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水盆,方远走到床边,枕头下面压了一张红纸,一打开上面只有两个字:采购。
方远一看就知道是宣闻的字,字体很秀气,一撇一捺都颇具特色。
“你怎么不叫我一下?”方远看着手里的纸有些为难,上哪采购,采购什么?
吴沧穿好了衣服:“我想叫你来着,宣闻师兄说你今天没什么事,让你多睡会,说等下来找你。”他上前拿了方远手上的纸:“我看看你今天是什么任务。”
他一看到方远的任务纸,立刻就瘪嘴摇头:“偏心,师兄真是太偏心了,凭什么我们都是去附近的镇上除祟,只有你是去采购东西。”
方远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后勤工作也要有人做的嘛!”
“行了,我走了。”吴沧拂开他的手,拎着他的剑急急忙忙出门了。
方远倒腾好他自己之后,在床上坐了一会,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方远一看是宣闻来了。
“师兄。”
宣闻脸上挂着笑,丢给方远一个菜篮子:“收拾好了?走吧。”
方远接过篮子,也没多问,就跟着宣闻出去了。
时辰还早,街上早集还没全完散了,街边的小摊贩卖着各式各样的菜品,有的甚至方远也都没见过,宣闻走在他前面,看他东瞧西瞧的,问道:“小远,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宣闻这么一说,方远忽然就想起了他以前在方家最爱吃的,就是吴嫂做的冬笋炒肉片,鲜嫩的笋芽配上薄薄的肉片,炒不完的做成浓汤,再滴上两滴辣油,一碗下肚让人感觉整个冬天都暖暖的。
见方远出神,宣闻轻声唤了他:“小远?”
“啊?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买点大家都常吃的东西吧。”
以前的方远口味很挑,爱吃肉不爱吃菜,喜欢重口不爱淡食,那时爹娘宠他,挑食的毛病也是那时候养成的,后来到了萧山,吃的东西都清清寡寡,挑食还要被萧子君骂上一顿,久而久之毛病都快被掰正了。
宣闻知道方远不爱吃的东西多,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什么想吃的?师兄给你开小灶。”
方远一抬眼,正对上宣闻的视线,他一个没忍住笑了:“师兄,我想吃冬笋炒肉片。”
“冬笋?现在离立冬尚早,街市上不一定有卖的。我看刚刚来的那条街市上,有几个小贩在卖鲜笋,师兄给你做个鲜笋炒肉片?”
方远笑道:“好。”
从东街到西街,买了笋又买了肉,还有各种的蔬菜水果,方远跟着宣闻跑的两脚发软,几乎把江北的城区跑了一半。
起初的时候,方远还想问宣闻,为什么大家都去周围的镇上除祟,留他在这采买东西,后来就明白了,他这个师兄就是带着他绕城跑,可能宣闻觉得这里是曾是方远的家,他许久不曾回来,历练到此也不会多做停留,于是带着他多转了转。
方远想到这,心里有很多感触,他拽拽宣闻,给他看已经满了的菜篮:“师兄,都买的差不多了吧?咱们回吧?”
“累了?”宣闻问他。
“嗯,有点。”
“走吧。”
宣闻和方远回到大院子的时候,正巧碰到宋简从厨房出来,他围了个围裙,手里拎了个锅铲,见到两人回来了,毫不客气就怼道:“你们两个磨磨唧唧一上午在干什么?是去买菜还是去种菜了啊?再不回来午饭可以直接当晚饭吃了!菜呢,拿来。”
方远愣住了,并且不太情愿地把手里的篮筐递给了宋简,宋简拿了菜篮就回厨房了。
“师兄,宋师兄这趟是来历练厨艺了?”
宣闻干咳了一声,指了指厨房,无奈道:“没办法,他心之所向。”
午饭的时候,大部分弟子都没有赶回来,只有三个任务点离的近的回来吃了个午饭,所以宋简也没有做太多,结果就是那三人主动要求明天的历练点分配的远一点,说是宋师兄领队辛苦了,下次不要再做饭了。
方远全程憋着笑,他生怕宋简一个生气,让他把做的菜全吃了,宋简收拾碗筷的时候还有些纳闷,诚恳地问方远:“我做的饭真的有这么难吃?”
方远正在把早上买的菜分类清洗,他委婉道:“宋师兄还是比较适合打架。”
宋简哼了一声,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正名:“我觉得挺好的。”
第一天的历练,方远就是在买菜、摘菜、洗菜中度过的,今天和宣闻上街买的只是一部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厨房里还有两篮子菜,估计是昨天和宋师兄一起买的。
二十多人的分量,洗的方远腰都酸了,他从吃过午饭就在厨房里忙活,一直到了傍晚,出去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院子里没有能一次容下二十多人的桌子,方远只能一张一张桌子摆好,拼成了一张长桌,等大家回去休息一下就可以出来吃饭了。
宣闻把宋简从厨房赶了出来,一个人做了一大桌的菜。最后一道他做的尤为仔细,把鲜笋的皮剥了,切成细丝,猪肉切成薄片,等锅炒香之后盛出一些来,剩下的兑了高汤。做了满满两盆,一边桌子放一盆,还特意推到了方远面前。
方远欣喜了一下,还真的有汤。舀了一碗,高汤入口,鲜咸味美,忍不住给宣闻竖了个大拇指:“师兄的厨艺真好!”宣闻一笑,回去又忙了。
吃了有一会,宋简朝着这边过来了,他面色有些严肃,对着正在吃饭的弟子问道:“谁今天跟吴沧一组的?”
大家抬头看看,没人应他。
“方远,吴沧今天没跟你联系过吗?”宋简问他的时候,方远正啃着一个排骨,听到叫他的名字,才抬起头来,方远摇了摇头咽了嘴里的肉:“没有。”
吴沧这人,平常是肯定不会联系他的,除非没钱花了。
宣闻在里面听到宋简在外面说话,语气也不是很好,他出来问道:“怎么了?”
宋简又问宣闻:“吴沧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
“传音咒联系不上他了,不仅是他,还有两个人,他们是一组的。”宋简叉着腰,看着一桌饭菜,一口也吃不下去。
宣闻之前和他们所有人规定过,亥时之前必须回来,如果不能按时回来一定要用传音咒通知他或者宋简。
宣闻冷静道:“再等等,或许是他传音咒用的不熟,江北这一带都算的上太平,一些小魔小怪他们应该能对付。”
“等下谁看到他们回来,让他们来找我。”宋简撂下这句话就走了,这一等足足等到了半夜。
接近子时的时候,方远的房里还亮着灯,他坐在床上擦着他的铁剑,另外两人有些担心:“吴沧还没回来,他们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方远吹了吹剑身,说道:“能出什么事,好歹也是学过的,都说了江北这边算是太平了。”
另一人道:“他们会不会去了南边的雪山寻宝?”
方远一顿,抬头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南边雪山有宝藏的事?”
这都是假的,是江北流传了很久的谣言,说是很多法术高强的道士去雪山寻宝,最终命丧山上。
方远小时候对南边雪山一直心驰神往,后来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宝藏,雪山上有雪狼群,异常凶猛,因为数量过多,那些道士们打不过自然就被吃了。
“不是你昨晚说的吗?”那人反问方远,“昨晚临睡前,吴沧问你江北哪里好玩,你说南边雪山有宝藏……哎方远,你干嘛去?”
不等那人说完,方远就跑了出去,他拍了拍脑袋,昨晚迷糊间就那么随口一说,他自己都忘了,但吴沧是个傻大胆,说有宝藏他就敢抢,做事也不计后果,如果真跑到雪山那就完了!
方远跑到宣闻房里,房门是虚掩着的,他敲了一下推开,发现宋简也在。
见方远有点喘,宣闻道:“你怎么了?”
“师兄,吴沧有消息了吗?”
宣闻面色凝重,说道:“刚刚有一瞬的传音,我们现在不知道他在哪。”
方远急着问:“他说了什么?”
“没有说话,只听到那边好像风声很大。”宣闻回忆着。
江北气候温暖,这几日又是艳阳高照,晚上连点凉风也没有,那边风声很大……方远心里咯噔一下,他道:“师兄,我大概知道他在哪了,应该是南边的雪山上。”他把昨晚的事给宣闻说了,宣闻脸上紧绷了起来,拿了剑,起身就往外走,方远追上去:“我知道路,师兄我跟你一起。”
“我也去。”宋简道。
宣闻拦下他:“宋简你别去,明天一早还有新的历练任务,你安排好其他人,有什么事我会传音给你。”
第19章 江北(3)
江北城郊再往南五十里就是那座雪山了,山脚下夜风很大,还夹着点冰碴子。方远他们来的时候太晚了,又没地方买衣服去,不过好在有灵力护体,御寒是没什么问题。
方远搓搓手,虽说灵力能御寒让身子暖和一点,但是风一吹也冻手啊。
宣闻有些担心他:“要不然你先回去?”
“回去做什么?虽然这山我也没爬过,但是江北的地形我总该比你熟悉一点吧?这上面应该没有灵祟,都是些雪狼群,我们小心提防就行了。”
山上的雪常年累积已经是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上去几乎没过了小腿,两人在雪地里艰难行走,方远此时心里可不平了,把吴沧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方远想:这个二傻子,我说有宝藏他就来寻宝,哪天我要说狗屎好吃,他是不是也要追在狗后面啃两口?等下找到他,我先把他俩小蹄子给卸了。
他只顾着脑里翻波,一脚踩在一块深雪里,踉跄了一下:“哎呀!”
宣闻原本在他前面走着,听到他叫了一声,一个闪身回来扶住他:“小心点,注意脚下。”
“哦……好”方远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以剑为拐,一步步朝前走,没走两步,他喊了一声:“师兄。”
“嗯?”
“你看!”方远拿剑在雪面上蹭了两下,上面只是薄薄的一层,下面是被人踩动过的痕迹,雪里还有点点落红。
方远捻了点红色的雪,仔细辨认,抬头道:“是血,他们往那边走了。”
“山上风大,这些痕迹很快会被吹来的雪覆盖,我们先顺着往那边走。”
越往前走,雪上的走过痕迹越清晰,那是一条很深的痕,看起来不止一个人从这走的。前面不似这边那么平坦,好像是有一个山洞,但是太远太黑,看的不是很清楚。
“师兄,那边好像是……”
不待方远说完,一声狼嚎响破天际。
“嗷呜——”
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狼叫声,如同催命符一样在山里回荡着。
“我怎么觉得,这些声音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说话的片刻间,一道利箭从刚刚那个黑漆漆的山洞里迸出,箭身渡着金色的光,直接射翻一匹雪狼,照的那边一亮,正巧让方远看到了。
“在那,吴沧他们在那!”
方远和宣闻赶过去,那边果然是个洞,洞口被雪狼围住,正朝里步步紧逼,洞口是吴沧他们三个,方远一看除了他们还有一个稍矮的男子,背了个箭筒,穿的一身褐色毛皮大衣,头上还戴了一个卷檐圆顶帽,拉弓的姿势还未收下,很明显刚刚那一箭就是他射的。
离得近了方远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个男子,那是……叶绍蓁?
方远脑子有点混乱,他们怎么会搞在一起?
“远哥!宣闻师兄,快来救我们!”吴沧这个傻大胆,看清了来人之后,大声地朝这边吼,这还不够,他还站起来挥挥手。
雪狼这种东西,就跟狗一样,见到活蹦乱跳的东西就会本能地去追,叫吴沧这么一喊一跳的,狼群又近了一圈。
宣闻传音:“别喊,站在那别动!”
一道剑光,前面的雪狼应声倒下,还有几匹幸存的转过头来朝这边看着,宣闻的剑身发着耀眼的红光,仅仅一瞬就把它们一击毙命。
吴沧见他们斩了狼群过来,兴奋不已,指着方远道:“你们怎么在这?”
方远一下拍掉他的手指:“这话该我们问你吧?你除祟除到山上去了?你等着回去被打断腿吧!”
吴沧听了,苦着脸看宣闻:“不会这么狠吧,师兄?我们本来是要回去了,结果茶馆遇到这位叶姑娘,人家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要上山,我们得护送一程吧?结果……”
“结果?”方远接过话,嗤了他两句:“结果护送不成反被困,还被人家女孩子保护了一路。我看你们这不是护送,是尾随吧?”
“方远,你!”
方远做了个鬼脸。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既然没什么事,先回去再说吧。”宣闻一转头,原本站在一旁的叶绍蓁没了。
她蹲在雪狼尸体旁,拿了一柄小刀将狼的肚皮剥开,这狼刚死没多久,血液还是温热的,流到雪里,在地上留了一条血线出来。
方远见她满手是血,把狼心给掏了出来,他惊讶一个女子竟如此胆大,问道:“你在做什么?”
“掏心。”叶绍蓁头也没抬,她身侧有个小挎包,把挖出来的狼心用雪裹住放进去,又跑到另一只雪狼尸体旁接着掏。
“姑娘要雪狼心有何用?”宣闻本来是想问她家住何处,好送她回去,结果他看叶绍蓁这么热衷于掏心,忍不住发问。
叶绍蓁又掏了一颗狼心,然后抓了把雪在手上搓搓洗去血水,把匕首别进腰间,起身看着宣闻:“我娘病了,大夫说其中一味药是雪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