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土里的人短暂开了个小短会后,阿莲娜暂时封锁了传送阵的来往。
不少人聚集在一直散发着雾气的堕落之廊外面,甚至有胆大的人——如伊莎贝拉还进去里面兜了两圈,然后一脸茫然地走出来。
她并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
“那些柱子不见了。”
伊莎贝拉说。
然后她又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柱子的表面还是存在着的,但是走过去的时候,我能直接穿过去。”
就好像在这些迷雾中,一百零八根柱子都全部变成幻影了。
阿莲娜早就在此之前尝试过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没办法越过堕落之廊和神殿的交界处继续前面走,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牢牢地隔绝了他们。
是隔绝,却也是保护。
在那层看不见的隔绝了神殿的力量圈里,空气中宛如有着极为暴躁的气息,在那些滚动的电流中,有着春暖花开的力量,战斗的欲.望偶尔会极度膨胀,伴随着些诡异扭曲的字符漂浮在空气中,知识的力量总是比较温和,却不意味着退却……种种神异奇怪的变化在神殿的周围变动着,仅仅是在堕落之廊和神殿大门之间这短短的距离,就有不同的力量色彩纠结在一处。
铃鸣之树的光芒如此莹白纯洁,那破碎的花瓣闪烁着些许奇怪的纹路,打着旋儿在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就彻底消散了。每一片都是如此安静地、淡淡地融入了领土之中,在无形中滋润着领土上的万物。
小精灵们坐在散发着璀璨的星辰上,沉默地注视着神的降临。
祂们找到了。
却被一道柔软近乎不存在的力量拒之门外,只能徘徊在神殿的门口。
不得入。
主说。
他不愿看到阿瑞斯、托特米艾尔、提亚玛特。
既战神、知识与智慧之神、大地母神。
那么,规则说。
谨遵从您的意志。
第70章
五苏很难说得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
祭坛之上,五彩斑斓的色彩从情感红线中蔓延出来,就好像是什么逗趣般的线条摇曳着,却层层触碰到了五苏。
这即为祭品。
这些磅礴的、无穷无尽的、扭曲的情感,是梅菲斯特献祭的祭品。
一瞬间驱动祭坛所带来的后果,冲击着仍然被梅菲斯特抱在怀里的五苏,哪怕是现在的情况,连带着被牵连到的梅菲斯特仍然不肯松开手。
五苏想。
这下子可真麻烦。
五苏的眼前宛如存在着不同的泡泡,这些泡泡里面是不同的情感,演绎着不同的人生,这就好像有几百上千万个场景同时在五苏的面前耳边播放,聒噪的呓语伴随着暴躁的情绪不断鼓动着。
那些情感的色彩是如此的的瑰丽,却又带着斑驳的暗淡。
捆着五苏的小揪揪的发绳是米娜特地搓出来的,这根简单的发绳似乎承受不了这一瞬间的冲击,崩裂断开后,飘飘然还没触碰到地面,就已经自我焚烧了。
梅菲斯特无声无息地靠近着五苏。
此时此刻,梅菲斯特的放纵已经到了极致。
祂不允许任何的不属于祂的气息缠绕着五苏。
发绳断裂后,五苏的小卷毛顿时就散乱开,伴随着祭坛上空鼓噪刺耳的风声,梅菲斯特慢慢地把五苏的头发塞到了耳后,期间冰凉的手指抚摸着脸颊与耳垂,那若即若离的触碰似乎昭示着现在梅菲斯特的想法。
既想要独占控制五苏,却深知不可为之。
五苏没办法动。
或者说,暂时不能动。
那些“祭品”怀揣着活人的鲜活气息,不知道梅菲斯特到底在暗地里积攒了多久,全然是无法抑制的咆哮的情感,它们是如此的鲜亮直接,就如同刚刚生生剥离开般。
这些红线、这些情感把整个祭台都渲染成五彩斑斓,它们试图挤进五苏的身体,又似乎带着某种畏惧的希冀,渴望着融入五苏的身体。
生机在五苏的身体里冒头,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领地被其他的东西所入侵,雄赳赳气昂昂地打起了反攻。
五苏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些全然不同的两种东西纠缠在一起,那些破碎的光斑偶尔倾泻出来。
五苏戳了戳。
哎。
五苏能动了。
五苏又戳了戳那些裹挟着泡泡的碎片。
一些鲜活的感悟流入了五苏的指尖。
一颗泡泡、两颗泡泡、三颗泡泡、四颗泡泡……五苏乐此不彼地戳着玩。
梅菲斯特就看着五苏的动作。
祂在彻底撕裂了人皮后,压根就没有表情没有情绪,不管是任何人现在站在这里,都无法窥探到梅菲斯特的存在,就好似莫名避开了五苏身后的那一块的存在。
带着阴郁、诡秘、无法捉摸的痕迹。
五苏戳到心满意足的时候。
他挥了挥小手。
一时之间,那些彻底霸占了整个祭台的色彩斑斓就快速地褪去,就好似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逐着它们。色彩褪去的速度远比当初星之虹光在追逐时还要迅猛,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抽离的情感被快速反馈回去,以梅菲斯特所涉及的区域祈求为锚,千百万份游离的情感泡泡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无人窥见的弧度,在这世界的超脱外游离着、驱动着,最终在庞大磅礴的生机裹挟中迅猛地弹射回去,重新融入到那些曾经触碰过红眼雕像、祈求过的人们。
没有彻底失控堕落的,在这些随同的生机中似乎渐渐恢复了,那些彻底堕落的则已经失去了机会。
如果被送到五苏的面前,祈求五苏治愈的话,重新从堕落的怪物恢复成完整的人形非常简单,但是这需要跨洋……以及是五苏不想做。
不然哪怕横跨至此,对五苏来说也就是一个念头。
你情我愿。
等价交换。
他们祈求着,他们在神灵的面前屈居弱势。
可没有因为弱势就有道理。
这是完全自愿的交换。
红眼雕像确实是一个蛊惑的利器,却没有逼迫任何人的行为。
所以说,梅菲斯特的每一个行为都稳稳地踩着底线在走,哪怕再进一步都会获得五苏的规则大礼包。
可祂偏生就好似能察觉到五苏的感觉般。
没有试图逾越过。
在那些滋润的生机中,一些不严重的人渐渐褪去红色的眼膜。
爱玛和小安德鲁畏惧着缩在角落里,她甚至能听到外面有什么在啃食的声音,回荡着的声响不断紧绷着她的情绪。爱玛紧紧地按住小安德鲁的耳朵,不愿意让他听到半点意外的动静。
整间屋子已经没有仆人了。
除了爱玛和小安德鲁。
外面在啃门的只有可能是安德鲁。
她甚至能听到安德鲁甜腻腻的,蛊惑的声音:“爱玛,爱玛你出来好不好?我有点饿了,今天的厨房是没有准备东西吗?我想要吃大块的肉,你说好不好啊?”
那温柔的、有礼貌的声音,就好像是真的安德鲁般。
爱玛满眼都是泪水,瘦弱的身子偶尔会因为暗自的哭泣而颤抖两下,却依然坚定地没有动静。
外面的“人”已经不是安德鲁了。
而是披着安德鲁皮的怪物。
爱玛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这点。
而那挠着门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爱玛的眼睛正在狂乱地瞥着地下室的窗口。
她正在估算着那狭小的空间是不是能容纳下小安德鲁爬出去。
就算外面也有危机,但是总比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好得多。
爱玛无比清楚,“安德鲁”所谓的要吃肉。
大概是要吃人肉吧。
刺耳的挠门声到了后面的一瞬间,似乎猛然终止了,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就好像是一具高大的身躯猛地撞倒在地面。伴随的滚动和嘶鸣尖叫声让被捂住耳朵的小安德鲁都听到了。
十几分钟后。
精疲力尽的爱玛听到了同样疲惫的温柔的男声,“爱玛,你和小安德鲁在里面吗?”
爱玛没说话。
“如果在的话,那一定不要出来。”那疲倦的男声说道:“我好像变成……有点控住不住自己了。”
爱玛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是安德鲁,这才是安德鲁,不是怪物的那个安德鲁。
他回来了?
红色的眼膜在不断退散。
正如同红色的潮流与版图在大陆开始慢慢退却。
莫名的危机突如其来,却眨眼又消失了。
只留下一片狼藉,与无数条因贪婪而堕落消散的生命。
…
梅菲斯特同样没有对五苏这样的举动做出任何的反应。
不管是从最开始还是现在,梅菲斯特从来都没指望过这一场献祭真的能对五苏造成多大的影响,但凡只有那一瞬间的冲击,哪怕那一瞬间是比毫秒还要纤细的时间,那就已经足够了。
于主而言,比之一毫秒还要短暂的犹豫,对梅菲斯特来说,已经是祂想要得到的结果。
所以刚刚那一刹那的画面,虽然看着似乎很久,但是在世俗中,也就是短暂的一瞬……哦,不,连一瞬的时间都没有。
数千座烛台燃烧着幽蓝的光火,照亮着这恢弘的祭台,光是一整块祭台就是晶石矿中经历十数万年才能凝结出来的蓝晶,而这么大的一块蓝晶,整个大陆也不知道要上哪里找,却在这里就成为祭台的脚踩着的地板,更别说其他的材质是多么难得一遇的珍品了,在整个祭台上,不过是最不起眼的装饰。
五苏品味着情感的色彩。
偏头看着梅菲斯特。
“安格斯离开的时间,是梅菲斯特设计的。”
这不是问话。
是结论。
梅菲斯特执拗地看着五苏。
是的,执拗。
这份情感似乎在刚刚的那一场献祭的渲染中,又有了更为深刻的变动,使得这位神祗似乎也更为鲜明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情感色彩。
那双鎏金色的眼眸是如此的富含情感。
疯狂。
偏执。
扭曲。
一旦触及都要刺痛眼睛的熔浆,耳边似是要响起那些无法抵抗,却又无法相信的呓语。
祂说:“祂很碍事。”
五苏:……安格斯大概会很高兴听到梅菲斯特这样的说法。
祂们根本就是以对方生气为乐。
虽然在鬼主意这件事上,基本是梅菲斯特碾压了安格斯。
不得不说,安格斯确实和战神一样不是个擅长计谋的,那暴躁的形象或许有点类似。
五苏说:“破了个洞,被祂们知道了。”
他那把小嗓音嫩生生的,不管说什么话都显得软绵绵,听起来就好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神殿外微妙的变化,梅菲斯特早就感觉到了。
但是奇怪的是,不管祂们如何尝试,那一缕缕神思既不能突破神殿的保护,也不能伤害领土的子民。
这无异是五苏对此做出了什么限制。
而梅菲斯特深以为然。
“我会赶走祂们。”
梅菲斯特做出保证。
祂压根就不想要让任何一个神祗出现在这里。
五苏扁嘴。
“还不是因为梅菲斯特!”
他软乎乎地抱怨。
那一瞬间的冲击,哪怕是微弱的,确实被那几个早就虎视眈眈的神祗给盯着了。
幽暗之林的存在并不是完全诡秘遮蔽,只是因为五苏的存在,才让那些视线一直无功而返,一旦瞬息间的失神,就足以让那些窥探久矣的存在渗透。
梅菲斯特默默接受了五苏的谴责。
五苏说得对。
五苏说的都对。
梅菲斯特克制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五苏的情绪波动似乎……多了如同指甲大的一点点。
虽然极小、极少。
微不可觉。
第71章
堕落之廊的迷雾所带来的冷凝气息让整个领土都有些低沉。
就连负责系统田地的子民都忍不住想吐槽:“我感觉明天的产量一定会降低很多,我甚至感觉到我要秃头了。”
这紧张的气氛确实令人头秃!
慢吞吞走过的阿奇博尔德愣了愣,他的手里捧着两只精神抖擞的地形鸟。
毛绒绒黄灿灿的羽毛怎么看都像是小鸡仔。
但是在小领主小手一挥,把鸡舍改成鸟舍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去翻阿奇博尔德的鸟舍抓鸡、不是,抓鸟了。
他们转而渴望阿奇博尔德赶紧把地形鸟给养大。
地形鸟的坐骑啊,那可是以前想都不要想。
那可是珍品的坐骑。
结果现在他们的领土里一薅一大把!
就是太小了。
以及它们有一个特别沉默寡言但是护崽的主。
阿奇博尔德可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奶爸,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鸟舍里地行鸟的成长,纵容着这些还是毛绒绒的小生物踩着阿奇博尔德的软毛作威作福。
这等养大了岂不是他们都得老死了?
曾经有人这么悲观地吐槽。
阿奇博尔德想,时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笼着掌心的小鸟崽子。
毕竟时间总是公正的、残酷的,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在时间的面前玩弄自己的小把戏。
所以。
阿奇博尔德继续往前面走,似乎完全不受领土这种奇怪的氛围的影响。
能够在时间面前跳舞的小领主,肯定没有问题。
阿奇博尔德仍然能够闻到那种独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