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舒服了,就还剩一场比赛,用脚打都可以在第二名。都好久没有在常规赛拿这么高的名次了,之前一直第五第六,去年还特么差点降级了,龟龟。”
“你说我们接下来那场,到底是跟谁打?”
“BUG吧,多半都是他们。哎妈的,打完BUG打DEA,两个BO5,这季后赛真够老子受的。”
“你可真够自信的,就断定自己能赢BUG了?”
“哎,不然呢?你还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吴郢走在一旁,没怎么参与他们的谈话。就在刚刚,他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和那些流出去的记录有关。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理清其中的逻辑,旁边忽然传来了“啪”的一声脆响。吴郢猛地抬头,依稀瞥见有道黑影在余光里一闪而过。
他转过身去,看到商昀州站在原地,手里出现了一个塑料瓶。
他们往场馆外的时候,背后与两边其实都站着粉丝,有的人还举着手机在录像。
主队赢了比赛,人们原本都在庆祝,欢声大笑。而在此刻,所有的笑声都消失了。
接着,有人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吴郢终于看明白了。
似乎是有人从人群的后面往自己身上扔塑料瓶。可惜准头不太行,扔到了商昀州的方向,然后被他一把接住了。
商昀州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捏着那个瓶子,停下了脚步。可吴郢瞧着他,总感觉他有点要把那瓶子扔回去的意思。
周围的人已经越聚越多,笑声停下了,但他们摄像的动作没有停。反而有更多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眼见着形势发展有些不对劲,吴郢绞尽脑汁,想出来一句:“你这个,空手接瓶子,今天Top1预订了。”
于孜也觉察到了不对,又折回来,问:“出什么事了?”
吴郢:“哦,刚刚队长空手接到了一个……垃圾。”
于孜:“……”
商昀州没说话,也没把瓶子扔回去,只是说了一句“走吧”。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准备把塑料瓶塞到其中一个垃圾箱里。
吴郢跟上去,一把拉住了他,把瓶子抢了回来。
然后扔到了另一个桶里,数落道:“又往干垃圾里扔。”
商昀州:“……”
他还以为对方会砸回去。
看来是想多了。
等他们回到基地后,场馆那边来消息了——他们已经通过监控,抓住了那个扔东西的人,并且在十年内禁止他的身份证号购入场馆举报的任何LOL赛事门票。
被抓住的居然是个光头的男人,三十多岁了,长了一张愤世嫉俗的脸,被抓出来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说着什么“两面三刀的东西”。
这点小事除了能让吴郢窥见那些人究竟有多恨他之外,没有别的作用,更不会影响他的心情,只会让他觉得可笑。
与DEA的比赛结束后,柯希也喜提了“叛徒”这个称号——主要是他的发条在第三场的关键团战里拉了一个空大。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在他的微博下不停地刷“IK kexi”。
柯希还没退他们共同的群聊。白仲严在群里采访他“对此有什么看法”时,他说,无所谓,反正输了我们也是第一名。
气的白仲严把他禁言了整整29天。
IK春季赛的收官之战是打HMG。HMG很需要这一场的分数,如果他们赢下,就能超过TA,到达第四名。
而IK无论输赢,第二的名次都已经定下了。
人们还在讨论IK会不会给HMG放水的时候,IK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
“这,反正他们都要和TA打,不就是一个优先选边权的问题,有什么大不了的。”推平基地的时候,白仲严说。
春季赛常规赛就此结束,本赛季最大黑马队伍DEA高居第一,IK第二,后起稳定的BUG第三,剩下的两个季后赛名额分属于TA和HMG。
现在已是三月下旬。五天后的3月29日,季后赛正式开幕,第一场,由TA对阵HMG。
之后的一场淘汰赛将在4月2日开启,而IK需要参与的比赛在4月6日,最终的总决赛,则定在了4月12日。
所以,接下来的近半个月时间里,IK都没有比赛。他们只需要等待来自TA、HMG与BUG中的胜者来挑战。
队伍分析师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的对手有很大可能是BUG。因此,他们花了大功夫在研究对BUG的战术上。
这段时间没有比赛,也没什么大事,“到底是谁把图流出去的”就成了队员闲暇时间讨论的第一话题。
“其实关于这个,我有一个想法。”吴郢说。
这件事他考虑很久了。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么一个答案靠谱。
“什么想法?”
吴郢问:“我们经理……结婚了吗?”
白仲严回忆了一阵:“好像没有,但是他有女朋友。他女朋友不是圈内人,不理解他天天东跑西跑的,两个人经常吵架,好几次提结婚都吹了——所以我还是觉得找对象要找圈里面的,至少要找个玩游戏的吧。”
小金一脸好奇:“为什么?”
“你不懂。”白仲严摆手,“我这么给你说吧,经理女朋友每次看他玩游戏都要骂他,而且总觉得他在带妹,疑神疑鬼的。我女朋友就不一样了,我每次想找她聊天,她都在自己玩游戏,还让我爬。其实也不是哪一方的错,说白了,就是三观不合。”
白仲严的思想实在是发散得有点远,吴郢只得把话题扯回来:“我的意思是,他女朋友会不会,就在那个什么仙女的群里——毕竟消息最开始是从那里出现的,不是吗?”
“而且,照你刚刚这么一说,我觉得,经理的女朋友说不定会翻他的手机。如果是她……”
白仲严愣了半天,一拍大腿:“我靠,你别说,还真有可能!等等啊,我现在就给经理说一声!”
他一边嘀咕着“绝了”,一边拿出手机,也没想太多,三下五除二就把消息发出去了。
又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因为我知道不是我啊。”吴郢有些无辜地说,“不是我,就只可能是他了。这么一联系,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
这么多天以来,他们想不到消息流出去的方式,只能从散布消息的人那里倒推。然而一群营销号都在互相推诿,最后推成了一个环,让IK的工作人员根本无从下手。
收到白仲严发来的消息后,廖经理陷入了沉默。
虽然这些指责有点尖锐,但……不得不说,确实有道理。
这些日子里,他根本没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半晌,廖经理退出聊天界面,给一位备注为“亲爱的”的联系人拨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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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五天无比赛日过去后,3月29日,季后赛第一战正式开赛。这场TA与HMG的比赛结束得很快,BO3里,TA零封了对手,获得了与BUG较量的资格。
接下来的四场对决,都将是煎熬的五局三胜制。4月2日下午三点整,TA与BUG的季后赛淘汰赛在S市场馆里正式打响。
当天,IK约了训练赛,要从中午一直打到晚上。等五场训练终于结束后,一直在隔壁房间OB的于孜拉开了训练室的门。
他没先说话,而是清了清嗓子。于是队员们全都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他——一般这种时候,就是于孜要宣布大事了。
“有两个事,一个是好事,另一个……我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于孜说。
“第一个,之前那个事,来龙去脉已经查清楚了,证据也已经集齐,准备明天就提交给联盟。老板这次特别生气,他的律师已经在楼下会议室里了,看他的意思,是不准备私了。”
“第二个事……就在刚刚,十分钟前,TA三比二赢了。”他的语气严肃了起来,“我们可能需要重新讨论一下战术。”
shark原本悠哉游哉地在玩手机,闻言,动作一僵。
“Voo……他输了?”他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他们怎么会又输给TA?为什么?”
第97章
吴郢很想问问, 那个爆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shark一出声他就闭了嘴,安静地等他说完。
“这个……”shark一问,于孜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想来想去, 只有一个形容最简洁贴切:“其实, 和你们去年输给TA的方式, 差不多。一会看复盘你就知道了。”
shark沉默了。
其余人也都没有说话。
好半天,他才重新开口, 恨铁不成钢地骂着:“老子都想好了要半决赛暴打他一顿, 狗东西, 真他妈的不争气。”
白仲严小声嘀咕:“你就这么想,反正, 呃, 他们遇到我们, 也就是一个输……”
shark有些烦躁地说:“这不一样!”
他们虽然表面上已经分道扬镳,赛场再见时已经是敌人, 但终归是上学时就认识的朋友。吴郢之前听shark说过, 说他自己太懒,如果不是Voo当初软磨硬泡,他根本懒得来打职业。
虽然在shark自己的认知里, Voo无论如何都是要输的。但自己亲手打下去,和被别人打下去,完全是两个概念。
更何况,这是Voo第二次栽在TA手上了。也是BUG第二次栽在他们手上。
但不同的是, BUG的其他人,都有去年的S赛和MSI冠军。
而Voo, 一无所有。
与其说TA是强队终结者,还不如指明了说, 他们是Voo的一生之敌。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克制关系,与队伍的特定风格打法有关。就像去年季后赛里,IK惨烈地输给了BUG,BUG又两次输给TA,但IK对上TA的时候,并不如对上BUG那么艰难。
“其实……他真挺厉害的。”shark掰着指头,也不知道是在算些什么,“以前也狂,被Crazy教育之后到现在,已经挺收敛的了。而且我经常羡慕他打得好,如果我有他那水平,我绝不会……”
“我们都承认他打得好。”于孜说,“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走错路了。”
shark对这个问题避无可避,“嗯”了一声。
选择加入一支在S赛上抢走了自己冠军的队伍,于任何一个人而言,是机遇,也是挑战。
更是孤注一掷。
随着一次又一次地赌输,再坚若磐石的信念,也会被滴水洞穿。
操作是选手光鲜在外的皮,信念是撑在其中的骨头。
一旦信念垮塌,就只能做一滩腐朽的烂泥,而再也站不起来了。
再见面时,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是人人眼里的那一座山。
抑或已经碎入尘埃。
shark并不知道答案。
沉默良久,他率先抛开了方才的话题:“经理那边解决了?又是怎么回事?”
“和WinG想得差不多。”于孜说,“确实是廖经理的女朋友,在当天晚上翻了的手机,把记录转发出去了。”
白仲严不解:“我不觉得她像是会乱传这种事的人,她不是对圈内的事基本不清楚不关心吗?可这次的事,感觉对方完全是有预谋而来的啊?”
“确实不是她放出来的消息,她也没有加过那个群聊。”于孜说,“但她有一个亲戚,叫杨宇邦。”
“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吴郢忽然说,“这不是,不是——二队的领队吗?”
“啊?”白仲严茫然,“我们二队领队姓白,和我一个姓,本家的,我记得可清楚了!”
“双X二队。”于孜无言地看了他一眼,“虽然现在和双X也没什么关系了——他离队已经有一年了,现在是无业游民。”
吴郢算是听懂了:“这个人是不是因为当初管理不力,被双X辞退的那批人之一?”
“没错。”于孜点头,“他的级别并不高,估计也不知道当时我们是通报过双X高层的,还以为自己抓住了我们的把柄。”
尽管他是歪曲事实,但表面上他占了理,这十多天的时间,IK已经被翻来覆去地骂了不知多少遍。
“双X二队瓦解是因为假赛,他何必要来报复我们?”吴郢问。
商昀州说:“狗疯起来的时候,可不会只挑和他有仇的人咬。”
“这他妈纯粹是发泄!”白仲严气得咬牙,“这人多半是找不到工作,在家里闲出屁来了——怪不得老板那么生气,妈的,这种人就应该关进去,关他妈个十天八个月的!”
“行了,要关也不是你来关。”于孜说,“等后续工作完成了,我们会一并出来澄清的。在此之前,先给我专心比赛。半决赛要是拿下来,澄清一发,该闭嘴的人自然就闭嘴了——走了,跟我去复盘。”
队员们应声,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训练室。
shark最后一个起身,关上了训练室的门,犹豫片刻,跟上了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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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吴郢从BUG和TA里挑选一个对手,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原因很简单。
让他列举BUG的优点,他可以举几十个出来,从打野一路吹到辅助。但让他举TA的优点,吴郢只能想到一个。
心态好。
TA里都是老选手了,都身经百战,心态自然好。
他们的打法也与DEA有几分相似,稳健,不爱上头,但不如DEA的上限高。这也是他们春季赛排名只有第四的原因之一。
IK的常规赛积分排名比TA高,所以他们拥有优先选边权。第一局里,按照事先的约定,IK选择了红色方,为了给白仲严留下最后一手英雄选择。
还是走常规赛里的老套路,他们想从TA最大的短板——上路——打开缺口。
然而等他们BP结束、进入比赛后,观众们先选手一步发现了问题:TA给自己的上中两路换线了。
不是英雄换,而是换了人——TA的中单一开场就往上路走去,而上单则来了中路。
这对IK是一个极其不利的消息。在最后的BP调整阶段,TA的上中两路选好英雄后就没有再更换过,IK便顺着他们的选择更换了自己的上中两路,好让自己的最后一手选择能占到优势。
可这样一来,优势反而被对方夺走了。蓝色方的TA给自己的中单一抢了当前版本强势英雄,打谁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