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暗中掰手指数了数。什么打海怪,张开翅膀瞎玩一通在电影院里放个西部冒险片就看的津津有味……和人家熠熠生辉的理想一比完全就是没追求的吊丝啊。
他们现在在王城中享受晚餐,这个房间里处处充满着精巧别致的羽毛浮雕,地板上铺陈绘有史诗图案的地毯。从旁边敞开的天台仰头就可以看见灿烂的星芒点缀夜空。
“谢九,这是什么……”
小白兔好奇的盯着谢九手中的贝壳汤匙。谢九故意把手晃了晃,那匙上的东西也跟着晃。
“这次的鱼子酱来自于大白鲟鱼,只有一年产量不足一百尾的Beluga级白鲟鱼才有资格被这么端上桌,而等待它们成熟需要数十年……”谢九严肃道,“这东西越老级别越高,颜色是越白质量越好。”
“哇……”对面的小白兔眼睛亮闪闪的,他兴奋地点点头。
“谢九好厉害,连这种事都知道!”
“还好吧,也就一般厉害而已。”谢九谦虚的摆摆手,把“这些都是你跟我说的”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谢九如同米其林三星的行政主厨那样对每道菜都如数家珍,在把整桌的菜式都介绍完毕后,他明显能感觉到对面小白兔看他的眼神又热切了几分。
不得不说,被Neil在现实里又是逼迫穿女装,又是被掐腰,在吃饭时依然被碾压。现在换谢九在梦中对他纯洁的潜意识小白兔装装逼,感受一下被敬仰崇拜的滋味……
真tm爽啊!
谢九也是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第一眼真是惊吓过度,这只潜意识小白兔虽然长大不少可本质依然没变,还会用亮闪闪的眼睛看他,会对任何新奇的事情一惊一乍,好像遇到危险以后第一反应还是跑到他身边抹泪哭泣。
……
酒足饭饱后,小白兔欲言又止。
“谢九……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你说。”
“我从你带给我的书上看见每当有喜事来临时,人们都会放烟花。可我没有见过烟花的样子,让城里的人做他们也做不出来……可不可以让我看看烟花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回来……我想按照那本书上写的,和你一起看烟火晚会。”
“可不可以……带来一场烟花。”
谢九其实记得小白兔说的那本书,大概是东瀛故事集之类的科普读物,里面讲述了那边的人会在节日时盛放烟花。
其实脏街旁的商业街上也会放烟花。每到过节,谢九总能看见隔壁街上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穿戴花哨的孩子可以尽情缠着父母的手臂尽情撒娇索要礼物。
直到烟火升空,绚丽的色彩光晕砸在每个人的脸上,每个人都好像在童话世界。
那时的他在干什么……大概从一扇碎裂的窗户里呆呆的看着天空,好像看见那些色彩就能假装和外面的人一样快乐。
谢九用力揉揉小白兔的头发,然后露出大大的微笑。
“好啊。”
***
Neil缩在毯子里,仍像小孩子一样通红了脸庞。
“真的好漂亮!”
谢九坐在小白兔床边,侧目看向旁边的窗户……从天空中仍在不断绽放色彩鲜丽的烟火,伴随着如雨般的流星倾泻而下。鲜艳的颜色透过窗户映在屋内两人的眼睛里。
“再漂亮也到睡觉的时间啦。”
谢九把手印在窗户上,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着细碎的雪点。他把手拿开后玻璃窗上便显出一层薄薄的痕迹。
谢九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笨拙的笑脸,看了眼Neil又猛地擦掉。
……他又差点忘掉潜意识小白兔已经长大了。
两人像是之前在别墅内一样待在一起,一坐一卧。Neil仍然会扯着他手臂撒娇,但谢九动作变得僵硬不少……他有时实在不能在这个几乎和现实里的Neil一模一样的人撒娇时不崩掉表情。
已经是青年的潜意识小白兔依旧牵着谢九的手。他固执的和谢九十指相扣,翡翠色的眸子如海般深邃。
“谢九,来的时候有看到那个雕像吗,那是我为你建的,所有臣民们都知道那是你。所以你也是这里的王,是跟我一样同等权利的王。这里的王城里有各种奇珍异宝,从宝石晶钻到甲胄金银……那是属于国王殿下的财宝,同时也全部都属于你……所以留下来好不好。”
青年顺着他的手臂逐渐向上,谢九感觉像一条冷血的蛇类在沿着他手臂吐息,他看一眼青年——依然是那种孺慕的眼光。
谢九在心底叹息一声,他其实可以理解小白兔类似雏鸟情结的感情。当面前人是稚童时他尚有可以安慰的余力,但当小白兔长成大人后,他已经连敷衍都不想敷衍……
他不想让对方升至云端再坠入深渊,索性从现在就开始一点点慢慢抽离感情。
从始至终,他都一直在演戏……更何况,待会还要杀死他。
“睡吧,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谢九轻声道。
手心有什么东西在跃动,那柄上午显现的匕首一直在他经脉里跳动……谢九手紧了紧,准备离去。
“等一下……”
青年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一手紧握着他的手,一手固定在他脑后。
唇上被柔软的力度反复辗转而过……谢九皱着眉想用力推开时,青年已经羞红着脸松开他。
“这是书里说的晚安吻。”
“……晚安谢九。”
第29章 疑心暗鬼生
“……”
谢九盯了会那个缩在灰色毯子里的人形……最后转身关上门。
背对着门的谢九把嘴巴擦了又擦。他快步往前走, 又猛地停住, 眼前依然是熟悉的场景……谢九气急败坏的盯着那个王座, 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我特么当时到底给他留了什么书……”
自作孽不可活。
谢九又一脚踹过去。他狠狠抹过自己嘴巴,脑中却反复回荡着刚才青年说的话……
他反复踢着矗立的王座, 最后把自己弄得汗水淋漓
在过程中,那柄匕首不断在他手腕内像心跳般有规律的跳动……不断提醒他要杀死某个人的事实。
他听见内心有谁在阴冷的嘲笑,有什么东西从心中钻出来嘲笑他的软弱。
谢九把手腕中的匕首抽出来仍在地上。“咣当”一声,匕首闪着寒光与月色的银芒相交, 瞬间又隐没在地上。
“你可快闭嘴吧,眼镜也是你也是……什么妇人之仁,真可笑。老子明天杀给你们看。”
谢九在王座旁挥手,相似的高背沙发椅拔地而起。
他躺在椅子上,本打算稍作休息身体却越来越累……最后彻底陷进柔软的表皮。
夜越来越深……
从天台那边散落过来的光芒堪堪照在谢九裸露的脚脖, 随后缓缓而上。经过笔直而引人注目的双腿, 纤细的脖颈,最后再落到他微微颤动的嘴唇上……
——想继续向上的光芒却遇到了阻碍。
有人的手指轻轻停留在谢九的嘴唇上,像掀起柔嫩表皮一样用指尖轻轻划过嫣红脆弱的唇瓣。
月光在那根手指上停住,打下一片深深的阴影。光芒一下子减弱了……像是无声的畏惧着什么。
“滚。”
仿若听懂人语……光芒飞快从沉睡之人的身上褪去,银芒闪过的一瞬隐隐可以瞥见一片巨大阴影……
遮天的黑色羽翼顺从垂落在站立的人身后……就连刚才还在天空砰砰作响的烟花都沉寂下来。
空气一下变得死寂, 任何东西此时都不敢惊起王座旁的两人。
沉睡的人仿若察觉到了什么, 睫毛不断颤动如飞扬的尾蝶,但沉沉睡意如同泥沼沉溺着他的意识……
“你一直在演戏, 是真的吗……”
青年的手如同在爱抚最珍贵的宝物, 他轻轻用手揉捏着谢九后颈, 在他额头烙下深深一吻。
“你一定会离开,是真的吗……”
青年喃喃道。
他此刻的眼眸已经快与夜色融为一体。身后的羽翼颤动间仿若空间都快被撕裂。青年深深的吸气,他先是轻轻触碰着那处柔软,随后重重的印上……
在那间屋里时,他几乎是花费了所有心力才让自己没有当时就把毫无防备的谢九摁倒在床上。
而在日常与谢九相处时,那些疯狂而残忍的欲念像是野兽般时刻蠢蠢欲动,但他需要在谢九面前克制住,他需要在谢九面前扮演乖乖的形象。
——因为这样才不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抛弃。
“你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我,是真的吗……”
“唔……”
最脆弱的地方被人狠狠咬住,谢九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反射性的挣动。
青年强硬按下微弱的挣扎,他用尖利的牙齿研磨过身下人脖颈脆弱的表皮,眼眸此时已经兴奋成蛇类那样的竖瞳……
在他身下,平时强大而骄傲的神祗总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此刻如同被饿狼咬住脖颈的羔羊一般任人宰割。
真是脆弱啊,如果自己不松口,他就哪也去不了……
青年看着身下被自己咬的血迹斑斑的脖颈,状似暗恼于自己的控制力,他缓缓凑近谢九耳旁安抚道。
“不好意思……把你咬破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手缓缓抹过谢九脖颈,被啃噬的鲜血淋漓的表面立刻恢复如初,谢九紧闭着眼睛闷哼了几声。
“自从发现能掌控这里后,我就一直想这么干了……”
青年噙着笑,依然是谢九早上见过的那副纯真无邪的笑脸。只是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压抑着某种极致的残忍。
他挥手,谢九肩胛骨处无声融合,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过后,纯白的羽翼对立而起。
……王座上的人背后张扬着巨大的羽翼却仍旧在安静沉睡。
在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站立的青年上前两步,用手指轻轻蹭过肱骨,一路顺行到小覆羽的位置……睡梦中的谢九立刻无意识的抖了两下。
“你这里好像……很敏感。”
“如果你背叛我……那就用你的匕首,把这双翅膀生生割下来怎么样。”
“不要让我失望。”
***
漾金色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中钻出,谢九眯着眼把手比成个圆形朝太阳望去。
通讯器中眼镜男从潜意识的注意事项说到道森在放逐之地的炸-弹放置。他此刻语气严肃,让谢九想起以前垃圾桶里捡起来摁几下就会机械的摆动,再说几句俏皮话的小锡兵玩具。
“我知道了,长官。”
谢九懒洋洋道。
“不要犹豫,在潜意识露出破绽的一刻直接把东西插进他的心脏,Neil必受重创。剩下的时间用来从巴迪的腿中拿线索……小组的直升机随时准备起飞。”
“放逐之地的路线图你背过……你应该也知道,巴迪房间旁边那部只有向上按键的电梯直接通往停机坪。”
江彦叹了口气。
“放松点,想想出去以后的好生活,之前你说的从玻利维亚的天到利兹酒店的早茶,还有蟹子卷和超模晚宴……”
这边的谢九感觉自己肩膀就像被老干部拍了一下……眼镜这番话可太像是英勇就义前的动员演讲了。
“……真难为你还记着。”
谢九打了个哈欠。
江彦敏锐察觉到这边人的心不在焉。
“有什么异常吗?”
“我昨天……做了个梦。”
“春梦?”
谢九被噎了一下。
“眼镜你怎么突然骚起来了……就跟我梦里那个家伙似得。我昨天梦到一个很骚包还有比我还大翅膀的鸟人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绝对不能忘掉的那种。”
“喂眼镜,你知道古时候即将开始最重要战役的前夕总会有祭祀瞎做梦吧,梦到很玄乎的天象,类似于什么白虹贯日,彗星袭月,苍鹰击于殿上。总之就是没打仗之前先给自己这边竖个大大的flag,类似于必胜啊,战胜回去以后好吃好喝伺候……就是打完以后妥妥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历史告诉我们,一般这种都必输无疑,所以我在想到时候没准真会出问题。”
谢九揉了揉有点发烫的耳朵,依然是睡眼惺忪的样子。
“而且那个梦我现在想来还很难受,就像身上被什么恶心巴拉的东西舔过一样。”
“Neil的潜意识在你身边?”
“怎么可能……说出来吓死你,”谢九来了精神,他雀跃道,“我现在在几万米的云层上跟你说话,我都能看见那个什么人造卫星了……什么一百零八号对吧,而且旁边就是红的跟火球似得太阳,来和太阳公公打个招呼……”
江彦听见那边声音骤然消失,通讯器微微发热,倒像是真被个发热的球体紧贴。
“有没有感受到热情的温度?”
谢九吊儿郎当的问道,只听见那边的江彦利落切断通讯。
“切,没劲。”
谢九在云层上翻了个身。
……
在他回到王城时发现小白兔的表情明显不对劲,明明已经是大人了眼眶却时不时跟兔子似得红一圈。
“你去哪了,我找了一圈都找不到……”
看来真是哭过一场了,谢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Neil太久了,也受到了点男人的影响。所谓近墨者黑……他居然觉得面前刚哭完一顿的小白兔有点儿,可爱?
谢九咬了口手上的苹果,把手中的袋子朝他扬了扬,见青年仍不依不饶的扯着他的袖子,他咬住嘴里的苹果,把袋子里的苹果拿出一个,举到青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