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淳之对他算是服气了,自己磨磨蹭蹭,好意思埋怨别人,然而腹议归腹议,还是对着身边人道:“再重做一份。”
“喏。”元裘领命,便去安排。
此时他们并非在皇宫中,而是待在黎府,圣上入嘴的食物得万分谨慎,黎府上上下下都提着心,就怕出个万一。
大厨房的厨子更是胆战心惊,生怕圣上一个不满意,直接将他们给斩了头,在万分紧张的情况下,做出来的食物就不是那么好吃了。
如果说黎白之前吃得慢是为了想搪塞的借口,那么现在就是有些小嫌弃,他以前吃草啃树皮都能下得了嘴,可现在好吃得东西吃多了,现在入口的灌汤包特别咸,咸得他实在吞咽不下去。
含着一口咸包子,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只知道可怜巴巴的望着同桌人。
北淳之用手拿着块帕子,他道:“吐上面。”
黎白没丝毫犹豫,张嘴就在当今圣上的手里吐了,然后皱巴着脸,特小声的道:“好咸。”
“陛下,奴才来收拾。”元裘赶紧凑上前,将帕子收走,并央人送来热水盆,给陛下洗手。
黎白摸了摸肚子,肚子还没饱,可桌面上的早膳又太咸,他问着身边人:“你有银钱吗?”
北淳之点头。
黎白问道:“那你要请我去吃馄饨吗?”
北淳之笑意深了些,“为何你不请朕?”
黎白说得特理所当然:“你比我有钱呀,再说我也不是不请你,你请我吃馄饨我请你吃糖葫芦,这叫有来有往。”
好一个有来有往,北淳之很满意这个说话。
于是,一行人离开了黎府,朝着小街道走去。
黎白想去的混沌铺子就是原先和小四喜吃过得那家,味美量足,就是路有些远,巷子有些偏,一行人绕着路走了好一会儿还没走到。
正巧着,幸迎蓉正坐在轿子中,掀开帘子看着周边,她想着该怎么办才能退下婚事。
从十岁开始,家中人就说过会让她嫁给圣上,哪怕不为后也会是贵妃,生下龙子以后或许还能更往上。
可哪里知道,现在的她居然被下旨嫁给一个贱民。
一个小小的下州长史不是贱民是什么,还是已经死了原配有二子一女的男人,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她?
心中恨得要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祖父明显就放弃了自己,她现在还能找谁?
“姑娘!”
幸迎蓉没回应,直接一耳光甩了过去,“吵什么吵,烦死了。”
那丫鬟脸上顶着巴掌印,委屈的不行,指着一处道:“您看看那处。”
幸迎蓉抬眸望去,坐直身子,立马道:“停下来!”
此时的黎白正站在一个小摊贩前,他问着身边人:“你要吃哪种?”
北淳之望着糖人,不是太想吃。
“我要吃龙!”黎白舔了舔下唇。
北淳之挑眉:“为何要吃龙?”
黎白不答,只是嘿嘿笑着,他知道龙为天子,他吃不了大骗子,那就把弄龙给啃了!
北淳之明了了,他对着小摊贩开口:“来只小狐狸。”
“!!!”黎白怒了,“你不能吃狐狸!”
过分了,扒他皮不说,现在还想吃了他!
“为何不能?”
“就是不能!”
“那你不也要吃龙么。”
“那不同!”
“有何不同?”
“……”
“……”
一人一句,说着极为没营养的话,偏偏当事人说得特别的有趣,不说别得,就是北淳之嘴角的幅度,就能让人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挺愉快。
只是,总有些不识趣的人上前来就打扰。
“陛下!”幸迎蓉跑过去,她觉得圣上会给她赐婚,一定是没见过她的容貌,不然……
很可惜,并没有不然。
幸迎蓉刚刚冲了过来,还没近身就被守在周边的侍卫捂着嘴巴给带走。
黎白疑惑的看了看,“是不是有人叫你?”
北淳之一手拿着狐狸的糖人,放在嘴边张口一口咬掉狐狸的脑袋,对着黎白笑得一脸温和,“没有听到。”
然后,接着开口:“挺甜的。”
“……”黎白只觉得毛骨悚然,偏过头舔了舔手中的龙。
北淳之眼眸中带着深意,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时,黎白猛地后退一步,小眼神瞟呀瞟,脸上怯怯的,像是在害怕。
北淳之挑眉,又将狐狸尾巴给咬掉。
少年又退了半步,瞧着像是要随时逃走一般,北淳之好笑道:“你为何对狐狸这般在意?”
黎白猛地摇头,“我没有,我一点都不稀罕狐狸!”
“是吗?”北淳之淡淡的道。
黎白重重点头。
北淳之瞅着他,缓缓的道:“朕还挺稀罕的。”
“真哒?”口中说不稀罕,其实特稀罕的黎白睁大了眼,其他不说,大骗子还是挺有眼光的嘛。
眼神瞟着地,他别别扭扭的道:“其实我也挺稀罕的,狐狸多可爱哇。”
自夸自,黎白是一点都不脸红,他本来就特别可爱嘛。
北淳之赞同的点了点头,瞧着手中吃了快一半的糖狐狸,他补充了一句:“吃着也挺甜。”
黎白:“……”
黎白:“????”
第22章
最后,黎白将手中的龙啃得一点都不剩,啃完之后,还重重的道:“果然好吃,比狐狸好吃多啦。”
“…”北淳之不想和少年斗嘴,嘴里尽是糖味,齁得慌。
他道:“不是吃馄饨么,走吧。”
黎白很不想走,但是想了想好吃得馄饨,还由大骗子请客,他终究还是迈出了腿。
山下的日子好过却也不好过,做啥都要银子,他用皮子换来的银钱都快用出去了一半,这还是天天赖在黎府,吃住都不用发愁的情况下。
要真的被赶了出去,他怕是连地方都没得住。
就算不被赶,等他手里的银钱花光,他想买个小零嘴小玩意啥的,也都掏不出银钱来。
像是一座巨山压在心里头,黎白不好意思问身边人,而是退了几步打算问元裘几句话。
元裘比大骗子和善多了,他还挺喜欢的。“元弟弟,当官俸禄高吗?”
元裘被这个称呼给吓到,连忙垂头道:“黎公子唤奴才公公即可。”
黎白不懂,只是元裘看起来特年轻,模样长得也极为清秀,他都已经百来岁,肯定比元裘大,叫弟弟肯定没错。
元裘又将俸禄的大概数说了出来。
黎白蹙眉,“这么少?”
一年俸禄这么点,还没他卖皮毛来得多,怎么供他吃吃喝喝,他现在还要养徒弟呢,以后儿子出生还得再养个儿子,根本不够呀。
“对比其他官职,二品官俸禄不少了。”元裘笑着解释,其实俸禄是少了些,只不过有其他来钱的途径罢了,当然这些他不会解释,也不敢当着圣上面前解释。
然而,元裘不解释,黎白其实也知道。
他早已经不是刚下山的小白,山下之事大部分是不明白,可正好他知道一点,那就是什么官最赚钱。
挺起胸脯,带着豪迈的志向,黎白坚定的道:“那我要做一个贪官奸臣!”
“????”元裘一脸懵,抬起头紧紧盯着这个志向远大的少年,当着圣上的面说要做贪官,怕是找死吧。
额头被手指重重弹了下,黎白捂着额头,瞪着伸手的人,“干嘛!”
“还想当贪官奸臣,早朝你起得来么?”北淳之好笑的道。
“……”元裘再次垂下头,他现在笃定黎公子在圣上心中是不一样,居然不说贪官的事,反而担忧早朝起不来,算了,他一个小小奴才,实在不懂大人们的事。
黎白听着是皱巴着脸,嘟哝着:“你们就不能晚点上朝吗?”
“不能。”
黎白确定是真不能改时间,只能遗憾叹气一声,“那我努力克服一下吧。”
只不过,早起是真的不能早起,正睡得舒舒服服的时候,突然被人叫起来,是谁都无法忍受。
不对,换个人要是突然被封官,哪怕是几品的小官,都乐意早起去上朝,更别说是二品大臣。
唯独黎白,摊开四肢睡得香甜,完全没想过要起床上朝,赶来的黎小叔是哭笑不得,就这样还想当官,他对着叫门的小厮道:“罢了,让他好些睡着吧。”
小厮摸了把额头冒出的细汗,总算不用做这个苦差事。
“对了,天气天凉得给黎白备厚些的衣裳,尽管挑些好料子的,别省钱。”黎小叔说着,是真将黎白当做侄儿来疼。
这个‘钱’字刚刚落音,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猛地睁开了眼。
钱!银钱啊!
没丝毫犹豫,起身开门。
小厮听到声响往后一望,惊喜道:“公子您醒了!”
黎小叔也是一脸欣喜,一行人伺候着他洗漱穿着官服,收拾好后,坐在马车急匆匆的超皇宫而去。
只可惜,还是迟了些,宫殿里已经开朝,哪有迟到进去的。
元裘听到消息,只能先悄悄的出来,对着还在扯哈欠的少年道:“奴才已为您准备了早膳,黎公子要不与奴才过去?”
黎白睡眼朦胧,眼睛都快睁不开,“不是上朝么?”
元裘无奈笑了笑,都快退朝,这个时候进去,也太过引人注目,他没直接回话,而是道:“陛下已将银狐带去寝宫,黎公子要去瞧瞧么?”
睡意不在,黎白睁大眼:“去!”
这头元裘带着人去了寝宫,而在朝政上,下面群臣争论不休,北淳之望着大门处,有些心不在焉。
直至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北淳之蹙眉,冷声道:“除了争吵,尔等还会何?”
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宫殿内寂静一片,谁都不敢开口。
群臣不敢言、坐在龙椅上的人不想言,偌大的殿内久久无声,最后还是黎学博硬着头皮站出来,他高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讲。”
“臣听闻丰青山有一传言,据说山间有魅惑人妖精出没,如今闹得民间人心惶惶,其中有些心怀不轨之人借此谣言成立邪教,正大肆收纳信民。”
“丰青山?”北淳之轻声重复,不就是黎白说救过他的地方么,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谣言与黎白脱不了干系。
“是,不过短短两月不到,据闻邪教已……”
殿上说着丰青山的事,黎白此时却不知道事情与他有关,正打算将笼中的银狐给抱出来。
“黎公子小心着些,这银狐胆小,贸然伸手怕它会抓伤您。”
“没事,它不会的。”黎白笃定的说,此时手已经伸进了笼子中,而银狐不但没躲,反而还凑了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伸来的手。
元裘瞧着稀奇,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生肉,他凑过去道:“要不黎公子给它喂些食?银狐怕人得狠,这些日子吃得也少。”
黎白瞅了瞅生肉,他舔了舔下唇道:“它想吃鸡,吃烤鸡。”
“……”元裘眼睛不瞎,何尝不知道这是黎白自个想吃,忍着笑意道:“好,奴才这就去吩咐,两只可够?”
“够够!”黎白更馋了,他起床赶过来,就在马车上吃了几块糕点呢,现在肚子额得紧,他又接了一句:“三只也行。”
元裘啼笑皆非,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圣上这般看中此人,只因这人真的太干净了。
干净的如同一张没沾染上任何墨色的白纸。
“吱吱。”银狐从笼子中探出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黎白瞧,瞧了一会儿才伸出两只前爪,像是求抱的姿势。
黎白伸手将银狐抱在怀里,小家伙此时看着并不好看,身上的毛脏得都快打结,脑袋上还被剃光了一块,上面一道狰狞的伤口。
伸手顺毛,黎白绷着脸,轻声道:“谢谢。”
元裘先是没明白,随后才知道是为了银狐,虽不知道为何要替银狐道谢,可他还是道:“要谢得谢谢陛下,是他将银狐带回宫。”
黎白的脸绷得更紧,不是太想谢大骗子。
“吱吱吱。”银狐在怀里叫了几声,然后将脑袋埋进黎白的臂弯中,安然入睡。
只有黎白知道,银狐是在说,它一直害怕入睡,生怕在睡梦中被人抓去虐待,可现在不同,有了依靠它总算能睡个好觉。
黎白突然觉得这只同族和他有些相似,没诉说伤口的疼痛、没抱怨人类的凶残,只是想着能睡个好觉。
像是被传染般,黎白也不由打了个哈欠,现在的天色才凉了些许,以往这个时候他还在床上呢。
左右望了望,黎白看向一处,问道:“我能去睡一会儿么?”
元裘沉默,这让他怎么说?这可是龙榻!没一个正常人会问道能不能去睡!
可看着黎白清明的眼眸,拒绝的话说不出来,他讪讪道:“那得问问陛下。”
黎白安心了,大骗子睡过他的床,那他肯定也能睡大骗子的床,这也是有来有往呢。
将鞋袜一脱,再将银狐放在枕前,黎白在元裘慌乱的眼神中,就这么理直气壮的爬上龙床。
第23章
刚刚躺上,黎白就觉得床特别舒服,比他睡过的所有床中最舒服的就是这个,唯独不好的是,银狐睡在枕边,许久没梳理洗过有些很特别的味道,再加上床香香的,两种唯独混杂在一起,有些难闻。
以至于黎白睡熟后,眉头还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