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我这也没什么大事。”林竞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你和我妈就按照原计划吧，不用为我特意提前。”
　　“宁城那边也不差这半年。”林守墨用手指敲敲他的胳膊，“今天怎么样？”
　　“特好。”林竞生怕亲爹又来拆绷带，赶紧挥舞两下以示健康，又转移话题，“我妈下周会不会跟你一起回宁城？”
　　“妈妈不回去了，留下照顾你。”
　　“工作不要紧吗？”
　　“工作哪有你重要。”
　　商薇的原话是这样的，老林我不上班了，你回去给我辞个职。
　　林守墨这回也被吓得不轻，当然理解太太的想法，所以打算回宁城和院长好好谈谈，夫妻两个至少先过来一个。
　　“嗯。”林竞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我妈在客厅吗，她在和谁说话？”
　　“你刘叔叔一家，今天也跟着跑了一天。”林守墨又随口提了句，“刚刚还在电梯里碰到了季星凌，小栩说有学习的事想问问他，两人好像去了露台。”
　　林竞：？
　　刘栩有学习方面的事情想问季星凌，这是什么充满BUG的不合理情节？
　　他掀开被子就往外跑：“我去看看。”
　　“外面刮风呢！”林守墨追出去，“穿件大衣再走。”
　　江岸书苑在八层有一个大露台，平时供住户晾晒被子衣服什么的，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塑料盆和夹子。季星凌被刘栩叫到这里，其实也很莫名其妙：“你有什么事想问我？”
　　“小竞被绑架的事情，我看到网上说是你第一个发现的。”刘栩说，“警方的记录不太详细，所以我想再问一下细节。”
　　季星凌更想不明白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刘栩继续说：“有人在网上发了帖子，好像当天所有人都在商场和博物馆里找，只有你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你知道是谁绑的他？”
　　“我不知道。”季星凌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你去哪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看在对方是林家朋友的面子上，季星凌并没有和他翻脸，只冷冷瞥了一眼，双手插着衣兜想走人，却反被刘栩一把拉住：“等一下，把话说清楚！”
　　季星凌停下脚步：“放手。”
　　他没有回头，但刘栩还是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阴沉寒凉，于是微微抬起手指，也放缓了语气：“你别多心，我是有些担心小竞。”
　　“我发现你这人真挺有意思的。”季星凌转过身，“林竞被人绑架，我一时着急满大街去找也是合情合理的吧，谁规定只能在商场里转圈了？你因为这个就猜测我认识绑匪，思维会不会太跳跃了一点，我这还未成年呢，逻辑不通啊哥哥。”
　　刘栩纠正：“我没有说你认识绑匪。”
　　“对，你说我知道是谁绑了人，这不一个意思吗？”季星凌上下打量，“你觉得我反常，我还觉得你反常呢，怎么着，我们秘密共享一下？”
　　刘栩皱眉：“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谁他……要和你吵。”
　　大少爷还是很懂礼貌的，及时截断不文明语言，主要是不想在这年级第一面前表现得像个没文化小痞子，于是“嗤”了一声往回走，结果刚好撞到林竞穿着单薄睡裤，裹着大棉袄风风火火推门跑过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照明全靠几盏小灯泡，地上又乱。林竞踩着拖鞋，一个不小心就滑了一跤，季星凌紧跑两步接住他，把人抱了起来：“你慌什么。”
　　“我就，好奇。”林竞看了眼旁边的刘栩，拍了他一巴掌，“放我下来。”
　　“下什么来，腿再摔了怎么办。”季星凌没松手，反而不耐烦地抱得更紧了些，“走，先回家。”
　　林竞还没来得及跟刘栩打声招呼，就被硬生生扛回楼道，直到进电梯才放下来。
　　季星凌检查了一下他的脚踝：“刚有没有扭伤？”
　　“没。”林竞问，“所以你们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说你被绑架的事。”季星凌站起来，“因为我那天第一时间就追了出来，没有留在商场里瞎打转，所以他猜我认识绑匪。”
　　林竞纳闷：“什么奇葩逻辑？”
　　季星凌敲敲他的脑袋：“只会学习的书呆子没见过世面所以一遇到事情就紧张得开始胡思乱想的逻辑，以后离这人远一点知不知道？”
　　林竞：“……”
　　电梯“叮”一声停在十三楼，季星凌和林竞一起回了1302，向客厅的大人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双双钻进小卧室。没过多久，刘栩也回来了，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没吭声。
　　林竞还在问：“所以你们大半天就只说了这件事？”
　　季星凌不满：“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关心你。”小林老师话术一流，反正卧室门反锁着，他也就放心大胆地抱着男朋友，“这么长时间，不可能只说了这一件事，快点。”
　　“你想听什么情节，说出来我现场编。”季星凌靠在沙发上，一手托着他的后腰，免得人掉下去，嘴里没边际地瞎贫，“古希腊人和特洛伊人为大美女决斗的故事要不要？差不多就和我们今天一个性质吧。”
　　林竞哭笑不得：“不要乱说！”
　　季星凌揉揉他的脑袋：“今天医院来电话，说那只酸与差不多快醒了，他当时绑架你的时候是露出过蛇尾的，万一交待了，妖管委就会知道你已经见过了妖怪，有没有想好要怎么应付？”
　　“妖管委会消除我的记忆？”
　　“差不多，分部有许多心理治疗师，专门负责催眠亲眼见过妖怪的倒霉人类，让他们相信一切都是幻觉，或者干脆忘了这件事。”
　　“我也能直接假装被吓懵了，不记得所有经过，就不用这么麻烦。”林竞想了想，“妖管委不允许人类知道妖怪的存在吗？”
　　“可以，但需要先申请，再经过严格的测试，通过后才会被允许。”季星凌摸摸鼻子，“这种……一般都是终生伴侣的关系。”
　　林竞说：“哦。”
　　对青春期男生来说，“终生伴侣”这四个字未免严肃过头，而且也没法现在就提交申请——否则季先生和胡太太可能会当场昏迷。
　　“你愿意的吧？”过了一会儿，季星凌突然问，“我是说，那什么，将来跟我一起去妖管委登记。”
　　这大概是少年对“终生伴侣”的含蓄说法，林竞靠在他肩膀上，懒懒一撇嘴：“不然呢，我只是觊觎你十七岁的阳光帅气，沉迷这段未成年的早恋好光景，今朝有酒今朝醉，但内心深处其实时刻准备着上大学后就分手，奔向更广阔的新天地？”
　　“……”怎么说，小林老师的“我愿意”更含蓄。
　　含蓄到大少爷不得不认真思考了一下，这到底是生气还是在表白爱意。
　　林竞抬起头，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笨死了。”
　　季星凌：“……”
　　OK，没生气。
　　客厅的人还没走，林竞也不想出去，就继续和他靠在一起玩手机。学校贴吧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意料之中不算少，大多都在表示关心，还有一些没根据的猜测，比如说林竞其实是太平洋上某个岛国的继承人，最近刚刚被查明身份——
　　“可以了。”小林老师单手遮住屏幕，“我已经被雷晕了。”
　　季星凌用下巴蹭了一下他：“手拿开，下面好像提到了唐叔叔。”
　　内容也和林竞被绑架有关，但重点已经转移到了唐耀勋身上，批评学校为了平息社会舆论，匆忙推行了所谓“减负项目”，在行程和人员安排上都存在极大的不合理，才会导致学生出事。
　　两人刚看到这个帖子时，回复不过十几条，但几分钟后再刷新，已经上百了。
　　面对这种明显不正常的速度，林竞问：“又是上次那伙水军？”
　　“靠。”季星凌舔了舔后牙，有些烦躁地皱起眉，这烦躁一方面是因为唐耀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林竞——小林老师是这次绑架事件的主人公，要是继续被这么扒下去，肯定又会扯七扯八，讨论完长相、家世、私生活和学习成绩，再因为“班级活动时间私自去游戏城”而陷入骂战旋涡，不够烦的。
　　再一刷新，回复已经快直逼四位数。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星哥，一个猛得不太明显的酷崽。


第68章 十六岁的季星凌，用全世界最好的词语形容也不过分。
　　林竞刚开始也以为自己肯定要被网友扒个底朝天，结果两人刷了半天帖子，还真没看到几条相关信息，偶尔冒出来一个贴照片的，也很快就被申请删除，理由是要保护未成年人。
　　至于成年人唐副校长，就远没这么好运气了，上次谭琢抑郁自杀的旧账又被翻了出来，加上这次的“形式主义减负导致学生被绑架”，话题飘红暴涨，搅着多方混战，水军、家长加上义愤填膺人士，把网络闹了个乌烟瘴气。
　　季星凌看了一会儿，皱眉：“又是鑫力建筑搞的吧。他们上次就说了，除非拿到东山楼的改建工程，否则就会一直和唐叔叔过不去。不过对方居然没在你身上做文章，还算有点……底线？”
　　“干嘛把‘底线’两个字说得这么迟疑，”林竞继续靠在他怀里看手机，“你怀疑背后还有别的原因？”
　　季星凌点头：“鑫力不是一心要拿下东山楼吗？按理来说把你爆出去，才更有利于事件发酵。”毕竟小林老师长得帅，还是个学霸，很容易就能吸引大众目光。对方都已经这么卑鄙了，好像也没必要配合广大网友“保护未成年”，发照片爆隐私才是正常操作，哪怕只把几次考试成绩发上网，都能让唐耀勋遭遇更大的质疑和压力。
　　林竞猜测：“所以这群人不想拉我下水？”
　　季星凌揉揉他的脑袋：“看起来是。”
　　两个未成年高中生涉世未深，虽然能觉察出异常，一时片刻却也猜不透更深的原因。回到1301后，正好季明朗也回来了，于是季星凌把自己的疑惑说了一遍，又问：“爸，你怎么看？”
　　“重明已经约了鑫力的魏总，两人后天见面，应该能聊出结果。”季明朗抽开领带，“小竞怎么样？”
　　“还好，胳膊已经不疼了，情绪也正常。”
　　“你确定他情绪正常？”季明朗把大衣递给太太，“今天下午，那只酸与和其他几个绑匪已经醒了，根据交代，他们不仅当面讨论过要把小竞埋进土里，用试验药剂催长的事，还曾经在绑架时显露出妖怪原形。”
　　胡媚媚惊讶：“啊？”
　　季明朗问：“小竞跟你提过原形的事吗？”
　　季星凌之前已经打好了草稿，所以答得面不改色：“提过，但被我糊弄过去了，他现在已经相信了那是幻觉。”
　　季明朗拍拍儿子的肩膀：“跟我来书房。”
　　一般这种前奏，接下来的话题都比较严肃，季星凌蔫蔫跟进去，很老实地站在书桌前。
　　季明朗开门见山：“小竞和他的父母都知道些什么？”
　　季星凌没吭声，根据从小到大多次和老季斗智斗勇的经验来看，自己一向胜率堪忧，不如闭嘴。
　　“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要申请妖管正式介入了。”
　　“别！”季星凌是知道调查处和心理治疗师有多厉害的。成年人明显要比想象中难糊弄得多，他也不敢撒谎了，低声交代：“林竞已经知道了妖怪的事情，不过他接受度良好，而且也没告诉他爸妈。”
　　他本来还想再加一句，而且早在酸与绑架之前，镇守神树就已经和小林老师有过很多次蛋黄酥之谊，要说暴露，也是神树先暴露。但看老季现在的表情，应该是不知道的，季星凌也就很讲义气地没有出卖大树。
　　季明朗头疼：“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是绝对禁止的。”
　　“但林竞不也有可能是妖怪吗，而且他又不会乱说。”季星凌辩解，“他不想失去有关妖怪的记忆，他很喜欢妖怪的。”很喜欢我的！
　　“明早让小竞来一趟，我要和他亲自谈。”季明朗示意儿子坐下，“至于小竞被绑架的原因，根据酸与交代，他们的幕后主使叫王明天，一只八哥，人类身份是锦城花醉酒吧的老板。”
　　王明天的酒吧在绑架案发当天就人去楼空，绑匪平时和他称兄道弟，但对更详细的计划还真不了解，只从他手中收取了数万妖怪币，作为绑架林竞的预付酬劳——他们本以为他是龙血树的幼苗。
　　这个族群已经消失多年，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场熊熊烈火，几乎焚毁了南海不死之域所有林木。虽然这个族群有着长生的传闻，甚至在有些资料里，干脆直接称之为不死树，但最终还是被一场海啸卷走了焦黑枯枝，没来得及等到下一年的春风。
　　龙血树是比灵果树更古老的存在，果实能令人类“食之不老”，自身蕴含的充沛灵力对其他妖怪来说，也是堪比星辉月露的珍贵物品，季星凌震惊地想，原来小林老师这么牛逼的吗？
　　季明朗及时打断儿子的幻想：“只是绑匪单方面这样认为，他们应该是搞错了，鹊山医院已经查过小竞的血样，他的确没有任何妖怪的特征。”
　　季星凌：“……哦。”
　　所以那个叫王天明的酒吧老板，到底是什么愚蠢的死八哥，绑架前居然都不搞清楚？
　　妖管委好像还有许多事等着季明朗处理，季星凌也不好多磨叽，就只提了句网络舆论的事，好让重明叔叔多注意。
　　回到卧室后，他又打了个电话：“你现在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