺不全,冯丹绣哪怕真的能起死回生,也必然不会是个健康的身体,刚才视频里的背景是医院吧,坐着轮椅,脸色苍白,你大概不太清楚,我会相面,哪怕隔着视频,那么高清的画质下我也能将她未来十年的运势看个一清二楚。”
杨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看着林机玄,沉默下来,似乎在斟酌林机玄话里的真实性。
过了片刻,杨熙伸手在雨幕里撩了一下,她皮肤很白,在这种晦暗的夜色里也犹如被冷光灯打在皮肤上,女人侧脸线条精致而优雅,像是蒙着一层坚不可摧的面具:“你猜得没错,她当初的确没有大好,六欲神只还给了她一半的生命,她这一辈子都得活在病痛中,像是这样的雨,足够她咳上好几天,她每天夜里只能睡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跟病魔做抗争,我有时候看她这样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她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林机玄沉默不语。
杨熙又笑了起来:“可她一天天的坚持下去就是为了让小星获救,最初她对我提出这个构想的时候我觉着很可笑。活着的人为了死去的人奉献生命……这是有悖伦常的。小星是这样,她也是这样。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何苦呢?本来就是被病痛折磨的一生,为小星珍惜生命,好好活着,不好吗?可她很执着,没人能撼动的执着,我只能帮她了,我们都被锁在了这个密室里。”
她看着林机玄说:“我知道你一直觉着我们隐瞒了东西,但那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大师,你在别墅里和饺子说过一句话,我听了后很有感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挂上完美笑容伪装成的面具,轻声说,“世上最仁慈的事情莫过于人类无法将自己掌握的全部知识融会贯通,我把这句话读了好几遍,的确是这回事。”
淋了些雨,杨熙身上带了些湿冷的潮气,垂着长睫冲你微笑的时候像是湿滑阴冷的爬行动物在凝视猎物。
“这雨下得好冷,渐渐的就要入秋了。不过好在雨势越来越小,大概明天你们就可以下山了,”杨熙微笑着说,“我还有事,先进去了。”
阳台的玻璃拉门在眼前闭合,林机玄看着杨熙离开的背影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贺洞渊截住杨熙的步伐,形容漫不经心地和她说了句什么,如果不是那双眸子的侵略意味太强,光看落在玻璃窗上的剪影,一定会以为贺洞渊在搭讪。
杨熙的身影顿了一下,露出一线冷漠的侧脸,与贺洞渊擦肩而过。
贺洞渊轻笑,拉开门走进来,他搭了件长袖线衫给林机玄,说:“外头这么冷,想生病让我照顾你啊?”
林机玄:“你刚才对杨熙说了什么?”
“说了你想问的,”贺洞渊面向林机玄靠在墙壁上,双手环胸,越过林机玄的双眼看向外头澄澈的雨夜,“夺人气运终归是恶途,无论是她还是冯丹绣都活不过五年,她们造出这个密室,说什么攫取人的恐惧去供奉六欲神都是假的,而是利用整个墓穴造成的大阵获得来人的气运,拿活人的命去换死人活命,自古以来这就是禁忌。”
林机玄觉察到贺洞渊说这话时略显得冷厉而不近人情,他看了贺洞渊一眼,贺洞渊目光落在雨幕里,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在思考什么深入到灵魂的东西,往日沉着的双眼此刻显得有些空濛。
他裂开唇角露出一个不那么由心的笑容:“人死不可复生,这是句大白话,三岁小孩都懂,可有些人就是不懂。”
林机玄不由自主地抓了下贺洞渊披在他肩膀上的线衫,抿了下唇,说:“这是有悖伦常的事情,她们一直知道,但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知道了就能绝对不去做的。”
“是么?”贺洞渊垂下眼眸,不知回想起了什么,轻声一笑,“也是。”
第75章 婆罗门(四)
“雨好像停了,”林机玄转过头又看向夜色,忽然瞥见夜色中的一点光斑,正在密密麻麻的山林间扭曲蛇行,“那是什么?谁的车?”
“像是车,”贺洞渊也瞧见了,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怎么像是突然出现的。”
林机玄想着深更半夜的谁还会开车来?是不是贺洞渊叫了什么同事过来善后。一回头打算问问情况,却看见贺洞渊憋着一口气似的,神色不太自然。
有些喘不上气,贺洞渊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却摸了个空。男人一怔,回想自己刚才回房间确实换了一条裤子,但是烟盒……他应该是带在身上的。
“怎么了?”察觉出贺洞渊的异状,林机玄蹙眉问道,“你脸色不太好。”
“烟盒丢了,”他回想起刚才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被芊芊撞了一下,贺洞渊呼吸一紧,胸口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妈的,芊芊把我的烟盒偷走了。”
“她人呢?”林机玄知道这烟对贺洞渊的重要,拉开拉门到处查看芊芊的身影,客厅没有,房间里东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想起林间亮起的那一段光斑,突然明白过来,芊芊偷拿贺洞渊的烟盒后立马就溜走了。她甚至不敢在近处打开车灯,只能壮着胆子摸黑走在路上,直到确定没人追得上她才敢亮起车灯,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