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一言不合就拔子春的毛，比如赌注选的是他的初吻，再比如这两天的中午不和他吃饭了。
　　郁承从初中到大学一直是校草，像那种平时玩得挺好的男生突然闹别扭不搭理他、一段时间后竟对他表白的事也遇见过三四次，只是龙煜做得太不动声色，他一时没往那个方向上想。
　　那么问题来了。
　　现在该怎么办？
　　郁承的心里有些乱，一方面劝着自己不要瞎想，龙煜可能是在说梦话，一方面又控制不住思考这种可能性。
　　投机取巧，自食其果。
　　开始轮到他失眠了。
　　龙煜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就见小崽子睡得很沉，喊了两声都没醒。
　　他快速想起晚上的事，心里“咯噔”一声，仔细思索，发现记忆停在郁承问他喝不喝醒酒茶，后面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他没有宋叶磊的毛病，喝醉了一向惜字如金，应该不会说那些不该说的。
　　他疑神疑鬼，推了推身边的人，见他迷迷糊糊“嗯”了声，问道：“今天还上班吗？”
　　郁承皱眉：“……头疼。”
　　龙煜道：“该。”
　　郁承昨天睡得晚，精神不好，更别提这具身体还宿醉了。
　　他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连上断开的思路，猛地睁眼，见龙煜早已下床，便坐了起来。
　　龙煜听见身后的动静，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给你请假，睡吧。”
　　郁承道：“不用，我去。”
　　龙煜看他一眼，见他仍揉着额头：“确定？”
　　郁承道：“确定。”
　　龙煜便不劝了，问他早饭想吃什么，出门吩咐人做，然后回房换衣服。
　　郁承收拾妥当出来，在餐桌上见到了龙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时不时聊几句，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甚至龙煜嫌弃他吃得慢，还训了一句。
　　郁少爷慢吞吞放下牛奶杯，擦了擦嘴：“走吧。”
　　龙煜继续训他：“别浪费，喝完它。”
　　郁承听话地喝完牛奶，跟着他下山到了办事处。
　　两界达成几项大的合作后，办事处的气氛也有所缓解，等他们把其他小合作也定好，接下来就能处理山上那些犯事的妖了。
　　郁承忙完手里的活，盯着电脑上的时间微微出神，片刻后，只见龙煜溜达下来，要吃中午饭。
　　郁承：“……”
　　我是不是太自恋了？
　　龙煜道：“走啊，坐着等雷劈呢？”
　　郁承起身过去：“想吃什么？”
　　龙煜道：“不知道，今天给你一个机会，你选吧。”
　　郁承想了想，带着他去了一家川菜馆。
　　两个人点好一桌子菜，龙煜挨个吃了两口，觉得味道还行，便表扬了他一句，勉为其难道：“我就不和你计较昨天的事了，下次再作，你就给我滚回家住着。”
　　郁承道：“你不怕我遇见危险？”
　　龙煜道：“我给你派个保镖。”
　　郁承道：“东灰？”
　　龙煜磨了一下牙，大度道：“行。”
　　他教育道，“再惹我，你就带着东灰卷铺盖回家，那些书你也别看了。”
　　郁承老实了：“哦。”
　　龙煜道：“你酒量怎么那么差？”
　　郁承道：“喝醉了又难受又丢脸，还不讲究卫生。”
　　龙煜服气。
　　原来是事逼精神盖过了花天酒地。
　　郁承默默观察，怎么都觉得龙煜对他的态度和以前一样。
　　所以要么是龙煜太能忍，要么就是他太自恋，真的想岔了。
　　二人平淡地吃完饭，下午继续工作。
　　这天晚上龙煜没再掐点，提前过来和他看了场电影，当晚也没再失眠，好像前一个晚上的状况只是一个状况，过去也就过去了。
　　子春暗搓搓地观察了三天，看不出一点追人或在一起的苗头。
　　这天她便忍不住找上门，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且他们好好地假扮情侣干什么？
　　龙煜以前不说，是不想互换的时候让她和郁承狼狈为奸，现在两个人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也就把真相告诉了她。
　　子春听得震惊，竟不知他们老大被下了套。
　　她分析道：“这两个脑残组织都和这事没关，只有谢王有一点关系，还是这样的临时条件……”她的双眼一亮，“哎，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觉得你太正经，怕你注孤生，想给你找个对象？”
　　龙煜就知道指望不上她，说道：“滚。”
　　子春道：“不是没可能啊，不然为什么要让你们在一起睡？”
　　龙煜淡淡道：“给我找对象，特意找个人类？”
　　子春顿时一怔。
　　她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敏感，快速明白他的打算：“你不准备要？”
　　龙煜道：“我要不起。”
　　子春能理解，但沉默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你真不打算告诉他，问问他的想法？”
　　龙煜道：“没什么可问的，他通透着呢。”
　　他和郁承其实很像，思路也接近。
　　他想的事，郁承肯定都会想，哪怕把事情说开也不会改变什么，只是多一个人徒增烦恼而已。他现在只想把那小崽子放在眼皮底下，陪他这一年就好。
　　子春道：“那……那你们就不想拥有一下对方，留一个美好的记忆？”
　　龙煜道：“然后一别三十年？”
　　三十年，郁承可能一直在等他，也可能已经结婚生子，无论哪一个都能给他一刀，他说道，“算了。”
　　子春没有再劝，捂着胸口到了楼下的办公室，发现今天又来了几个妖。
　　留在人界的五千多个妖大部分都有任务，一些实在抽不开身，只好联系办事处请假。
　　而洗脑组织已经被端，干部都上了黑名单，加之龙煜那段时间太忙，于是将一个月的报道期限放宽到了三个月，这边时不时就会来那么一两个妖。
　　办事处的人例行问话，最近将静沉的事也加了进去，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这两只孔雀，终于得到一点消息。
　　众人便“呼啦”围了过来。
　　那人吓了一跳，急忙交代经过。
　　今年是开门年，好多人假期结束，便在年初辞了手里的工作，想趁着最后一年的时间发光发热，为两界做点贡献。
　　宋叶磊听得着急：“说重点，他们干什么去了？”
　　那人道：“他们在群里组了一个团，要去探寻地球的秘密，那两只孔雀都报了名，我只知道他们的第一站是百慕大三角，后面就没再听过他们的消息了。”
　　静沉：“……”
　　众人：“……”
　　宋叶磊道：“还回得来吗？”
　　那人道：“应……应该没事吧？他们那个队伍里既有天上飞的又有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就更多了，配置挺全的。哦对了，我记得他们说过想和我们一起跨年，十二月底之前肯定会回来。”
　　行吧。
　　众人便把人打发走，再次看向静沉。
　　静沉笑道：“那就等等吧。”
　　子春道：“你爸是谁，有线索吗？”
　　静沉摇头：“我师父说我母亲把我交给他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就只给我留了一串佛珠。”
　　他说着抬起胳膊，给他们看手腕上的珠子。
　　子春研究一下，发现是个寻常的物件，猜测道：“难道你爸是个和尚，她想让你子承父业？”
　　众人：“……”
　　神特么子承父业！
　　子春猛地一拍巴掌：“卧槽不会你师父其实就是你爸吧？”
　　静沉：“……”
　　众人：“……”
　　众人眨眨眼，沉默。
　　狗血一点的话，也……也不是没可能。
　　静沉则保持微笑，默默看着某人，一句话都没说，看样子可能是想大义灭亲。
　　子春道：“你师父呢？”
　　静沉道：“已经圆寂了。”
　　子春：“……”
　　众人：“……”
　　哦。
　　话题到此彻底结束，众人没敢再说别的，便去各忙各的。
　　天阴了一天，傍晚时分下起了雨，郁承和龙煜坐上车，刚开到山下就看见了外勤处的车，一条伤痕累累的狗趴在地上，死活不肯进山。
　　龙煜靠边停住：“怎么了？”
　　外勤的人面上带着不忍，正犹豫要不要打晕它。
　　而那条狗见到龙煜，瞬间起身要往这边冲：“王，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龙煜看向外勤：“犯了什么事？”
　　外勤的人道：“他女朋友是个盲人，今天他下班回来看见她被几个流氓按住非礼，他一时没忍住，杀了人。”
　　龙煜道：“杀了几个？”
　　外勤的人道：“就一个，其他人受了伤。”
　　那条狗扒着车门，哭道：“王，求你让我回去吧！她刚出事不能没有我！”
　　龙煜垂眼看它：“杀人犯法，你不知道？”
　　那条狗道：“我知道，我不奢求别的，只求能陪着她！”
　　龙煜道：“哪怕只能以动物的姿态，看着她以后结婚生子？”
　　那条狗哽咽一下，说道：“是！”
　　龙煜点头，对外勤的人道：“拉回去吧。”
　　妖王亲自做下判决，外勤的人立刻不废话了。
　　虽然杀了人，但他们妖的律法和人类不同，情有可原的可以适当减轻处罚……虽然这也不算轻了，他守完女朋友，还得回来蹲监狱。
　　郁承道：“要怎么操作？”
　　龙煜道：“你没听见吗，他女朋友是盲人。”
　　郁承顿悟：“导盲犬？”
　　龙煜应声，见他还在往后瞅，问道：“你想跟去看看？”
　　郁承看着他，眼中的答案明明白白。
　　龙煜便带着他一路跟着外勤的人，看着他们利落的处理完狗身上的伤，办完各种手续，拉着它进了一栋旧楼房。
　　郁承跟着他上楼，见女孩坐在卧室的床前，紧紧抱着腿，听完母亲说爱心机构送来了导盲犬，说道：“我不要导盲犬，我要小何！”
　　母亲叹息一声，没再开口。
　　导盲犬叼来一只小熊，放到她的手边，舔了舔她的手。女孩躲了一下，拿起东西就扔到了一边。导盲犬再次叼过来，被扔了就再叼。
　　女孩怒了：“你烦不烦！”
　　她猛地一顿，摸出了小熊，是她男朋友送的，说不高兴的时候就打打它，发泄出来。
　　导盲犬舔着她的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女孩抱着熊和没见过面的狗，终于哽咽地哭了出来。
　　郁承跟着龙煜离开，问道：“他真不能变回人身了？”
　　龙煜道：“赎完罪就可以。”
　　郁承道：“但那个时候女孩就死了吧？”
　　龙煜“嗯”了一声。
　　人和妖都得为自己的冲动买单，那条狗要是制住他们报警，也不用弄到这一步。他看一眼郁承，说道：“替他们惋惜？”
　　郁承道：“有点。”
　　龙煜淡淡道：“有什么好惋惜的，他至少还能陪着她。”
　　而他……连这点机会都没有。
　　郁承心头微跳，猛地看向龙煜，扫见了他眼底尚未消散的情绪。
　　龙煜打开伞，往前走了一步，见郁承没有跟上来，回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神。
　　他的心里一顿。
　　这小兔崽子太聪明，终究还是没有瞒过他。
　　龙煜把伞往那边挪了挪：“走不走？”
　　郁承镇定地跟过来，说道：“走。”
　　二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妖界，照例在书房看书，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郁承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干脆回了房。龙煜扫他一眼，熬到将近零点，不得不找过去，睡这四天的最后一晚。
　　结果装平静，并不是真的平静。
　　闹铃一响，两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睡着。
　　龙煜道：“关了吧，不用定了。”
　　郁承应声，关掉后闭眼睡觉。
　　龙煜半夜苏醒，发现成功换了回来。他起身下床，看着床上睡熟的小崽子，伸手穿过对方的发丝，摸了摸头。
　　所爱隔山海。
　　他松开手，转身出门，迈进了寂静的夜里。


第47章
　　郁承睡醒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已走了。
　　他伸手盖住眼，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起疑，他一直都没有主动试探过，就是因为承担不起试探的后果。
　　但一个人的感情是难以控制的，他终究还是知道了，龙煜喜欢他。
　　不过他不用为此苦恼，因为人家已经表现得明明白白了——龙煜想维持现状，压根不打算捅破这层纸。
　　这种情况郁承只要发挥一贯的知情识趣，老老实实地配合就行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心头沉甸甸的。
　　他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爬起来收拾好自己，出了小院。
　　这时一抬头，见到了正过来的龙煜。
　　他上班一向穿正装，简单的衬衣和西裤，勾勒出挺拔而完美的身材比例，随便往街上一走，估计能吸引一大把的注意力。
　　郁承不由得停住脚，下意识喊道：“叔。”
　　龙煜答应一声，脸上的表情很淡，语气有点嫌弃：“起这么晚，还想吃早点吗？”
　　郁承见他果然和平时一样，说道：“吃。”
　　二人并肩走向花园，进了一旁的凉亭。
　　这是郁承特意指定的早餐厅，因为清晨凉爽，花园里不仅空气清新，还很赏心悦目，作为一个懂得享受的败家子，他自然不会浪费这么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