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冕没说话,把话语权交给玄赢。
“你的?剑魄碎片从来都不是你的,”玄赢干脆利落地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开门见山地问,“罗禅除了找剑魄碎片还想要什么?”
此时自身难保的司马擎苍也无心计较玄赢的称呼,他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他的入圣修为本就是被剑魄碎片强行提上去的,因此才会如此轻易被打败,所以剑魄丢失后他遭遇了严重的反噬。
章节目录 第 67 章
司马擎苍难以动弹, 他失去剑魄碎片后根基尽毁, 强撑着维持修为的几天又被心魔幻境折磨,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玄赢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罗禅的爪牙,也不能一上来就做的太过分, 万一司马擎苍撑不住一命呜呼,他的损失就太大了。
不但得不到罗禅的情报,还会因为交不出司马擎苍让秦山越亲手报仇而损失一片剑魄。
司马擎苍缓了一会,从刚清醒的愤怒中平静下来,看起来不再要发疯,“尊主的心思,我们做属下的怎么猜得到。”
玄赢也没想一开始就能撬开他的嘴, 很有耐心地和他周旋, “你现在根基尽毁, 落在我手里, 继续维护罗禅也没有任何好处, 不如用你知道的消息与我交换活命的机会。”
司马擎苍很警惕, “本座凭什么信你?”
他说的是凭什么信你而不是我绝不会出卖尊主或者什么都不知道, 玄赢当即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区别, 唇角微扬, “我可以发心魔誓言。”
心魔誓言由天道作证, 违背誓言的结果往往会使自身道心受损,心魔丛生。
虽不至于立刻殒命,但也相当于自毁仙途,从此沦为凡人, 没人会拿心魔誓言诳人。
司马擎苍面色稍缓,却也没有立刻松口,“容我考虑一段时间。”
玄赢早有心理准备,心中并不焦急,面上却露出几分苦恼之色,眉头微锁,“多久?”
他如此急切的模样被司马擎苍看在眼中,心道还是太嫩了。
涉世未深的仙门子弟,不过是占了法宝和无名的便宜,可先虚与委蛇,再伺机逃脱向尊主求救。
司马擎苍便道,“给我两天时间考虑,另外你们不能再用心魔幻境折磨我。”
他说着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他们还处于女魔修的心魔幻境中。
司马擎苍的目光移到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魔修身上,似乎对自己经历过的心魔幻境心有余悸。
玄赢内心很能理解司马擎苍的恐惧,毕竟被迫经历最害怕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滋味的确难受。
不过同情敌人就是慢性自杀,玄赢理解他却没有丝毫同情,司马擎苍心狠手辣,为了一片剑魄杀了秦家满门,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可以,”玄赢笑吟吟地答应,“但你不说罗禅的事,魔尊沈情的总可以说?体现一下你的诚意。”
他边说边指了指旁边不省人事的女魔修,示意他不要试图抵赖。
司马擎苍宛如躺在玄赢的砧板上,面前的青年正磨刀霍霍,他眼皮跳了跳,很快权衡利弊做出了选择,“沈情与尊主偶尔会有合作交换讯息,他在找一个人。”
找谁,玄赢和沈时冕都心知肚明,这个消息毫无价值,但玄赢还是假装感兴趣地追问,“找谁?”
由于出卖的不是自己尊主,司马擎苍没有什么心理挣扎,动了动干裂的唇回答得挺干脆,“找他失踪的侄儿。”
沈时冕站在玄赢身后,听见侄儿两个字,面对玄赢时目光中的柔和瞬间消散,眼神冰冷摄人,却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沈情竟然有侄儿,”玄赢仍是一副好奇的样子,“他侄儿怎么会失踪?”
司马擎苍沉默了一下,“据说是沈情的兄长被伏击身亡后,被仇家掳去,失踪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司马擎苍刚刚坐稳和田国国师的位置,并未参与那一场血夜屠杀,对此了解有限。
最近沈时冕接二连三的遇袭明明和沈情脱不开关系,显然沈情已经发现了沈时冕,只是苦于沈蕴的存在和秀山院的特殊难以得手,但罗禅的人似乎不清楚。
玄赢心中转过几个念头,看来罗禅和沈情果然只是表面盟友,合作的同时也在互相提防,当然这是傻子都能猜到的事情,他也不过是顺便确认一下。
万一对方两个人跟自己和沈时冕一样,突然化敌为友了呢?
玄赢可不想做另一个被蒙在鼓里的玄清子,谨慎起见还是需要防范的。
司马擎苍不知眼前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沈情的目标,很自觉地将话题进行下去,“尊主同意帮助沈情寻人,交换资源,其他的本座牵涉不多。”
玄赢的灵识在鼎内的空间蔓延,察觉到女魔修有苏醒的迹象,沈时冕是神器的使用者,比他更快发现,于是白雾涌动,掩盖住那边的动静,没让司马擎苍发觉。
女魔修恢复意识后,便听见司马擎苍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拜血使者是沈情送来监督共同开采和田国新的灵晶矿的。”
她下意识地想要阻止,“闭嘴司马擎苍。”
一出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又轻微,加上白雾遮盖根本传不到司马擎苍的耳朵里。
对方的声音便仍在继续,“你们放了本座,本座可将属于沈情的那部分灵晶矿交与你们。”
女魔修更为愤怒,随后眼前白雾忽然散去,玄赢拎起司马擎苍的一只胳膊拖行至她的面前。
那张曾经吸引了她的清华无双的脸挑起一抹恶劣的笑意,“都听见了?”
司马擎苍蓦然察觉不对,“你阴本座!”
玄赢理直气壮地摇头,“我可没逼你说出罗禅的秘密,你愿意说沈情的事是自愿交换,怎么是阴?”
司马擎苍明白大势已去,脸色阴沉地闭上嘴,幸好女魔修对罗禅之事应当也所知不多,只要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就能暂时保住性命,等他逃出去,自然叫这两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时冕将心魔幻境撤除,女魔修身上的穿脉锁链与周围古怪的宫殿便都消失不见,她软软地趴到地上,含恨道,“沈时冕,我和尊主都小瞧了你。”
玄赢按住心中涌动的愤怒,“是你派人在阮南秘境偷袭沈时冕?”
女魔修冷笑,“不错,是我,可惜那个蠢货失手,没能活捉还被青魇抢去了猎物。”
这么说来,青魇还算救了沈时冕一命,沈时冕才能撑到玄赢发现他。
女魔修本以为沈时冕定是命丧青魇之口,谁知他居然被玄赢所救,还敢在重伤时去集会。
收到信后,女魔修不敢在龙首山暴露自己魔修的身份,当机立断雇佣了两个散修,结果又被玄赢坏了好事,思及此处,女魔修很恨咬牙,“所有人都被你们骗了。”
都说玄赢沈时冕水火不容,谁能想到,正是整个秀山院最厌恶沈时冕的玄赢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她的计划。
玄赢反而愣了一下,“这么说,我的东西不是你们偷的?”
他之前猜测是偷袭沈时冕的人想嫁祸给他这个与沈时冕有仇的人,如此一来,神器鸳鸯线既然追回,本不该出现在阮南秘境的玄赢就是百口莫辩,就给沈情的人制造混乱逃离的机会。
女魔修倒是不愿担这个莫须有的罪责,警惕道,“我没让人去偷你的东西。”
沈情的目标只是沈时冕,她怎么会节外生枝,再去招惹玄赢。
玄赢眉头便锁得更紧,心中疑惑更甚,不是魔修的人偷的,引他去阮南秘境的人又是什么目的,莫非真的只是凑巧?
当时玄赢对鸡肋的鸳鸯线并不上心,随手搁在了房间某处,谁知就遭了贼,现在细想来,处处都是问题,秀山院就连沈情都不敢放肆,那个贼凭什么悄无声息潜入还全身而退。
玄赢一直追他到阮南秘境对方才口中告饶将鸳鸯线还给他,人却是跑没影了。
的确像是故意把他带到重伤的沈时冕面前,让他用鸳鸯线救人。
这件事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其中诡秘曲折令人如坠深渊。
女魔修微微仰头,“你们若是杀了我或者使我失踪太久,尊主自有感应,现在可不是在秀山院。”
言外之意失去沈蕴的庇护,他们将插翅难飞。
玄赢似乎认同地点了一下头,忽然低头问她,“你知道现在过去几天了吗,我们早就回秀山院了。”
女魔修表情凝固了,喃喃自语着,“不可能,鼎中时间与外界相差无几,我一直在心中默数。”
玄赢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是你们根本不了解神器小鼎,暴殄天物。”
女魔修几番语句,沈时冕反而有些事不关己的冷漠,好像差点死在女魔修手里的人不是他一般。
玄赢回头瞧他,见他表情是从前一般的冷淡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目光深沉黑暗看不出在想什么,一瞬间有些莫名心慌。
玄赢甩头赶走自己奇怪的思绪,将精神集中到眼前的问题上,“沈情抓他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他看起来问的有些随意,实则掌心悄悄攥紧,手中遍布尽是冷汗,就连呼吸都有些放缓。
即使明知轻易得不到答案,他还是紧张极了。
女魔修起初不肯答,沈时冕却在此刻上前一步,指尖溢出一缕黑气钻入女魔修的眉心,若是颜左颜右在,必定能认出这缕黑气和那晚抓到偷袭者时沈时冕所用的一模一样。
玄赢便发现女魔修开始颤抖,嘶哑的声带却发不出声音,他皱了一下眉,“你在做什么?”
沈时冕望着他,冰冷的目光缓和下来,轻声道,“师兄你回避一下好吗?”
他又叫玄赢师兄了,玄赢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异常,“为什么要我回避?”
沈时冕眸中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冲玄赢扯了一下唇角,“师兄,这件事与你没有干系,你不要看。”
随后白雾涌动,将玄赢与他隔绝开来。
玄赢懵了一下,就找不到沈时冕的身影了,忙低头去找红线,顺着红线的方向去寻沈时冕。
上次那个岩弧宗弟子持鼎,他可以用剑气强行破开,现在却担心伤到沈时冕,只能用最笨的方式去找。
一边找一边发誓等他抓住沈时冕一定让他扒一层皮,最近实在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太纵容他,叫他嚣张起来了。
沈时冕回过头,眼中隐隐有血色闪过,走到女魔修的跟前,声音冷的像冰,完全不复对着玄赢时的低沉柔和,“你知道搜魂术吗?”
女魔修痛苦极了,根本听不清沈时冕在说什么,沈时冕心神控制着钻入她眉心的那缕黑气,渐渐侵染了她的灵台。
当黑气快要破开她的灵台进行搜魂时,玄赢愤怒的声音从白雾中传来,“沈时冕!”
沈时冕的手一顿,玄赢灿烂的阳光的,毫无阴霾的笑容蓦然浮现,那么美好的人,如果他彻底走入地狱,是不是就会永远失去玄赢。
曾经他不需要考虑这些,因为玄赢与他针锋相对,永远在他触摸不到的地方。
可是现在,玄赢也喜欢他了,他的奢望成了现实,比得不到更可怕的,是得到了再失去。
黑气侵染灵台的动作停下来,沈时冕鬼使神差地散去了白雾,玄赢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连生气的脸都那么生动。
玄赢原本气急了,可是再见到沈时冕,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时冕的样子显然不对劲,他不能冲动。
他忍着怒气走过来,“你到底干什么?”
沈时冕贪婪地凝视他,“只是觉得阿赢不会喜欢我要做的事。”
他不说还好,一说玄赢反而生气,脑中一根弦绷断,脱口而出,“我们不是道侣吗,你有什么需要瞒着我和我无关?”
沈时冕愣了一下,暂时丢下女魔修,眸中黑暗略有消散,甚至有一丝喜悦泛起,“阿赢你亲口承认了。”
玄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自在地偏过脸不和他对视,“你自己说我想知道什么都会告诉我,难道只是哄我开心而已?”
沈时冕的喜悦褪去,上前抱住玄赢,垂下眼睑,“我不想让阿赢看到我可怖的一面。”
玄赢闻着他身上清淡好闻的药香攥紧他的衣袖,心中纷乱,“你再狼狈的时候我都见过,还有什么我见不得?”
不管是饿的咬手指的婴儿,还是被他在演武台上打的浑身是伤的样子,或者故意使绊子让他出糗的样子,没有人比玄赢更清楚了。
沈时冕溢出一声叹息,“我怕阿赢厌恶我,就像从前那样,前一天还笑脸相迎,第二天就无情地将我推开。”
“不会的,”玄赢小声反驳,“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时冕眸中闪过一丝光亮,言语却仍旧苦涩,“纯粹因为鸳鸯线罢了,一旦鸳鸯线解除,你会将我弃如敝履,现在你只是无法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