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舟：“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他妈根本就不认识这群人。”
　　“算了，就钢三的平均智商，你说他们倒三次地铁就为专程来向星哥鞠躬致敬我也信。”
　　“你说那学校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筛选制度？”
　　“和十八中一样的筛选制度。”
　　几个人说说笑笑，这事就算带过去了。季星凌看了眼身边的人，纳闷地问：“你为什么把矿泉水瓶子攥这么紧，不会是想在打架的时候，用它做武器吧？”
　　林竞：“……”
　　默默松手。
　　“你还真没打过架，这种时候要拎椅子知不知道。”季星凌毁人不倦。
　　“谁说矿泉水瓶不能当武器了。”林竞冷静和他对视，“你把头伸过来，让我用力砸一下试试。”
　　季星凌：“……”
　　OK，小林老师的矿泉水瓶不是瓶，是飞行炮艇，是生化武器。
　　被钢三的人这么一捣乱，几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再继续吃饭。时间还早，于一舟和葛浩去了附近网吧，季星凌和林竞回了教室，一个趴在桌上玩手机，一个打着呵欠翻卷子。东山楼已经建成有些年份，窗外树木葱郁茁壮，春夏秋三季都有浓密的荫，阳光会穿过树的缝隙洒进来，照出片片斑驳光影。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情，尤其是在午休时，听着周围同学的各种细细碎碎的声音，总会让人觉得时光格外柔软，也格外悠长。林竞做错一道题，在笔盒里半天没翻到橡皮，季星凌余光瞥见，随手把自己的笔袋丢给他，却因为这一瞬间的松手分心，被对面一梭子弹打回了GAME OVER。
　　“……”
　　“挂了？”林竞把耳机递过来，“请你听歌。”
　　季星凌举手投降：“已经够困了，求你高抬贵手，别再让我听这催眠大咒。”
　　“不是英语听力。”林竞笑，“真的是歌。
　　是一首旋律很轻快的歌，有口哨和吉他，和秋初的校园完全适配。季星凌单手撑着脑袋，随口问他：“以我的英语水平，听不懂歌词是很理所当然的，对吧？”
　　“这不是你能不能听懂歌词的问题。”林竞说，“而是你居然听不出来这根本不是英语的问题。”
　　季星凌顿了顿，面不改色往桌上一趴，睡觉！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在左臂弯里投下硬币大小的光亮，然后光亮像是被对方的动作挡住，先是闪了闪，又很快重新出现。
　　紧接着，他就觉得有一只手搭上自己的后脑，轻轻揉了揉，还有同桌没忍住的一声笑。
　　季星凌抽出右胳膊，反手一搭，懒洋洋覆住他的手。
　　少年手指修长，掌心温暖干燥。
　　林竞单手解锁手机，把法语歌换成了英语听力。
　　季星凌果然不满地拍了一下。
　　林竞果断收回手。
　　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的季大少爷：“……”
　　林竞低头闷笑，继续在试卷上做题。
　　笔尖声音沙沙，和窗外摇曳的树影融在一起，漫开在了整个秋天。
　　……
　　下午的运动会比赛，就像于一舟说的，全部属于高二一班悲情项，连运动员本人都是“求求你们千万别来看我丢人，让我迅速比完迅速被遗忘”的佛系状态，所以广大群众也不打算去观众席暴晒凑热闹，准备拖到时间点完名就散伙。
　　林竞买了两瓶水，回来用瓶子碰了碰同桌的脸：“起床。”
　　季星凌正做着梦，被活活冰了个激灵，心脏狂跳半天没回神：“你叫人起床的方式怎么这么野蛮？”
　　“难道我还要给你唱个温柔午安曲？”林竞把水丢过来，“快点，还有两分钟王老师要在看台点名。”
　　季星凌睡得没什么力气，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往看台走：“我说你慢点行不行，迟到几分钟老王又不会管……喂喂大哥，我还要去洗手间！”
　　林竞：“……”
　　由于大少爷的午睡起床仪式太过繁琐，等两人赶到观众席时，已经迟了十分钟，但没事，因为老王还没来。
　　季星凌立刻蹬鼻子上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林竞不是很想和他说话。
　　看台上又热又晒，却半天等不来王宏余。韦雪身为班长，刚打算给老师打个电话，就见体育老师和宁芳菲匆匆赶过来，手里拿着点名簿。
　　“宁老师，怎么是你来点名啊？”李陌远问，“王老师呢？”
　　“在校医室。”宁芳菲没多解释，“来，大家安静一下，我们点名。”
　　林竞侧头：“王老师病了？”
　　“不会吧，早上不还批评我们连方阵都走不整齐，我看他挺生龙活虎的啊。”季星凌看了眼天上毒辣的、压根就不像秋天的、不知道应龙是出于什么心态搞出来的火红太阳，“哦，也有可能中暑了。”
　　宁芳菲点完名后，就又急急忙忙走了，她待会还要参加教师运动会。宋涛看了一眼剩下的学生，在所有没项目的人里挑了个最高的：“林竞你站起来，能跑吗？”
　　“……跑什么？”
　　“下午的四百，还有明天早上的男子接力。”宋涛说，“周章中午……那个，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能参加剩下的项目，我已经让校医院开好了证明，你能跑的话，跟我去组委会办一下手续，领个新号牌。”
　　“行。”林竞爽快点头。
　　全班一阵哄闹，原本打算点完名就撤的女生，立刻就不走了，改成查男子四百米什么时候开始。男生本来对“看帅哥”这项活动是没什么兴趣的，但一听葛浩说林竞好像还真挺能跑，就觉得看一下也行。
　　“别的班都有口号，我们是不是得给林哥想一个啊。”
　　“对，赢不赢无所谓，主要气势上不能输。”
　　“语文课代表呢，白小雨，快给林哥想一个，最好能在精神上先取得胜利！”
　　“山呼海啸一点。”
　　“那就山呼海啸好了。”
　　半个小时后，高二一班在四百米跑道旁强行扯了条火红横幅——山呼海啸我林哥！
　　效果还真挺好的，因为别班运动员一看就笑瘫了，属于战略胜利。
　　办公楼外，季星凌背靠住墙，低头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
　　林竞拿着号牌从电梯里出来：“咦，你怎么在这？”
　　季星凌身上套着校服，把手里的T恤丢给他：“班服，先给你穿。”


第24章 “哎，你喜欢什么样的？”
　　比赛开始前，保卫处专门有人过来提醒，说跑道两旁不允许挂横幅。但没关系，高二一班充分发挥帅哥力量，派出于一舟去和刚好坐在终点线旁的高一三班交涉，成功把“山呼海啸我林哥”转移到了看台最高处，怎么讲，更嚣张了。
　　因为初考成绩和趣味运动会，林竞在山海校内已经刷了两波存在感，所以现在一听说他还要跑四百米，许多人就都赶来凑热闹，连李陌远也在广播的召唤下放弃刷题来加油——至于为什么林哥临时跑个四百还能被广播，那当然是因为高二一班在广播台有人，罗琳思只瞄了一眼班级群，就能面不改色当场现编报道稿，一边“希望各位运动员都能保护好身体”，一边“祝救场的林竞同学能取得好成绩”，假公济私能力超绝。
　　另一边，季星凌和林竞还没走到签到处，就已经看到了看台上那乍眼的山呼海啸，以及明显不止高二一班的庞大观众群。
　　“……”
　　“林哥。”郑不凡从后面跑过来，“走，我带你先去签到。”
　　“这横幅也太隆重了。”季星凌问身边的人，“哎，要是跑不到第一名，你打算怎么办？”
　　林竞回答：“当场自杀。”
　　季星凌：“……是这样的，我觉得你稍微有点夸张。”
　　郑不凡笑着说：“不止我们班做了横幅，别班都有，只不过没我们占的地方好，林哥你千万别有压力啊。”
　　“我没压力。”林竞活动了一下筋骨，又问，“周章到底怎么了？”
　　“他吧，”郑不凡压低声音，“其实我中午跟宋老师到校医室看过，他好像被一群外校的人给打了，老王已经叫了家长，刚又陪他去了市医院。”
　　季星凌：“……”
　　林竞也一愣：“外校，钢三附中的？”
　　“对对，就是钢三。”郑不凡纳闷，“林哥你怎么知道？”
　　“……吃饭的时候碰到了。”
　　所以那群人其实是来找周章麻烦的？只不过恰巧在面馆碰到传说中的山海校霸，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却被葛浩谎报军情成“星哥我觉得他们是来找你的”，从而引出一场误会。如果真是这样，那中午就不算对方挑衅了，而是大少爷毫无理由地又摔椅子又瞪人，再加上于一舟这个拍桌子帮凶，吓得无辜食客摔碗鞠躬，白白损失二十块。
　　林竞转过头，眼神和心情都很复杂，完了，这下你八成要更加声名远播，被传成连别人到山海附近吃顿饭都不允许的超级恶势力。
　　郑不凡继续说：“那我先过去看看，林哥你抓紧时间做热身。”
　　林竞应了一句，又问身边的人：“我和周章不熟，他平时看着人还行啊，怎么会惹到钢三的混混？”
　　“不清楚，你要是想知道理由，我可以找人问问。”季星凌从他手里抽过号码布，“先转身。”
　　别针的质量太次，他花了半天时间才帮对方戴好：“我去看台，你加油。”
　　林竞把水瓶递给他：“嗯。”
　　签到处已经围了不少运动员。
　　其实每个班擅长体育的人，算来算去一共就那几个，平时体测多跑两圈就能知根知底，只有中途转来的林竞除外——大家只能根据看台上的加油声来判断，可能真还挺强的。
　　整个高二一班目前正处于十分颠狂的状态，一直在“林哥第一，林哥第一”，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自信，欢天喜地的就很迷。而其他班被一班这么一带，也跟着一起疯了，给本班加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场面惊人，甚至还成功召唤来了教导主任牛卫东。
　　于一舟用肩膀一推身边的人：“哎，你觉得我们班第几？”
　　“我不知道。”季星凌用两根手指捏着矿泉水瓶，远远看了眼签到处。
　　林竞正在做赛前热身。他皮肤本来就白，穿上红色短袖后更白，站在阳光下时，整个人都被笼上了一圈金色透明光晕，反正就……和周围其他人不大一样，属于一眼就能被注意到的特殊存在。
　　学渣的照片配不上学霸的手机，但学霸的照片还是可以在学渣的手机里存在一下的。季星凌打开视频功能，提前调了调镜头焦距。
　　“星哥。”于一舟有点费解，“你以前拍过我吗？”
　　“我为什么要拍你，你又没拍过我，有来有往知不知道。”
　　“我他妈拍过。”
　　“……谢谢。”
　　于一舟：？
　　抽签结果，林竞的跑道在最内圈，他活动了一下膝盖，做好起跑前的准备。看台上终于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直到发令枪响后，才再度躁动——声嘶力竭的那种躁动。
　　于一舟感慨：“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李总喊得脖子拧青筋。”
　　“林哥第一”的呼声震天，而林哥确实也挺第一的。他本来就跑内环，刚出发时处于最末位，然后一路跑一路飞速超车，观赏效果一流。
　　最后一段距离，林竞一骑绝尘，甩开了第二名足足三十米，率先冲过终点线。
　　高二一班这下不用再喊“林哥第一”了，直接改成嗷嗷尖叫，比赛刚一结束就涌下看台，把他围在了最中间。宋涛事先万万没想到，自己随手拉来的学生居然能轻松夺冠军，一时间也比较懵，把人单独叫到看台下面问了半天，最后才喜气洋洋地叮嘱：“明天的接力要好好发挥，这样，我调整一下位置，你跑最后一棒。”
　　“好。”林竞问，“还有三棒是谁？”
　　“于一舟，苏宁和李陌远。”
　　也就于一舟还靠谱一点了。苏宁同学虽然听起来很电动智能化，但顶多算个扫地机器人，任劳任怨行进缓慢，李陌远更甭提，他这回纯粹是为了评市三好，必须积极响应市里“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要求，才被迫乱报了一个体育项目。
　　宋涛可能知道这么一个草台班子组合，夺冠基本没戏，所以最后又补充一句：“得不得奖其次，重在参与。”
　　“嗯。”林竞点点头，“谢谢老师，那我先去休息了。”
　　季星凌正在树下调手机。在四百米的最后一段距离，所有人都在激动地往看台前挤，镜头晃来晃去没怎么拍到人，倒是录了不少嗷嗷鬼叫，听得牙疼。
　　林竞走过来：“你在看什么？”
　　“本来想给你录个视频，记录一下光辉时刻。”季星凌说，“但我看了半天，大部分都是葛浩乱蹿的后脑勺。”
　　林竞笑着从他手里接过水：“去洗手间吧，我把衣服还你。”
　　“穿着呗，明天不还有个接力吗？”季星凌和他一起往回走，“对了，刚我问到周章那边，好像是因为抢了钢三一个什么老大的女朋友，对方才会带人过来教训他，老王已经在处理了。”
　　林竞闻言诧异：“周章有女朋友？”
　　季星凌闻言也很诧异：“周章为什么不能有女朋友？”
　　林竞：“……”
　　好像也是。
　　青春总是和悸动联系在一起的，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或者是被别人喜欢，似乎都很理所当然。心是浸泡在梅子酒里的海绵，攥一下就能满溢酸甜，忐忑微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