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原野的眼睛很亮,似乎对傅远舟的主动充满了期待。
“我是来问问你……”傅远舟说,“有俱乐部联系过你了吗?”
原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一下才回答:“嗯,有三家。”
“都怎么样?”
“都还不错,我想进星光,他们是最厉害的俱乐部,可是……”
他眉头蹙起,傅远舟了然于胸,问道:“他们是不是说他们只想签你,不想签别人?”
“你知道?”原野很惊讶。
“你打算怎么办?”傅远舟问。
原野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他们签下整个队伍不现实,但我希望至少能留下其中一个。”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算了,不说了,今天是庆功的日子,太扫兴了。”
傅远舟不知道星光这边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原野接洽的,要阻止自然是越早越好,便说道:“那个钱子恒,你不能留他。”
原野又一次发愣,傅远舟不管他的反应,直接掏出手机给他看:“你看我找到的这些东西。”
他把所有截图都给原野看了,接着说:“他人品不行,还嫉妒你,很难说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要留他,肯定会出问题的。”
“……”原野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才说,“我知道了,我会调查这些内容是否属实。”
“你不信?”
原野笑:“他们还都说我是垃圾呢,我把人打到住院,还差点退学了,这是事实。”
“钱子恒怎么能和你一样,你那是有原因的,你是为了朋友出头!”傅远舟说。
“但这就是事实,所以我不能只听信网上的一面之词。”原野说。
傅远舟愣了一会,才说:“可小号上的发言是千真万确的,你别说你不信那是钱子恒在骂你。”
“那的确是他。”原野叹息,“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对我有点意见,但比赛时我们的配合没什么问题,我就不太在意了。”
“你必须在意!”傅远舟强调。
“好,好,你给我几天时间,好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谢谢你。”原野拍拍他的发顶,哄着他。
傅远舟不知道这番话是否能影响到原野的决定,他争相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顿时警觉起来,向四周看去:“有谁在?”
他倒是不担心关于钱子恒的事被人听见,他是担心原野打人还差点被退学被什么人听见了,可是那人走得很快,傅远舟完全没见到任何可疑的对象,不由心里焦急。
“没事,别担心。”
原野比他淡定多了,好像不怎么在意,不过看到傅远舟还是着急,他笑了笑说:“你可以理解为……嗯,我爸挺厉害的,所以传不出去。”
傅远舟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微信,看了一眼原野父亲的名字,然后放到网上一搜……靠,好,他的确不用担心了。
怪不得当初原野治疗手伤时,他父亲能给他联系到那么好的主治医生,当然原野对此并不知情。
想到这里,傅远舟又不由感到了几分心酸,要是当初原野没有和家里断绝关系,后来一定不会那么辛苦了,甚至也许不会受手伤,如果原野说出自己受伤的原因,他父亲肯定也能彻查出来,但可惜没有如果,原野选择了独自承担了所有事。
此时原野淡淡地说:“不过他肯处理,也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名声落下污点罢了——或者说,不能让我这个污点再继续扩大下去。”
“也不能这么说……”
傅远舟想劝他几句,这时又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同时还有人叫着原野的名字,都是原野的队友。
他立刻闭上嘴,原野冲他笑了笑,说道:“别不开心了,今天我是冠军,替我高兴高兴吧。你说的事我肯定会查的,放心。”
他又摸摸傅远舟的头,跟他告别,之后就去找队友了,他们自然是要去举办一场庆功宴。
傅远舟也回去了,他回去时谢临也在,两人结伴回家,路上傅远舟说了钱子恒的事,谢临听后说:“品行不端,的确不能让他留下。”
“可是该怎么办呢?”
傅远舟很苦恼,如果可以,他是真想曝光钱子恒,可是那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如果处理不好,原野的整支队伍都会受牵连,毕竟钱子恒是他们的副队长,大家在分开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害原野也没法签约星光可就糟了。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发愁这件事,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这几天,一家俱乐部宣布签下了钱子恒,名叫北极冰,其实力不输于星光,同时原野也和星光签约了,两人终于还是去了不同的队伍。
傅远舟从原野那里了解到,北极冰俱乐部是主动找上钱子恒的,开出的条件还很丰厚,钱子恒果断签约了,并脱离了原本的战队,宣布以独立选手的身份进行活动。
但北极冰俱乐部没找上原野,原野也就不用选择和犹豫了,直接去了星光,他的其他队友签了星光的二队,以他们的水平而言,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归宿了。
就这样,除了钱子恒以外的Alano队员都去了星光,只有钱子恒去了北极冰。
然而就在全部签约后不久,钱子恒突然爆出了一堆黑料,比傅远舟之前找到得还要多得多,也恶劣得多,都是别人不知道的,却不知道被谁挖了出来。
这件事闹得还挺大的,网上掀起了声讨的浪潮,要求北极冰俱乐部和钱子恒解约,但俱乐部方面暂时还未表态。
傅远舟看到那些黑料,更加确定上辈子原野的手伤估计就是钱子恒干的,这下他算是出了口恶气,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对钱子恒的谩骂,不由乐不可支,同时暗暗赞赏爆料的人,心想这可真是个人才。
难道这个人才就是那天听到他和原野对话的人?
这样的念头在傅远舟心中一闪而过,但未免太巧合了,他也知道不可能,只是笑了笑,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了一边。
他的心情才刚刚好起来,但很快又被破坏了,因为他从孙医生那里得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孙医生联系了沈西顾之前待过的疗养院,他们反映沈西顾虽然在此前一直配合治疗,可他离开时很突然,之后也联络不上,这其实还是他状态不稳定的表现。
“甚至可能比以前更糟……”孙医生说,“他真的就是突然走的,除了手机之外,他的任何私人物品都没有取走,包括药物在内,全都被他丢弃了。”
傅远舟的心重重一跳,这段时间他都是在家住的,知道沈西顾一直没有回去,仿佛把别墅遗弃了,这与他遗弃疗养院所有物品的行为非常相似。
尽管两者的价值不可相提并论,但傅远舟就是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特别是几位律师找上门时,这种不安达到了顶点。
他们是北极冰俱乐部请来的律师团队,这次来的目的是将很大一部分俱乐部的股份转赠给傅远舟。
“这样一来,您就是俱乐部的股东了。”
律师意味深长地说:“您具有决定选手位置和去留的话语权,比如说新签约的钱子恒……”
“而且其他俱乐部不可能再与钱子恒签约了。”他的助理更是直接讲明了,“怎样处置他、是否让他破灭成为职业选手的希望,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傅远舟懵了,对他来说,怎么处置钱子恒倒在次要了,光是北极冰的股份就够让他受惊了,如果那些股份全部出售,绝对是一笔巨额资金,这是谁要转赠给他的?
这样的行事风格只能让他想到一个人。
沈西顾。
无论以丰厚待遇引诱钱子恒签约,还是网上突如其来的爆料和推进极快的声讨,乃至把他想要的全都给他的态度,都像极了沈西顾的作风。
傅远舟沉默了一会,拿出手机差了北极冰俱乐部背后的公司,从中发现了沈西顾父亲的名字。
再联想到那天的脚步声,以及沈西顾的确在场,答案已经相当明确了。
他的表情变化被律师看在眼里,律师说道:“我的委托人说,他对过去的事很抱歉,希望可以补偿您,哪怕只是一分一毫,祝您今后一切都好。”
“他人呢?”傅远舟问。
律师摇了摇头。
“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傅远舟霍然站起来,“我要联系他。”
律师没有拒绝他,给了他号码,他用自己的手机打,没有打通,于是他借用了律师的手机,这次对面很快接了。
“出了什么问题吗?”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沈西顾的声音,“他不肯要股份?”
“沈西顾。”傅远舟叫他。
“……”
对面一下子没了声音,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傅远舟问他:“你什么意思?”
“很抱歉。”沉默了一会,沈西顾才说,“那天我听到了你和原野的谈话,我很想为你做些什么……你又生气了?”
傅远舟说:“我没生气,但不会接受你的转赠。”
“我想补偿你,可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我很愧疚。”沈西顾说,“我伤到了你,你很怕我,我能理解。对不起。”
傅远舟不说话,心里很难受。
“如果你不想要这份补偿,那就算了。”沈西顾说,“本来是觉得让你亲自处置钱子恒会让你更高兴,既然这样,我会和俱乐部说的,让他们跟钱子恒解约。”
“换成另一种补偿吧,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永远不会。”
“谢谢你,傅远舟。”
他迟疑了一瞬,很轻地叫了一声:“……Seven。”
“沈西顾?沈西——”
傅远舟被挂断了电话,他再拨打过去时,对方却已经关机了。
不祥的预感浓浓地笼罩上了他的心头,沈西顾的语气很拒绝,不仅像是不再与他见面,更像是……在和世界诀别。
“他到底在哪?”傅远舟眼睛有点红了,逼问着律师,“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然而律师的确不清楚,他只知道沈西顾离开天城了,而且行程似乎经过了处理,就算查也查不到,没人知道沈西顾去了哪里。
傅远舟快急疯了,他怕沈西顾,也恨过沈西顾,但也记得与沈西顾曾经的友谊,记得从前的时光,他对沈西顾的感情是极度复杂的,但唯有一点——
他不希望沈西顾死。
他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迫不得已,他拜托了原野的父亲,男人答应为他查找沈西顾的下落,在等待的过程中,傅远舟几乎一夜未眠,只睡了很短暂的十几分钟,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某个冬天,只有他和沈西顾在一间大屋子里,窗外开始下雪,沈西顾看着外面飘落的雪景,忽然对他说。
“如果有一天我会死了,你会伤心吗?”
不待他回答,沈西顾继续说:“如果我死了,我会选择死在我母亲的家乡,那里冬天很美,会下很大的雪,到处都是白色的,非常纯净……我也会变得纯净。”
“你别说傻话了。”
他呵斥沈西顾,沈西顾只是笑而不语。
见沈西顾似乎不以为意,他又很认真地说:“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
沈西顾微怔片刻,蓦然轻轻地笑起来。
“好,听你的。你让我活下去,我就活下去。”
听到沈西顾的回答,他很满意,好奇地问:“你母亲的的家乡在哪里?”他想知道哪里的山水能养出这般美人。
“就在国内,边界线的附近。”沈西顾说,“是个不大的小镇,那里是——”
傅远舟霍然睁眼,从梦中醒来,马上打开手机,查询到那里的机票。
此时临近新年,机票很紧张,但好在他很幸运,他要去的路线并不热门,最近的一趟航班还剩三张机票。
他正要订一张,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改为购买两张,随后他换了身衣服,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悄悄溜出家,拿上谢临家别墅的钥匙,进屋去找谢临。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他来到谢临的卧室,叫醒了谢临:“我有事必须去找沈西顾,很着急,现在就得走,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傅远舟不是必须要叫一个人陪他才行,但他知道谢临一定是想陪在他身边的,他不能丢下谢临单独去找沈西顾。
“好。”
他说情况紧急,谢临什么都没问,拿上东西就和傅远舟走,没什么是比救下沈西顾更迫切的。
傅远舟很庆幸自己还记得那个小镇的名字,下飞机后,他们又坐车赶往那里,走到一半,天上开始落下纷纷扬扬的大雪,这里原本就有很厚的积雪,这下更是将一切都染上了白色,果然如沈西顾所说的,是很纯净的美。
到达小镇,已经是清晨了,不过天还是黑的,这里的太阳升起得很晚。
傅远舟逢人就打听沈西顾,之前他找律师要了沈西顾的照片,因为沈西顾的外貌很出色,见过他的人对他印象很深,很快就给他们指明了方向,他看到沈西顾去了山上的一座小屋。
得知沈西顾真的在这里,傅远舟放松下来,差点坐到了地上,但很快他又不得不绷紧神经,一刻也不敢放松地上山了。
这座山不高,却因为下雪很难爬,傅远舟着急得不行,一边缓慢地爬山一边给沈西顾打电话,他打了一遍又一遍,沈西顾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