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中校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恨意渐浓。
“这对人渣!要不是这个孩子自己争气,打工过程中还一直不忘学习,他现在还有没有机会上大学都是个未知数!幸亏老天开眼,让这个孩子激活了顶级异能……”
闻中校说到最后,思维已经混乱成一片,几度哽咽不能语,最终扑到丈夫怀中崩溃地大哭出声。
苏大校也红了眼眶。
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只要一想到苏宴羽小时候还是个小小的团子,却要吃这么多苦,他心中就恨得不行,甚至想不顾一切冲到医院去,将苏父苏母千刀万剐。
可是不行。
他和妻子不能这么做。
苏宴羽在这么多苦难中,还能成长为今天这么优秀的样子,他们作为父母,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苏父苏母一样。
他们要好好地给孩子做个榜样,让孩子提起他们的时候不要有太多失望。
抱紧妻子,苏大校低声安抚着:“悦悦,我们不能给孩子丢脸。你知道的,我们已经非常失职了,不能继续失职下去。”
闻中校听得懂丈夫语中意思,沉默许久,才哽咽说:“我们镇守光启星十二年,既是为了守卫边疆,也是想为被害得得了基因病的孩子报仇。那些星盗的叛徒抓都抓不尽,我一直为陪伴孩子时间短而内疚,但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苏大校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是?
在光启星时,往往他们刚一休假,星盗就从叛徒、间谍手中拿到机密,各种挑衅,让他们不得不提前结束假期,回到前线与星盗继续斗争。
当时身在局中尚不觉得,如今跳出边防军将领身份,他却看出了不对。
太巧合了,每一次星盗发动攻击的时机和地点都太巧合了。
这种巧合让他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迟迟不愿往深想,也不敢承认。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这些年来,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闻中校反握住丈夫的手,脸上隐隐露出一点冷意:“不是我们教育有问题,这件事,恐怕比想象中更复杂。你还记得十年前皇后陛下和第五军戚中校因内乱身亡的事情吗?”
苏大校身体一僵,看向妻子,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闻中校冷静地说:“你不要这个表情。你不觉得那件事很奇怪吗?皇后陛下和戚中校是亲姐弟,星盗挟持贺煊殿下时,戚中校也是不顾安危拼命救援的,后来怎么就会因为戚中校救援不利而与戚中校反目?”
更奇怪的是,这对姐弟反目后相互毒杀对方,引得第五军大规模内讧,数千名军人在内讧中重伤甚至身亡,使其一举成为震惊帝国的大案。
此后大约三到四年时间内,星盗行事日渐张狂,他们在光启星附近守得非常辛苦,多少次经历九死一生的险境,才把星盗们拦在边防线之外,保证了普通人的安全。
然而就在他们为了普通人拼尽全力时,却有人在背后不断捅刀子。
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怎么可能不让他们感到心寒?
更让他们愤怒的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在这段时间里正受到惨无人道的虐待。
闻中校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恨他们。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没有发现儿子被人偷走,所以无论苏宴羽愿不愿意原谅她,她都会平静地接受结果,并尽全力补偿孩子。
但同时,她绝对不可能放过伤害她孩子的凶手!
她要这两个人、这两个人背后的人统统为此付出代价!
苏大校吐出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说:“我也一样。不过,我想给小雨一个机会。那场大案发生时,小雨还没到六岁。一个没到六岁的孩子,有被我们冤枉的可能,我无法单纯依靠猜测来给人定罪。”
尤其是叛国罪。
闻中校点头:“所以尽快联系一下贺煊殿下,他……动用情报部不难。”
苏大校答应下来,不过没等他联系贺煊,贺煊就先一步找上了他。
贺煊并不知道苏大校夫妇已经有了猜测,一开始非常谨慎,连问题都是“两位对苏宴羽的能力怎么看”。
苏大校心中一动,嘴上忍不住夸奖说:“是个非常有能力的孩子。天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本身极具韧性,在过去那么艰难的条件下,依旧能保持成绩名列前茅,光这份心性就足以让人称道。”
贺煊本来只知道苏大校夫妇去看过六十四强比赛,只盼着苏宴羽能在他们心中有个稍微良好的印象,后面再带苏宴羽去解除基因伪装、进行基因鉴定能简单一些,万万没想到苏大校居然说出这么几句满含骄傲和深意的话。
他目光与苏大校对上,彼此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惊讶和激动,很快就都笑了起来。
苏大校说:“没想到殿下会关心这件事。”
贺煊避重就轻地说:“苏学弟救过我,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闻中校有些惊讶,仔细看了看贺煊,发现贺煊这话居然不是客套,一下就惊住了。
她斟酌片刻,出于一个母亲的立场,提醒说:“殿下,他还是个孩子。”
贺煊本来想皱眉,但一想到闻中校的身份,立刻变了表情。
“中校,苏学弟已经满十八岁,不能再单纯将他当孩子看。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语气柔和地说,“我尊重他的全部决定。”
闻中校愣了愣,有点失魂落魄地说:“是啊,他十八了,已经是个……大人啦。”
而她和她的丈夫缺席了这个孩子的童年少年,没什么资格左右孩子的想法。
苏大校握了握妻子的手,对贺煊说:“殿下应该看得出来,我和悦悦已经知道一些事情,如果殿下获得了苏宴羽的首肯,我想和殿下合作。”
贺煊颔首,正要答应,就听苏大校说:“合作内容,是十年前内讧大案中可能的间谍。”
霍然抬头,贺煊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死死盯着苏大校。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用干涩的声音问。
苏大校肯定地说:“虽然只是猜测,但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如果可以,可否等初步结果出来再通知陛下?”
贺煊深吸一口气,他清楚苏大校在担心什么,仔细思考许久,才点点头。
双方又就这个问题交流了很久,等贺煊离开,苏大校和闻中校就再也不掩饰自己对苏宴羽的疼惜和欣赏,瞬间引起不少同事的关注。
面对同事们的疑问,苏大校不慌不忙说:“这是个很有能力的孩子,我觉得他很了不起。”
闻中校说:“他很优秀,让人非常期待。”
他们两人的老友不解:“就算你们两个确认苏宴羽是你们的孩子,但你们对苏宴羽态度这么好,对雨泽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闻中校反问:“对小雨不公平,对宴宴就公平了吗?”
老友被问得一愣。
闻中校继续说:“或许小雨并不知情,或许他从没想过这些,可在他亲生父母将他换来的一刻,他身上就有了原罪。他是没有主动做这些事,但从结果上看,他占据了我亲生孩子本来的位置,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孩子的资源,所以我们没有对不起他。可我的亲生孩子呢?”
说到这里,闻中校哽咽了。
苏大校叹了口气,接着妻子的话说:“在小雨享受优越生活的时候,我们的亲生孩子在吃苦。小雨的父母没有把宴宴当人看,即使我心里知道这可能和小雨没什么关系,但我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老友顿时懂了。
他的两个朋友,从头到尾被另一家人欺骗,无私对待对方孩子的同时,自己的孩子却在被虐待。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或许不忍心苛责无辜的苏雨泽,但苏宴羽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怎么会不心疼?
两相对比,他的两个朋友恐怕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可这又不是他们的错。
苏雨泽父母当年造下的因,带着原罪的苏雨泽只能承受这个果。
闻中校有些疲惫地说:“就这样吧,我们会尽量处理。”
但如果处理不了,她也没办法。
苏雨泽还不知道苏大校夫妇的决定,但他从眼线那里得知苏大校夫妇对苏宴羽的态度,终于难以忍受地一脚踹倒了床头柜。
巨大的响声中,他声嘶力竭地吼出一个名字——
“苏宴羽,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不死!贱人!”
疯狂地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砸光,苏雨泽一边在隔音良好的房间中嘶吼,一边崩溃地大哭。
光脑嘀嘀嘀响了几声,一个略带轻浮笑意的声音响起。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的小宝贝生气了?”
苏雨泽抬起头,明明满脸泪痕,却丝毫不显得癫狂,只有一股无助可怜的气质扑面而来。
他哽咽着说:“殿下,我被抛弃了。”
与此同时,在苏宴羽房间里,贺煊将苏大校夫妇的态度慢慢道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宴羽,替苏大校夫妇问了一句能不能原谅他们。
“他们不是故意的。学弟,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
苏宴羽轻松地笑了笑:“我很开心他们的态度,但原不原谅他们,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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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苏宴羽心里很清楚, 他和原主是不同的。
那个等待真相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他作为接替对方愿望的人, 没有权利代对方原谅苏大校夫妇。
但要说怨恨,他同样没有多少资格。
见苏宴羽并不想过多纠缠这件事, 贺煊尊重苏宴羽的选择, 没有继续深谈, 转移话题说起去解除基因伪装的事情。
苏宴羽问:“学长的体检很急?”
贺煊说:“不急。其实基因伪装药剂一直残留在身体里不太好, 学弟如果有时间,能早点治疗最好。”
贺煊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苏宴羽当然不会再推辞, 和贺煊约定好时间, 几天后一起前往医院。
路上,贺煊隐晦地告诉苏宴羽, 苏大校夫妇在进行调职交接, 这次没有前往医院。
苏宴羽听得出苏大校夫妇是担心他不自在, 才特意没在这个时出现,也好让他有个缓冲。他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感觉苏大校夫妇还是很体贴的,只可惜原主已经不在,没办法再给父母回应。
唯一让他还能有些安慰的就是, 他完成了原主想知道真相的愿望。
不过这其中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等到见了苏大校夫妇, 他心中的疑惑可能就能得到解答了。
贺煊不知道这一茬, 发现苏宴羽安静得有些异样, 还以为他是担心治疗出问题,就假装自然地靠近他温声安抚起来。
苏宴羽眼见贺煊一点点挪到自己身边,心中生出股异样,又想起之前贺煊做的那些事。
沉默几秒,苏宴羽说:“谢谢学长。学长对所有人都这么亲近?”
贺煊被问得脊梁猛然挺直,眼睛死死盯着苏宴羽,里面既有激动又有期待。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控制着说:“不是。人都有亲疏远近,我对学弟做的,对其他人不会做。”
苏宴羽心情更加古怪,视线从贺煊身上扫过,直觉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继续问下去为妙。
但他既然进了一步,贺煊又怎么会给他退回去的机会?
又向苏宴羽身边靠了靠,贺煊神情中多了几分严肃,一字一顿地说:“学弟,你在我心中和别人是不同的。我出身皇室,不管平时怎么样,都不是那种真能随意越界的人。”
所以,一旦他为谁超过那条界限,就说明那个人对他不一般。
耳根染上浓浓的红色,贺煊不好意思地住了口,但不用他继续说下去,苏宴羽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心中一时间有点震撼,苏宴羽面对贺煊难得的直白,向来八风不动的表情隐隐有些崩裂,哪怕最终平静下来,眼中照样带着不可思议。
贺煊见他这样,心跳得很快。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情况下,突然对苏宴羽说出类似告白的话,但他一点都不后悔。
平时他不是怯懦的人,可苏宴羽对他太重要,很多时候他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和苏宴羽连朋友都没得做。
可人压抑自己太久,最后是会出问题的。
像他这样的人,前期越是平静,到了临界点时,爆发得就越厉害。
苏宴羽显然有些意识到这点,因此在听到贺煊的话后,没有急着拒绝,反而沉默一阵,主动给了贺煊一个暂时的答复。
“这件事情,我得缓缓。学长应该清楚,我们之前问题太多,很多事情都不是一句好或者不好能决定的。”他说,“我需要时间。”
贺煊看苏宴羽到了这种时候,依然能保持平静,勉强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苏宴羽既然没有一口拒绝,还愿意考虑……
也算是好事吧。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路,直到快进入医院,苏宴羽才突然开口,向贺煊问了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