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作甚么?”寒烨问道。
“啧啧,你还知道回来?按连云宗的规矩,杂役弟子若是无故离开三日以上,即作叛门处置。”江津赌气道,“既然如此,这些衣物自然是要丢的。”
寒烨却觉得江津此时可爱得要紧,故意挑逗道:“我不辞而别,贤弟生气了?”
“你愿意去哪是你的事,我何故生气?你最好便是不回来了,我也好图个耳根清净。”
实则是,这几日,江津耳根太过清静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差些把他憋坏了。
“贤弟就不想问问,为兄这几日去干什么了?”寒烨又问道。
江津却应道:“不想不问不感兴趣。”躺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抖动,像极了街头混混。
很嚣张。
“那便罢了。”
寒烨取回自己的衣物,准备离开。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专钓别人胃口……既然你想说,我便勉为其难听听罢。”江津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自己给自己台阶,不怕摔。
寒烨背对着江津,背手,望向窗外,佯装一副落寞的样子,失落道:“家里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已经订好了。”
忽然间,江津翘起的二郎腿不抖了,在太师椅上直起了身。
江津的表情怔住了:“……”心里居然有些难受,还有些怒火,这是怎么回事?
不应该呀,他订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难受个毛线呀……
我应该祝福他。
从此终于有人治着他了,他便不会再来骚扰我了,我该高兴才对。
江津本想乐呵乐呵的,可是情绪出卖了他,笑得很勉强,道:“这是好事呀,小弟先行祝福大哥大嫂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贤弟不想知道是哪户人家吗?”
“大哥说笑了,小弟我也不能管得这般宽。”江津讪讪道,“不过以义父的眼光,必是为大哥寻了位贤淑的女子。”
“可是贤弟好似不甚高兴。”
“大哥多虑了,近日修炼多了些,身子乏了。”
江津越发是这样,寒烨心里越发高兴,额间的那道浅纹又舒展开了,只可惜江津这一次没有注意到。
寒烨双手把在太师椅上,俯身,身子贴近江津,只需再往前一寸,便能触到江津的唇,道:“贤弟一点都不介意我娶他人为妻?”
江津目光躲躲闪闪,只好推开寒烨的一只手臂,逃离寒烨的禁锢,起身道:“我们不过是结拜兄弟而已,我有……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可记得,结拜时,贤弟曾说,我若是成婚有了妻子,也不能忘了贤弟。”
“玩笑话而已,大哥不必当真的。”江津说道。
江津胸间不知为何,实在赌气得要紧,只想赶紧离开,于是找了个理由,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去云阁修炼了,大哥自便吧,我走了。”
刚刚往前迈了两步,手腕便被宽厚的手掌拉住了,往回一扯,力气有些霸道。
江津惯性一个踉跄,往后一倒,已被寒烨拥在怀中。
隔着衣物,听到了寒烨砰砰砰的心跳,比平日里略为急一些。
寒烨的鼻尖蹭到江津的耳根,酥酥麻麻的,江津的耳根红了。
紧接着,寒烨取出一张书柬,一抖,摊开,正是提亲的婚书。
江津当即目光一扫,只见“江家有子,行三名津,吾心往之,特下此聘……唯与之结发共度余生”。
行三名津?
江津脑子渐渐一片空白,并不知晓自己是喜是悲,呼吸都急促了。
再往下看,是父亲江日霸的手笔,大抵意思便是应允了,还签有大名,盖了印章。
江津:“……”这个烦人精要娶的人是我?
江津发愣之时,后头搂住他的那个人,脸又贴近了些,催促道:“还不快叫夫君。”
“……”江津怎能叫得出口。
凭什么叫你夫君?
“你欲要娶我?”
寒烨点头,正经道:“我既然天天与你同在一床榻,自然是要对你负责的。”
江津似乎一下子忘了方才的难受,又恢复了往日跋扈的性子,又开始皮了,道:“你休要拿伪造的文书来忽悠我,我爹娘是不可能答应的。”
寒烨又取出了一张礼单,塞进了江津的手里,得意道:“你自己看罢,我也没怎么样,不过是取了些药材丹药灵器给他们,他们应得很是爽快。”
“他们不是那种人。”
“你错了,他们是。”
江津:“……”爹娘,岂有你们这样卖儿子的?
纵是要答应,也该先问问孩儿的意思罢?
“为夫已经算好了,三个月后,八月十二是个好日子,宜嫁娶,我们便那个时候成亲,津津,你说可好?”
江津:“……”为夫?津津?意思是以后他就是寒夫人了?
摔!我一个男的,夫什么人!
“那个……大哥,你说我要是想退婚,后果会怎么样?”
“嗯?”寒烨想了想,说道,“不知道贤弟还记不记的,荆州城有个叫柳莺莺的,她也是想退婚,后来……”
“你别说了,我懂,我嫁。”
他不想也吃一壶春虫谷。
第32章
自寒烨拿着婚书回来以后,江津的小院里头,每日皆是津津长,津津短。
“津津,快来用饭,尝尝为夫的手艺。”
“津津,天色已晚,过来歇息。”
“津津,热水已备好,我们沐浴罢。”
低沉的声线叫出“津津”二字,不急不缓,徐徐吐气,莫名有种宠溺的意味在其中。
这令江津很是不爽——若是一个不慎被外头其他弟子听到了,岂不是笑话?让他一个准掌门的面子往哪放?
那些外门弟子修行不如何,嘴巴倒是毒得很。
二则是,寒烨左一个“为夫”右一个“夫君我”,肉麻得江津起鸡皮疙瘩。
“喂,那个谁,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认真脸。
“谈什么?又想退婚吗?”寒烨应道,“你且等等,我去给你泡壶茶。”真是又温柔又体贴呢。
江津:“……”
“你可否莫要整日喊我‘津津’,太过亲昵,若是让别人听了去,总归不好。”江津商量道。
“你若是不喜欢,自然是可以。”寒烨应道,“夫人、津儿、宝贝、心肝、蜜饯,总归有一个合你心意的,你选哪一个?”
江津:“……”津儿?鸡儿?我选择打死你。
“那你还是叫回津津罢。”江津已然绝望。
“既然你提了,我便也提提我的想法,这几日你总唤我为‘喂’,就不能喊我一声夫君吗?”寒烨问道。
江津吞吞吐吐,搪塞道:“那个……啥,你我之间,本就与俗世夫妻有所不同,你为夫,我亦为夫,我若唤你夫君,你当唤我甚么?夫人是万万不行的。”
“我可唤你小夫君。”
“……”摔!凭什么我是小,劳资不小。
“也罢也罢,左右不过是个称谓。”寒烨让步,说道,“我在家族同辈之中排行第七,津津你便喊我一声七郎罢。”
夜里,床榻之上。
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江津平卧而眠,寒烨则盘坐在一旁吐纳灵气,修行《双星诀》。
九个轮回以后,寒烨灵田之中灵力溢满,需要渡一些给江津,若是按往常,寒烨只需隔空将灵力传入江津的腹部便是了。
可今夜,寒烨不想这般做。
他侧身躺着,手臂半撑着身子,仔细端详着睡熟了的江津——这家伙,白日里跳脱得很,睡着了却这般安静。
这张脸,真是耐看。
在他脸上,仿若一切都是安静的,睫毛只是不时微微颤动,呼吸又轻又缓,薄唇上那颗俏皮的唇珠,跟着呼吸一上一下嚅动,又十分水润。
看得寒烨饿了。
寒烨勾唇一笑,伸出手,修长的五指轻轻抚过江津的脸庞,软软的。
大抵是痒痒了,熟睡的江津眉头轻皱,含糊地呓语几声,侧了个身,继续安睡。
寒烨又笑,觉得越发有趣了——白日里又蠢又跳的笨狐狸,夜里睡觉怎这般可爱?
偏生江津侧身后,正好面向寒烨这一侧,那嚅动的小唇珠对着寒烨,水润水润,越发诱人了。
寒烨也越发饿了。
他也不知为何,呼吸急促了些,好像燃起了一股火气,最后终于忍不住,将江津推平,再一个翻身,压着江津,对着嘴唇咬了上去。
江津的唇被他含在嘴里,软软的,糯糯的,凉凉的,像极了夏日里冰冻的糯米丸子。
也正是此时,寒烨体内的那股灵力暴涨,一股劲地涌上他的舌尖,寒烨不自主地抵开了江津的嘴,舌根探入其中。
灵力输入江津体内,搭配着寒烨的舌尖在里头肆意地探寻。
霸道,且畅快。
此时江津也醒了,身子被压住,手被把住,连嘴都被堵住,压根动弹不得,瞪着眼,眼睁睁地看着寒烨放肆,也只好被动地接受着那股灵力。
许久之后,寒烨的动作终于缓了下来,也清醒了几分。
四目相对,他察觉到了江津眼中的杀气。
那种老子要灭了你个淫贼的杀气。
江津趁势推开寒烨,先是起身大口喘气——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了。
反手一握,一枚冰凌握在手中,抵近寒烨的喉结,狠狠道:“淫贼,你做些什么?”
寒烨却一点不在意,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嘴角一勾,笑道:“什么做什么?做夫君该做的事呀……倒是津津你,这是要做些什么?谋杀未婚夫吗?”
说得很有底气。
寒烨缓缓推开江津手中的冰凌,又道:“你我不久后便会完婚,现下无论做些什么,都是合规矩的,纵是不合规矩,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我不过吃你一口,江津你紧张些什么,我以前吃过,现在吃了,以后夜夜还要吃。”
邪邪一笑,又道:“津津这唇,软乎得很,让人上瘾。”
江津:“……”无耻。
却又无力反驳。
可怕的是,寒烨往后竟要日日都吃他的唇。
“你为何要这样,你我相安无事不好吗?”江津问道,他发觉寒烨近来越发得寸进尺了。
这种苗头留不得。
寒烨找了个由头,说道:“给你隔空输送灵力太慢了,耗时费力还不舒坦,不如嘴对嘴来得快,我心情也舒爽。”
江津:“……”你是舒爽了,劳资不爽呀。
“你冒犯了我。”江津道。
“冒犯?”寒烨反问,又道,“不打紧,为夫偿还你。”
言罢,径直躺下,还扯去了上衣,向江津敞开胸膛,笑道:“来吧,津津,为夫让你冒犯回来,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亲多久就亲多久,若是不够,还可以来点……别的。”
那“别的”二字,说得格外轻浮。
“无耻!”
江津又怒又气……好像还掺杂着一些小鹿乱撞的感觉。
……
翌日,铜镜之前。
江津看着嘴边红肿了一圈——被那烦人精咬了那么久,岂能不红肿?
越想越来气。
偏生今日要去见师尊范不啻,有要事要办,不可不出门,这下要出洋相了。
江津只好挂了张纱巾,遮挡一番,堪堪出门。
谁知路上,过桥之时,忘了看桥上可否有人,等江津走上去的时候,才注意到迎面走来的是苏奕——心思比女子还缜密的女装大佬。
完了,若是撞见,必骗不过他。
江津想改道,可是身在桥上,如何改道?若是折返,这躲人的举止就太明显了,只会让苏奕更加好奇。
江津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江师兄这是怎了?大清早为何戴着纱巾?”苏奕果真问了。
江津讪讪道:“没什么,这几日感了风寒,面容不雅,遮一遮。”
“哦,原是如此,那江师兄多保重些。”苏奕总觉的有何不妥。
江津急着要走。
“师兄等等。”苏奕回头拦下了江津,道,“修道之人怎会感风寒,怕是什么大疾,不如我替师兄看看罢。”
还未来得及推辞,江津已被苏奕扯去面纱。
苏奕看到江津肿成香肠的嘴唇,像极了方池里的锦鲤,嘴巴一嘟一嘟的,忍不住笑出声,道:“江师兄这哪里是感了风寒,这性感的嘴唇,怕是被狗啃了罢?”
江津匆匆抢回纱巾,重新遮上,道:“对,是被狗啃了,一只野狗。”
“哦,野狗?”苏奕意有所指,内涵道,“怕是师兄屋里藏的那只小狼狗啃的罢?还真是凶猛……江师兄可不止这一处肿了罢?”
“你……”江津正欲生气,苏奕却衣裙一飘,往对面飞走了,再次留下无法解释的江津的在风中凌乱。
江津抓狂,死寒烨,本少爷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
……
……
云阁之中,范不啻正在等着江津。
“不知师尊找弟子何事?”
范不啻脸色依旧严肃,道:“近来,宗门里出了些异象,昨夜我夜观星辰,虽看不出有何大褂相,可心中总隐隐有些不安……此事是福是祸,也未可知,为师寻你来,是让你也给些参见。”
二人御剑,自云浮山飞了出去。
在空中不过飞行了片刻,二人便落在了龙骨山脉边沿的一处险峰上。
此处共有五座险峰拔地而起,像是一只朝天的龙爪,江津他们停落的那座险峰是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