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瞧着天色暗沉似要下雨,我们怕是赶不到下个落脚的地方。”侍卫上前,他提议道:“属下知道前方有个无人的寺庙,不如先落脚休整一日?”
黎成文没意见,一路走来,老旧寺庙又不是没住过,只要能快些回到京城过上好日子,辛苦点他都无所谓。
“那就落脚寺庙。”
马车内的乔夫人一脸不高兴,“就不能赶赶路去下个城镇?寺庙哪里是人待得地方。”
黎成文不耐烦的道:“下雨怎么赶路?万一出个事,到手的福气不想享受了?”
这般解释,乔夫人没话说,她一不想在路上出了个什么事,没福气去京城享受。
一行人便朝着无人的破旧寺庙而去,却不想已经有人先到了寺庙。
瞧着雷声隆隆,马上就要下大雨,他们也没办法,只能一同挤进寺庙,好在里面的人瞧着个个壮实,却挺好相处。
他们才刚刚进去,就有人空出一块地给他们落脚。
乔夫人是妇道人家不好露面,便让人搬了个屏风遮挡住,与丫鬟婆子带在里面。
有个小丫鬟时不时瞧了瞧外面,她小声的道:“夫人,奴婢看那头也有一人坐在最里面不露面,难不成是个姑娘家?”
乔夫人一脸嫌弃的望着周边,她不耐烦的道:“管这么多事做甚?还不赶紧擦擦周边,脏死了。”
几个丫鬟连忙拿着帕子擦拭起来。
黎白坐在火堆边,也是在打量对面那行人,还不是偷偷,而是特光明正大,把每一个人都瞧得仔仔细细,瞧得对面人都开始警惕起来。
黎成文赶紧拉了拉黎白的袖子,低声道:“不要多看!”
他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却也知道不好惹,个个身后都背着兵刃,万一起了争执,他属下那些三脚猫功夫的侍卫可打不过。
黎白嘟哝:“我找人。”
说完又遗憾的垂下头,他没找到呢,捡起一根树枝丢进火堆,那个大骗子到底在哪呀。
黎白不知,他肆意的目光差点让那伙人拔刀,本一路就被追杀,对着来往的人都是警惕万分,突然来了个如此放肆目光的少年,哪里不会多想?
“将军,要不要动手?”
祖周正啃着烤鱼,听到属下的话白眼一翻,“你傻啊,普通百姓动什么手。”
“可那少年…”
“少年怎么了?老子长得好看他多看我几眼不行?”祖周吐着鱼骨头,对方少年盯着他们,他也看到,只是人家眼神那么清明,摆明就是个没见过市面的无知小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属下嘴角抽搐,行吧,他家将军长得确实好看。
就在这时,变故突起。
长周边破烂的门窗外突然冲出几名黑衣人,个个拿着长剑冲过来。
祖周几人没一点迟疑,抽出兵刃与黑衣人厮杀起来,坐在最里面被东西遮住的人却没一点动静。
“杀!杀杀杀杀!杀人啦!”
黎成文吓得半死,立马躲在侍卫身后,生怕被牵连到。
寺庙就这么大,本来挤了三四三十个人就很是拥挤,现在又冒出一堆黑衣杀手,就算不针对他们,难免也会涉及到。
没一会儿功夫,他们这边就已经有三人受了伤。
“老爷,咱们快逃!”
“怎么逃,外面都是杀手,你们几个赶紧挡在前面,千万别让他们伤到我。”
寺庙内慌乱成一团,唯独黎白坐在原处左右张望,不明所以。
直到躲过了几把刺过来的刀剑,又被一个黑衣人打掉手中的烤肉,他才火冒三丈,出手了。
……
……
……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大伙只觉得眼前‘唰唰唰唰唰’,等他们回应过来后,黑衣人全数躺在地上,而那个少年双手叉腰站在中间,白皙的脸色带着怒色,“你们太坏了!”
黎家人连连点头,太坏了,居然杀人!
黎白又道:“居然把我的烤肉弄掉,你们坏透了!”
黎家人:“……”
拿着大刀的祖周双眼发光,这小子厉害呀,来得黑衣人武功都极好,虽然不至于打不过,也得耗上一段时间,可这小子居然一人抵了黑衣人十来人,在这么短的时间下打倒他们,简直太厉害了。
正想走上前将这小子骗到军营,一直没动静的主子开了口:“祖周。”
主子叫唤,祖周不乐意也得上前,他上前便道:“主子,这小子够厉害,要不我把他带进军营,定能博得一番成绩。”
北淳之顺着挡板的缝隙望去,他道:“那是黎家的人。”
“黎家?”祖周皱着眉头,“就那个老顽固?这小子居然是老顽固的子孙?”
黎家崇文抑武,子嗣个个习文不习武,居然跑吃个这么能打的子孙,会不会是搞错了?
北淳之微微抬了抬下巴,“没觉得很像吗?”
祖周转头望去,仔细打量了下少年,还真觉得和黎家的几个公子长得像,“我怎么不记得黎家有这号人?”
“黎学博有三子,最小的儿子被送到江南,他应该就是黎家三公子吧。”北淳之淡淡的说着。
黎学博是他看中的权臣,府中之事也让人打探过。
黎家是个大家族,黎学博这脉本该是嫡系,却不想年少逝父,家中掌权被庶叔黎宏抢去,在府中过得艰难,因为三子出生后是个痴傻,掌权的黎宏以一个傻子会丢了黎家脸面为由,将他送离京城。
如今黎学博翻身,拿回家主之位,自然会将儿子接回来。
只不过。
北淳之远远望着少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并不是因为与黎家人长相相似的熟悉。
额间抽疼,北淳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位。
祖周见着,顾不上其他连忙问道:“主子是不是身子不舒适?”
北淳之微微摇头,打从有记忆开始,他从未觉得身子有这般舒适过,世人都知天子身子孱弱,眼瞧着活不了多少年,就连他自己都是这般觉得。
却不想一次意外,等他苏醒后,便发现自己与常人无异,不会在感觉到身子无力,更不会时不时的咯血。
只不过,他忘记忘记了失踪那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人。
北淳之问道:“留到丰青山的人可有带来消息。”
祖周摇头,“没找到人,不过据村中乡亲所说,山中有个魅惑人的妖怪,专吃人。”
“吃人?”北淳之轻声,他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片段,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扬声着道:‘这些都是我的好友,等他们死了我就把他们吃掉!’
北淳之脸上带着古怪,所以他真的是在山中遇到了一个喜欢吃人的妖怪?
第7章
本是打算避雨,现在死了一地又伤了一地的人,哪里还敢继续待下去。
黎成文当即下令,收拾东西马上就走,还得离对方那行人远远的,都有仇家追杀,他们可不敢接近以免被牵连。
两行人便就此分开,黎白一开始发现种子在自己后方,还打算遗憾的脱离队伍离开,没犹豫多久,又发现种子跑到前面去了,又高高兴兴的留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路走得极为顺畅,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黎白感知到种子越来越远,好在停留在一个地方没怎么动弹了。
在落脚的客栈内。
“再有三日,我们就能进京。”黎成文搓手,这一趟他们冒险进京,福祸相依,如果能瞒住黎白身份的事,那大好的富贵日子将享之不尽,可要是没能瞒住,怕是会遭罪,所以这次也是他们两夫妇上京,孩子还都留在江南之地。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乔夫人拿着根金钗在头上比划着,京城都是些富贵人,她可不能被比下去了。
至于黎白的事,她还真不担心。
如果黎白装得像那就算了,可要是会露馅,大不了将人杀了就是,反正人都到了京城,是主家的人自己没招呼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乔夫人又拿着个玉镯子,放在烛光下打量着,她早些年上过一次京,主家的女眷们个个雍容华贵,佩戴的珠钗、随身带着的首饰,光是一样就让她看花了眼。
有时候她就恨啊,都是黎家的女人,凭什么她们能过得那么好?自己还得对她们谄媚的讨好。
心中更是发誓,有机会一定要住在黎家,享受着那些人能享受的一切。
好在,现在有机会了。
比起乔夫人的不在意,黎成文就有些慌,尤其是离京城越近,他越慌。
当入了京城的大门,当来到了黎府的大门前,徒然升起浓浓的不安感,恨不得马上带着人离开。
然而乔夫人却迫不及待,她挥了挥手让人上前敲门。
守门的小厮听到来人并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像是早有人吩咐似的,立马叫来了人,将这行人迎进了府内。
乔夫人背挺得更直了,下巴更是高高抬起,对着主家小厮道:“老夫人可在?我们上门还是得先和老夫人打声招呼。”
“老夫人这会还在午睡,奴才先带你们去歇会,再见主子们。”
话说得特别的客气,黎成文不知不觉也渐渐放下了心,尤其是见到府内景色,更是频频咂舌,早将担忧的心思忘却。
没成想,这心刚刚放下,就被一群侍卫关在了一处偏院。
黎成文大惊:“你们干什么!快放我们出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我们是谁?”乔夫人也是一脸惊慌失措,还将旁边不在状况的黎白扯了过来,尖声的大喊:“他可是你们三少爷!等大老爷回来,定不会放过你们!”
一声接着一声,然而房门还是紧紧关着,两夫妇嚷嚷了好久,才不得不承认,他们做得事暴露了。
……
黎学博回到府中时,管家就上前将江南黎家入府的事说了遍,“人都关在偏院,闹了好长时日,这会儿才安静下来。”
黎学博取下官帽,换上常服,他不喜不怒:“这群人胆子养肥了,以为隔得远就管不上他们,直接送入官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他却不这般认为,因为不敢外扬令人嗤笑,反而憋在心中任由那群混账逍遥自在,那才叫愚蠢。
当年他没本事,只能让黎宏将三儿送走,十年不问不顾,他这个当爹哪里会不心疼。
好不容易快要扳倒黎宏,他便让人送三儿回京,不想中途出了变故,得知黎宏会让人半路劫走三儿要挟与他。
他便派了人,截杀黎宏的手下,并将三儿带走,此时正安置在京郊之外。
虽然不想承认,可三儿与常人不同,待在府内还不如在外面来得自在。
只是他未想到,江南黎成文会如此歹毒,居然随便寻了一人假扮三儿欺骗他,真当他愚蠢至极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吗?
“假扮三少爷的人也…”
黎学博挥手,“一块送入官衙。”
黎管家却未应声。
黎学博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黎管家微微弓腰,“奴才斗胆,请您见见这人。”
黎学博带着些疑惑,黎管家十来岁就跟着他,算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能冒然提出这个要求,定是事出有因。
他抬脚迈出房间,道:“行,你将人带来见我。”
黎学博坐在屋子正中央,手里拿着文书,上面是关于‘黎白’的所有事,一突然冒出来的小子,调查不到他从何而来,却大概能摸清此人不通世俗之物,连银钱都不知晓。
这样一个少年,太过好骗。
不过,黎学博并不认为此人无罪,既然能一路跟着黎成文而来,何尝不是与黎成文一起,打算以黎家三少爷的身份诓骗他。
门外传来脚步声,黎学博将文书放在一旁,正抬起头去望,看到进来少年时,先是一怔,随后惊愕起身站起。
“叔公?!”
此少年与记忆中的那道身影无比相似,仿若就是同一个人,黎学博总算明白管家为何要让他见此人。
黎学博走在少年身前,喉咙间像是被卡住一般,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像,真的太像。
哪怕已经有这多年未见到叔公,他仍旧还是认了出来。
“老爷,您看看他的痣。”黎管家提醒着。
其实不用提醒,黎学博就看到了,鼻翼边上的一颗小痣,这个位置长痣并不稀奇,不少人就有,就连他家三儿也有一颗,当初三儿出生,看到他脸上的痣,他还说这孩子跟叔公有缘。
只是叔公不同,常人的痣多为黑色或灰色,而叔公稍微有些偏红色,因为颜色有些浅,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黎学博内心复杂,对于这个和叔公一模一样的少年,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艰难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黎白。”
黎学博微微蹙眉。
黎管家赶紧道:“骗人的话就别说,你们的把戏我们早就看穿,赶紧说出你的真实姓名。”
黎白歪头,“可我就叫黎白。”
黎学博与黎管家两人对视一眼,少年眼中清明,不像是说谎,难不成真有这么巧?会不会有可能少年和叔公真有些关系?
黎学博开口:“你是哪里人?”
黎白:“丰青山。”
“山上的?”黎学博心中带疑,会住在山上,除了猎户便是山匪,这少年瞧着细皮嫩肉的,不像是会打猎的猎户,再想想之前问过的话,少年一人能敌十几号黑衣人,难不成真是武功高强的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