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龙煜继承了妖王印。
而妖王印是它的第一道枷锁,只有破开妖王印,它的本体才能从里面出来。
郁承猛地起身,下意识调动妖气,化出了人形。
子春和护卫齐齐倒吸一口气。
眼前的人一头短发,五官精致,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完完全全就是郁承那张脸。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不对,他们简直以为郁承诈尸了。
子春感觉大脑要死机:“你怎么……”
哪怕她知道龙煜怀疑郁承是阿澈,但这冲击也太大了。
一般而言,妖第一次化形后,样子就会固定,然后随着年月慢慢苍老,除非半路去做个整容,否则模样是不会变的。可阿澈以前明明不长这样,为什么当了一次人,灵魂再回到原身里竟能换一张脸?
护卫“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小承!”
子春则有些迟疑:“你是谁?”
郁承也挺想知道自己当了二十来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物种,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看了看所处的位置,诡异地知道是禁地,问道:“龙煜呢?”
子春道:“去人界了。”
郁承道:“禁地为什么打开了?”
子春道:“因为外面的阵开启了。”
郁承道:“外面的阵?”
子春收敛心神,三言两语为他解释一遍,看了一眼他身后。
身后百米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望不到一点光。地面画着复杂的符号,遍布干涸的血迹,向人们展示着三十年前的惨案。
郁承也看了看山洞,只觉一阵心悸:“你们离这里远点。”
子春道:“我得守着这边。”
郁承道:“那你们去山谷外面守着,别进来。”
子春道:“你呢?”
郁承想也不想道:“我把这个阵画完。”
子春道:“什么阵?”
郁承一怔。
是啊,什么阵?
他默默看着子春。
子春一行人也默默看着他。
狂风暴雨劈头盖脸砸在身上,眼睛都要睁不开。郁承觉得这种糟糕的时候应该找地方避避雨,泡泡澡,老实待着不给人们添麻烦,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意走。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措辞一番,“我必须画完这个阵,不然地面有可能裂。”
子春一时没开口。
禁地的东西一心想出来,现在结界打开,他们见到了以前没死的故人,还长着熟悉的脸,最重要的是这里没别的尸体,就只有这一个活人……阴谋诡计的味道简直不要太明显。
然而那个稀奇古怪的互换咒,也确实像是阿澈的手笔。
她犹豫一下,问道:“我上次被拔毛是因为什么?”
郁承道:“我只知道你冲我开屏被龙煜拔过。”
子春道:“我搞过几个对象?”
郁承道:“这你自己数过吗?”
子春还想试探,但转念一想说得再多也还是有疑点,平白浪费时间。
她一咬牙,选择相信他,说道:“我留下陪你。”
郁承道:“好。”
子春便吩咐护卫全去外面守着,跟着郁承走到符号断裂的位置,见旁边扔着一把匕首。
郁承看见这把匕首,心情立刻有些复杂,但这时来不及多想,他弯腰捡起它,顺着地面的痕迹往下画了一道。
一股残存的妖气刹那间溢了出来。
即使隔了三十年,也依旧苍劲。
子春悬起的一颗心顿时放回肚子里,因为这股妖气是龙煜和阿澈的师父的,想来当年禁地动荡,他们曾想用法阵加固,可惜没画完就死在了这里。
她忍不住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郁承道:“不知道。”
子春看着他:“你真是阿澈?”
“大概吧,”郁承实话实说,“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很多东西都……”
他的手一阻,皱眉增加力道,这才道,“都想不起来。”
子春见他刻得艰难,似乎有些站不住,便扶住了他。
她不敢再打扰,安静地陪着他,暗中打量一阵,心想何止是记忆,他身上的妖气也比以前淡了不少。
但不管怎么说,人还活着。
老大要是知道,应该会很高兴。
龙煜出了妖界,直奔初旭三期。
三期恰好也在那条线上,很可能是一个阵点。
它一直没动手,要么是在等着妖界和其他阵点就位,要么就是在等三期建成一个大概的轮廓,如今他们查到二期,它等不了了。
而如果它真的是在等三期,那三期就是整个大阵最薄弱的一环。
龙煜带着手下赶过来,就见这里血色漫天,有几个妖割了喉,已经死透了。雨水带着他们的血,铺满了一楼的地面。
磅礴的灵气横冲直撞,简直让人寸步难行。
显然,这里是一处阵点。
护卫艰难地往前走,看清了地上的尸体。
“这不是出国的鲤鱼和那几个跑掉的脑残干部吗!”
“我日,这血好像还能动啊!”
“卧槽!”
龙煜没有半句废话,察觉这栋楼的人都已跑干净,一拳砸上了灵气最盛的地面。
两股雄厚的灵气撞在一起,瞬间只听“咔”的一声,整栋大楼猛地一震,轰地塌了。
几名护卫抱着头就往外跑,知道他心情不佳,没敢抱怨他不打招呼。
龙煜一拳过后又砸了一拳,确定地面的阵碎了,便转身出去,吩咐道:“把地基全毁了,然后去别的阵点帮忙。”
护卫道:“是。”
龙煜身影一晃,眨眼间抵达二期。
阵点和阵点是不同的。
有些只是灵气的通路,比如三期;而有些却是核心,比如这座二期。
作为一个对阵颇有研究的人,龙煜在黑云漫天的时候便看明白了它的布局。
两界组成一个大阵,里面各自又铺了小阵。妖界的小阵连着两界的门,率先开启,破开屏障,沟通灵气,而后二期里的聚灵阵开启,聚灵到一定程度就开打第二个阵,串联各处阵点,与妖界连起来。
等这个大阵聚起足够的力量,就能一路破开禁地的结界,成功解救它。
阵点有防护阵,灵气给二期覆盖了一层结界,龙煜站在二期对面那栋楼的天台上,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人。
这里有十几个人,都是失联人口。
他们割破手腕,围成一个圈,共同守着中心的人——正是那只喜鹊。
当年从谢子轩身上一分为二的两股妖气,一股布完妖界的阵,留下开启的人,其余的可能都用来对他进行自杀式袭击了。
另一股则在人界不停地切片自己,剩下的妖气上了喜鹊的身,刚刚开启两个阵又用了一部分,就还有这一点点,维持着一个色厉内荏的皮。
喜鹊阴狠地回望。
年轻的妖王气势凌冽,俊美无双的脸上满是杀意,不知从哪溅到的血被雨水稀释,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血水“滴答”一声落地,龙煜脚步一动,闪到近前就是一拳,紧接着被反弹,瞬间轰进不远处的楼里。他不痛不痒地起身,出来又是一拳。
喜鹊感受着结界上震荡的余波,强作镇定地冷笑:“死心吧,你不可能撞得开。”
虽说这次开得急,导致三期轻易被拔,但一个小阵点的损坏,暂时还不足以让这座大阵停滞。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等禁地的地面裂开,更多的妖气涌出来和它会合,它就能掏出龙煜的心脏,赶在他把妖王印交给继位者之前毁掉,那它的本体就能出来了。
龙煜道:“哦,是吗?”
他冲上云霄,豁然变出原身。
下一刻,威严的巨龙如落雷一般摧枯拉朽撞上结界,掀起的灵气刹那间横扫出去,整座大阵都是一晃。
喜鹊脸色微变,咬牙硬撑,心想禁地为什么还不裂。
但很快它就发现一件可怕的事,原本浓郁的灵气正在减少,好像有一部分被另一个很厉害的聚灵阵给截了。
谁?
是谁?!
巨龙的第二次撞击紧跟着落下来,结界齐齐碎裂,喜鹊瞬间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不可置信:“为……什么……”
它的问题没能问完,龙煜的妖气盖过去,它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此消散在了风中。
禁地里,郁承画完最后一笔就累瘫了,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子春看了看地面的符号,问道:“这是什么阵?”
郁承道:“不知道。”
子春:“……”
够可以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画。
郁承看着阴沉的天空,问道:“你能不能别让我躺地上?”
子春扶起他,拉着胳膊往肩上一架,若有所觉抬了一下头:“雨停了。”
乌云渐散,风止雨停。
第一束阳光破开云层,重新照向大地。
负鼠二哥回过神,见他的写手好友死死地按着他的手腕,且手脚并用缠在了他身上,还一脸的惊恐,不由得问道:“你干什么?”
写手见他清醒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欧尼酱你吓死我了!我写过那么多恐怖的画面都没你刚刚恐怖!”
负鼠二哥:“???”
写手松开他:“你手不疼吗?你割得可狠了。”
负鼠二哥看见手腕的伤口,再次一脑门问号。
小负鼠方白树这时也回过了神,见自己坐在地上,被绑了起来。
林思山正往她的脖子上缠纱布,一边缠一边哭,眼泪“哗哗”地淌。小负鼠惊了:“你你你怎么了?”
林思山哽咽道:“你怎么了?”
小负鼠感觉到了晕眩,一脸懵逼:“我我我怎么了?”
林思山道:“我不知道啊。”
她一把抱住她,哭道,“你以后别这样!”
小负鼠见她这样,也哭了:“我我我……我我我……”
她语无伦次,受惊不小,又变出了原身,往林思山的怀里一躺,装死。
周围的人:“……”
九里山上,熊猫的身上缠着一条蛇,正抓着蛇头往树上撞,想把这长虫撞晕。
长虫被他撞怒了,用力嘶吼:“卧槽你干什么!”
熊猫一顿,把蛇头拉回来看了看,见他正常了。
长虫瞪眼:“你想谋杀!”
熊猫拎起他就扔了,骂道:“老子早就说过你那个组织太洗脑,自己中了邪还怪我!”
他扭头就走,“老子告诉你,这算是你当年帮过我的回礼,从此咱们恩断义绝,各走各的路。老子堂堂一个国宝,这什么身价,是阿猫阿狗都能结交的吗?你以后莫挨老子!”
长虫道:“我咬死你!”
他追了一下,疼得缩成团,见身上有两个洞,好像是自己咬出来的。
一个又一个被寄宿的妖恢复理智,茫然地站在雨后的街道,困惑地对着一身的伤。
有些幸运的还活着,有一些则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静沉迈进二期,撞开了天台的门。
他刚刚在楼下就闻到了亲属的血味,只是一直进不来,此刻结界破碎,他这才上来,顺着血味走到一个美丽的女人前,蹲下抱起了她。
她很瘦,二十多年前被它寄宿,如今被法阵抽干妖气,还失血过多,龙煜检查完对他摇摇头,没再停留,直接去了禁地。
孔雀尚有一丝神志,看见静沉,微微怔了怔,抬手摸上他的脸:“你长得……真像他……”
静沉喊道:“妈?”
孔雀笑着“嗯”了声,满足地闭上了眼。
静沉道:“……妈?”
他收紧手臂坐在地上,静静地待了一会儿,闭起眼:“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
他低声默诵,“是诸众生,汝以神力,方便救拔,于是人所,现无边身……”
“为碎地狱,遣令生天,受胜妙乐。”
龙煜迈进禁地,抬头便见子春架着一个人,对着他走了过来。
他的呼吸一紧,猛地停住了脚。
第64章
龙煜之前听完郁母的事,就想过阿澈和郁承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毕竟高层们都证实没人动过他的心头血,而施咒者既然想保护他,大概率是知道它的存在,再联系谢子轩的唤醒“钥匙”,很可能就是禁地里的人干的。
所以当发现玉佩上有聚灵阵,他一直不明白的“为什么会选择郁承”的问题就得到了一个答案。
禁地里有人想给他加一层保护,可能还想给他传递一点信息,因此用阿澈的心头血和他父母的血施了咒。看这稀奇古怪的临时解咒条件,他觉得下咒的八成是阿澈本人。
只是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阿澈的灵魂附在了自己刻下的玉佩里,在郁母流产那天进入死胎,成了如今的郁承。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测。
郁承死的时候,他让子春去拿玉佩,全是不死心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郁承如果真是阿澈,灵魂会不会重新进入玉中?
虽然他不能破开禁地弄出阿澈的肉身,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心爱的人会不会以别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此刻看着眼前的人,他突然觉得老天对他也不薄。
郁承也看着龙煜,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刚刚画阵的时候他想起来一点东西,咒是他下的,而他确实是阿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