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谢九鼻端始终萦绕着男人身上浓郁的异香,与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似乎在很久之前也有个人对他做过同样的事,只不过那双唇却红的像血。
“终于碰到了……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谢九回过神来,他现在已经悄悄潜入了资料室,没有惊动任何人。
外面一轮硕大的月亮挂在天空中,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了。
戚小朋友应该已经躺在床上乖乖睡觉了吧……
资料馆很大,暗黄色的文件井然有序的摆放在陈列架上,显然平日里一直有专人精心打理。
但谢九视线却径直看向那灰色的保险柜。
保险柜上落满了灰尘,与整个干净的档案馆格格不入,像是很久未被擦拭过了。
谢九用钥匙开了锁,但保险柜里却只有薄薄几沓文件。
谢九索性一口气全拿了出来。
第一份文件是十年前军部的战地规划,薄薄一张纸已经开始发脆。
谢九又轻轻掀开第二张。
“戚家。”
两个加粗的黑体字出现在文件的右上角,谢九心中一跳,下意识把那纸片抽出来。
那文件上详细记载了四大家族之首的戚家过去的历史,用词晦涩,语句之间繁复冗长,不过其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谢九又往后翻翻,基本都是曾经军部作出重要规划时的起草文件。
不知为何,谢九心中一松。
他把地上的档案重新放回保险柜中,收拾好后又不禁埋怨自己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档案馆,结果翻到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或许Neil之前的那些话就是在挑衅他和戚泽霖之间的关系。
而中午时闫游那种表情可能也是紧张过了头……
谢九在档案馆里轻轻伸了个懒腰,然后小心翼翼的推上保险柜的门准备回去睡大觉时,突然发现地上落了一张纸,大概是之前从那堆文件里掉出来的,
谢九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那张纸,半空中的手猛地停住了。
谢家……
那个相框中的女人名字就叫谢茹,而面前的这份文件正好跟谢家有关。
他下意识接着看了下去,而接下来文件中的内容却隐隐让人不寒而栗。
文件中的用词含蓄,有的地方刻意含糊不清。
内容大概意思是联邦高层中的谢家在很久之前曾是名门望族,当时谢家当家名叫谢茹,人称谢茹夫人,是军部海洋武器制造方面的专家,而且与军部戚家世代交好。
但在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中,谢家和戚家等家族都面临巨大危机,而戚家靠着谢家成功渡过难关,谢家却就此覆灭。
谢家上下几十口人在一晚间全部被杀,死状极其惨烈。有传言是戚家下的手。而之后因为凶手一直未被抓捕,于是谢家被灭门从此成为一桩悬案。
从那以后戚家的权势却越来越大,与之相对的是关于谢家的报道却越来越少。
直到戚家的继承人在某年留学归来并正式确定了军部掌权人的身份,谢家至此不再被任何人提及。
接下来文件中开始主要讲述谢茹夫人的生平,谢九一目十行,却被某一行字吸引了注意力。
谢茹夫人膝下曾育有一子,灭门案后其子尸体下落不明,疑似生还。
戚家继承人在出国前曾派人寻找谢家唯一的生还者,可后来搜查却不了了之。
文件副页里还夹着一张名为依和号的舰艇停靠在港的照片。
旁边的小标注赫然写着这是由谢茹夫人亲自为军部设计的战舰。
谢九忍不住捏紧了那张纸,他记得这艘战舰。
他曾经用这艘盛有460毫米口径主炮的战舰击退了北海巨妖。战列舰在海上如坚不可摧的刀刃笔直向前推进,所有阻挡在他前方的东西都会被推平。
在他坠入如同深渊般的海底时候,原来就是这艘名为依和号狂嚣的钢铁巨兽以力挽狂澜之势拯救了他。
他同时也记得自己濒死时看到的一切。
那女人的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轻柔的给他掩上被子。
夜风习习,女人正端坐在床边用略带沙哑的声音给他讲故事。
那女人的脸……赫然就是照片中谢茹夫人年轻时期的面容。
谢九当时自己还在吐槽哪个母亲会拿晦涩难懂的战舰设定集给孩子当睡前故事。
可当他在海中濒临休克时,也是这艘战列舰用强大的钢铁身躯镇守前方。每一架火炮和每一处钢铁都严格贯彻着设计者的思路,从此让她的孩子所向披靡!
谢九曾经以为自己经历的这些事情都是无妄之灾。
他只是偶然被执行小组选中的人。放逐之地的医生道森偶然对他提供帮助,戚泽霖偶然间开始对他青睐有加。联邦那些人偶然间良心发现开始以他的性命为最高优先级,而任务则次之。
但现在就像有个人用这沓文件“啪”的一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把他从虚幻的美梦中打醒。
“傻帽,哪有那么多偶然!”
这一刻所有以往所有被忽视的细节和线索都串连成线,然后……直指残酷的真相。
所以这上面的女人这是他的……
谢九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勾勒了一下女人脸庞的线条,在快要碰到那张边缘微卷的相片时又触电般的缩回手。
而他的眼睛则一转不转的盯着那女人的笑靥,像是要把那照片上的每个细节都铭刻在心。
每多看一秒钟,他就感觉自己嘴里的铁锈味更重一分……
谢九狠狠的吞咽着带着血味的吐沫,又执拗的继续看那张照片。
最后他才发现,无论怎么盯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都不会像梦里那样轻抚他的额头,也不会用温柔的嗓音给他讲故事。
甚至她的笑容都不会动了。
最后谢九低下头,慢慢埋进膝间。
旁边谢茹夫人的照片则散落在地上。
一缕碎银般清冷的月光照进房间,照在谢茹夫人照片中的脸庞上。更衬她的头发乌黑如藻,笑容温柔似水。
那明媚的笑容已经被永远定格在照片中了……
***
等谢九从档案馆出来时,已经过了快三个小时了。
他满身大汗,出来时被冷风一吹就开始打哆嗦。
因为A国擅自撕毁条约,随后又强势的发出战争宣言。一时间联邦管辖区内民心惶惶,人人自危,各种店铺都关门很早。
往日霓虹灯频繁闪烁,热闹非凡的街道上,此刻也空无一人。
谢九去仅剩的一家亮着灯的便利店中买了半打啤酒和两盒香烟,背对着店员写满好奇的脸出了门,他走在街道上随手撬开一罐啤酒。
在他身后,一个不祥的黑色身影紧随其后。
那身影身后有一双黑色的羽翼,形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惊讶吗,谢家上下十几口,全部在一夜之间死绝。你就是那个谢家唯一生还的男孩。照片中的谢茹夫人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她却在那场灭门惨案中被戚泽霖的家族杀死。”
“……我说过你会恨他。”
男人在谢九身后冷言嘲讽道。
“……别说了。”
“文件中戚泽霖出国和归国的年份恰好与在你身边那段时间是一样的。他那时已经可以参加家族决策,甚至可以主导决策。也就相当于是他亲手杀了……你的母亲。”
谢九抿紧嘴唇,脚步不停。
“他在你身边只是为了确认谢家唯一生还的儿子什么都没有发现,既没有发现母亲被杀,也没有发现面前的人就是凶手。最后反而和罪魁祸首相亲相爱。”
男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无声弯了嘴角。
“他一定对此深感满足。”
“闭嘴。”谢九冷硬道。
“或许他现在的傻样都是假装的,他察觉到了你的能力,所以选择把危险的因素放在自己身边……你回去以后应该毫不犹豫的杀死他。”
谢九停住脚步,他用手指把易拉罐狠狠捏瘪,里面的酒液汩汩流在街道上。
“Neil,我说了闭嘴。或者你想像你养的那只野狗一样被我猛砸脑袋?”
气氛冷凝了几秒。
随后谢九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掐住脖子,呼吸随之一窒。
“我是不是有必要让你认清一下你的位置了?”
第54章 暴雨中呼喊
Neil低头覆在谢九耳边。
“或者你想让脖颈上剩下的三瓣花直接绽放, 让我有理由把你直接抓回放逐之地?”
谢九扭过头, 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
“我在那里为你建造了一个乐园, 不过你可能并不想见到它……”
与此同时天空却突然开始下起雨,两人在街边几乎被淋得透湿。
谢九低下头, 有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滴下。
雨越下越大,当那双手抚上来的时候,谢九颤抖了一下。
“不要露出这个表情……只要杀了他所有问题都全部会迎刃而解。”
Neil喃喃道。
在冰凉的雨水中,谢九却觉得与男人相触的时候身体是滚烫的。
雨水滴落在身上, 马上被肌肤上灼热的温度蒸发。
谢九感觉此时自己就像在巨浪翻滚中挣扎求生的一湾小船,狂风裹挟着暴雨一遍遍袭击着小船的船帆,撕咬着船桅。
激浪猛烈冲击船身,几乎要直接撞碎这艘伤痕累累的小船。
“滚开……”
谢九忍不住昂起头,脖颈上樱花形的黑色印记更显艳丽。
他的嘴唇被雨打的直哆嗦, 眼睛也快要睁不开了。
但那艘破旧的小船却被翻滚的巨浪死死压制, 几乎没有任何喘息机会。
水如同卷帘一样在眼前落下,雨滴舔舐着谢九的手臂,小腿上和脚踝。
冰冷的雨滴与肌肤接触时变得灼热,仿佛一滴热油炸进了燥热的血液中……
雨滴声充斥耳际。
“那份文件是不是被你伪造的……唔。”
那巨浪随之跟上,打的谢九几乎一个颠簸。
他手里几乎拿不住那个易拉罐。
“够了。”
谢九急剧的喘息着。
眼角余光里只能看见Neil淬金色的发丝偶尔划过。
“我为你下的雨……喜欢吗?”
“疯子。”谢九扯出一个冷笑, 重新捡起滚落在地的几听啤酒。
“只为你疯狂。所以别让我等太久……小九。”
Neil缓慢擦过谢九脸上的雨痕。
“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给你的自由是有限的。”
最后的一声喃喃也消失在暴雨中。
***
谢九在别墅的露台上喝着第三瓶啤酒,白色的石砖地面上散落着几个喝完的易拉罐。
戚泽霖家里的露台并没有顶棚, 从天空中倾盆而落的雨水便直接浇落在他身上。
谢九却状似浑然不觉。
他的衬衣黏在身上, 裤子更是被雨水泡的不成样子。
谢九抹了把脸, 哆哆嗦嗦从裤兜中打出根烟想抽,却发现那烟盒连带着里面的烟已经被泡坏了。
谢九又拿着桌上的啤酒猛灌起来,一口被呛到后他猛咳了几声,又接着灌。
连易拉罐口流出的酒液全部被他舔的一干二净。
谢九此时裸露的手腕上是被Neil掐出的痕迹,类似的红痕还分布在腰上和颈部,伤痕上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的余温。
暴雨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切割脆弱皮肉,隐隐泛着疼痛。
而颈部的三朵花瓣此刻就像怒放在暴雨中的关山樱!
连灌了五瓶啤酒,谢九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
他平常很少喝酒,但此刻却迫切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
此刻天空灰沉沉的,豆大的雨滴此时在肌肤上已经开始变得滚烫。
透过被雨水淋湿的玻璃他已经看不太清屋内的情形,只能感觉屋内此时暖橘的灯光十分温暖。
像是黑黝黝的海洋中一座温暖而柔软的灯塔。
在暴雨呼啸中,那抹光亮变得格外可贵。
但他一点也不想回去。
谢九有些享受这种朦朦胧胧的状态,他正勾着手找掉在地上的最后一瓶啤酒时,有一双微热的手制住了他的动作。
“你干嘛……滚,滚开。”
谢九口齿不清道。
面前的人很烦……挡住他的路了。
于是谢九不耐烦的推了那人一把,打算再次伸手去找那瓶一直惦记的啤酒时……那个人抱住了他。
那具身体带着屋内的干燥与温暖,却在与谢九相触的一瞬间沾染上湿冷的雨滴,冷冰冰的肌肤迅速浇灭了身上所有留存的热度。
那人打了个寒颤,却又比上一次更紧的抱住了他。
谢九朦胧间只见那人眼睛此时黑的惊人。
“你长得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谢九打了个酒嗝,然后用指尖轻轻划过那人的眉眼。
那人沉默的看他,双手依然拥着他的肩膀。任由谢九指尖调皮的在他脸上游走。
“哥哥,进屋去吧。”
那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叫什么哥哥,叫哥们多有气势……嘿,哥们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谢九由衷道。
那人站起身塔拉着湿透的拖鞋进屋去了。
谢九曾短暂清醒了几秒。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又撬开最后一罐啤酒。
才喝没几口,他就感觉有人沉默的站在旁边,把什么东西轻轻搭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