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这个职位的确是帝国元首的黑手套,替德卡拉上将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但同时在这期间,他为了给自己牟利,也做了不少脏事儿。上将心里很清楚,却没办法拿他怎么样,马里不仅是他的幕僚长,还是他父亲的幕僚长,这一层关系,他不得不顾及。
上将的意思是让简森建立自己完全信任和能操控的幕僚集团,不能再让幕僚集团被马里的家族占据着,芜君是简森力荐的人。
芜君没什么特殊背景,还是一个P,绝对不敢像马里对待他父亲,表面恭顺至极,暗地里却做着非常忤逆的事。而且简森发现,芜君虽然心眼颇多,招数阴险,可他心底仍存善念。简森或许还不够信任芜君,但这的确是他幕僚长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德卡拉上将并没有做出最后决策,只含糊说道:“时间还多,芜君这个人,可以慢慢考量。”
马里反对芜君作为幕僚长候选人,甚至反对他成为简森的幕僚和呆在他身边,除了他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信息他没敢给上将透露--芜君是个杀手。
这是他在调查芜君的背景时获悉的事实,可他不敢说,这会给他自己招来祸患。
将身体素质良好的Psi培养成杀手,找机会把他们放到反对派的身边,伺机刺杀反对者,这个计划最先是马里提出来的,早在上将父亲在位时就开始实行了,在德卡拉上将巩固权力的初期,起了很大作用。
后期权力稳固后,上将要求马里大幅缩小规模,并且所有杀手都必须记录在案,每个人都由上将亲自过目。
而事实上,马里并没有按照上将的要求做,他只把其中极小的一部分登记了,展示给了上将。特殊学校里,哪怕现在Psi已经可以从学校解放了,他暗地里仍在大规模培养,把这些美丽的危险生物输送给国内外有所需要的人,谋取巨额利润。
芜君不是官方记录单上的杀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被作为宠物贩卖,最后竟然一步一步爬到了别塔宫。马里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但是他不敢吐露一个字,这件事被彻查下来,可不是像之前倒卖淘汰武器那样,被亚当威胁一通就能完事儿的。
想来芜君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死简森,可他从未动手,也从未显示自己身手不凡这回事,或许他早就洗手不干了呢,特别是他现在身居要位,更不会再去从事这种危险的事,马里心存一丝侥幸。
第104章 温柔
直到立夏,芜君才把科韦州的各项事务处理妥当,回到了约京市。
简森在他的公馆里为芜君举行了接风宴会,对他在科韦州的成绩表示肯定,也借此确立芜君的地位,以便在以后的工作中大家能更好配合。
简森邀请了众多他们想要拉拢的官员,大家都能一眼看出,芜君现在是简森眼前的红人,他会成为下一任幕僚长候选人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巴结他的人一抓一大把。
芜君在其中游刃有余地交际,那些虚假的吹捧和恭维,从芜君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恰到好处,应酬的职业性假笑,在芜君脸上偏显得诚恳又真挚。
美艳到他这种程度的人,很难不让人觉得税利轻浮,可他偏能让自己显得温柔持重。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很保守的侧分发型,一套稍显宽松的深灰色正装,除了一只腕表再没有其他配饰。这普通的衣着,在别人身上或许就淹没在人群中了,在芜君身上却是刚刚好,随意优雅丝毫没有侵犯性。
一个总能展现出恰到好处的面目的人,必定能成为一个极其优秀的政客。
芜君很优秀,只是局限于他Psi的属性,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而李尔就是那个机会。
李尔在角落把一杯香槟倒进口中,又从身边路过的侍者托盘上拿了一杯,眼睛一直跟着芜君的身影。
已经一年不见了,听说他去了偏远的科韦州,听说他在那边又是遭到暗杀,又是生病,又是动手术的,李尔差点就抛下所有飞过去看他。
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去,话都说明白了,就没有纠缠的必要,再放不下也得忍着,李尔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
大半年后,芜君又平安归来,带着满满的功绩,李尔不由自嘲自己想多了,从来都是他需要芜君,芜君从不需要他。
李尔接到简森的邀请函时,没想太多就决定过来看看,也就只是简单看看芜君过得好不好。
今天他看到了,芜君仕途坦荡,春风得意,过得很不错,李尔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李尔以为自己会恨很久,会一直咽不下那口气,实际上,李尔很快就不恨了。真正爱过的人是没有办法恨的,恨那个人便是恨曾经的自己,一个人一旦恨起自己来,人生也就完了。
他的人生还在继续,虽然是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
这一届的选举,民意所向,他还是约京市的市长,尽管权力被架空,他也总能为市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期间简森常常以请教他“Psi改革经验”的理由前来拜访,李尔对简森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他知道简森想要修复他俩的关系。李尔对跟简森重新兄友弟恭没什么兴趣,但既然他想知道Psi改革的事,李尔很乐意跟他分享,这毕竟是关系到全帝国上千万的Psi,重要程度在他的个人喜好之上。
简森应付完一些人,来到了李尔的角落:“哥哥,你来了。”
“不欢迎?”
“不是,非常欢迎,只是没有想到。”
李尔没有说话,简森随着李尔的目光望向那个在人群里如鱼得水的人:“芜君很厉害。”
“他也很努力。”
没有平白无故的厉害,芜君能细数帝国高层的权力集团,对于这些贵族中的重要人物的了解程度之深,会让你觉得他跟那些人认识多年,实际生活中却鲜有接触。这种认知是经过常年了解帝国政策、资讯,听取高层们的发言,分析他们的动机和立场,通过各种细致入微的观察得到的图谱。
除此之外,芜君酷爱看书,历史、政治、经济、社会、文学…阅读门类广泛,了解的东西多而杂。但他似乎并不喜欢别人知道他这点,只在无人时,偷跑进李尔的书房翻阅他的存书,直到现在李尔都还能在一些书上偶遇芜君当年留下的书签和批注。
对待工作也很认真,当初李尔才做约京市市长时,他这个没有任何职位的闲人,常常陪着李尔一起工作到深夜,对国家的现状了解得很透彻。
他聪明或许是天生的,但是智慧和游刃有余,则是自己努力吸收,再加上亲身实践积累的。从这点看来,芜君到今天这一步,完全不是偶然,而是他为之努力了多年才得到的结果,是他既定的道路,而李尔,才是这条路上遇到的意外。
现在李尔甚至有点庆幸,一个这样的人才能得以重用,帝国的未来一定会更好的。
简森看了看芜君,又转头看着李尔:“哥哥,你怪我吗?”
“这是芜君自己的选择,跟你没关系。”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娶他这样的人,你应该娶一个真正的贵族。”
听到这话,李尔把手里的酒杯不轻不重搁在了桌面上,蹙眉看着简森,眼含怒气:“简森,连帝国元首都没有权力干涉民众的婚姻,你想插手我这档事?”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尔还想说咒骂两句,想想又算了:“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简森垂了垂眸,咬了一下嘴唇,仿佛回到小时候被李尔用同样的话指责“你是E,你不懂,算了,懒得跟你说”,每次这样的对话都让他格外委屈。他是E,的确无法理解人们口中的“爱情”,以及这种情感延伸的东西,可不代表他是弱智,李尔为什么就不能跟他解释一下呢,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旦他问为什么,李尔通常都会不耐烦,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词了。
可他仍然想要理解,让芜君留在身边,也是希望能看到他的可爱之处,但实际上,简森一点也没觉得芜君可爱,在他眼中,芜君更像是一把韬光养晦的利刃,有用但是潜藏着危险。
简森深呼吸一口,从李尔身边走开了,如果他继续呆在这里,李尔马上就该离开了。
芜君朝着李尔这边走来,但他的目标并不是李尔,李尔循着他的目的地,也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利古尔。
利古尔?
芜君走到利古尔身边,两人间的氛围明显跟其他人之间不同,芜君低头跟他耳语着什么,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利古尔掏出手机,在给芜君看什么,芜君笑得更温柔了,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让李尔心里一酸,随即一阵刺痛。
李尔拿起刚刚放在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打算离开。却在放下杯子后,跟芜君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李尔心里一悸,芜君已经向他这边走来了,李尔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过自己会在宴会上跟芜君碰面,或者说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见见他,不痛不痒地聊上几句,李尔还是能做到的。
可他没想到在这之前会发现芜君跟另一个男人的亲密。现在利古尔在别塔日报,也可以说是在为别塔宫做事,他跟这样的人交往,应该就不会不“方便”,不会对他的仕途产生负面影响了。
随着芜君走过来,李尔呼吸很有些不畅,他想拔腿就走,可始终挪不动脚。
芜君落落大方走过来,笑着跟李尔招呼:“好久不见了。”
李尔伸手又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上拿了一杯酒,小口抿了一下,定了定神:“嗯,听说你去科韦州了。”
“恭喜你再次选为市长。”芜君对着李尔举杯。
李尔跟他碰了一下:“谢谢!”
两人一时无话,李尔以然蹙着眉头,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十分不友善地盯着利古尔。
“我跟利古尔只是普通朋友。”芜君不自觉解释了一句,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这话不合适。
李尔突然转头,一脸茫然看着芜君,好像芜君刚才说的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他反应迟钝似的,脸上的茫然变成尴尬和不自在:“啊,没,没关系……不是,我是说你用不着给我解释。”
芜君只是抿着唇对李尔笑了笑,笑得温柔而羞赧,这是李尔从来没见过的表情,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也让他突然紧张起来。
这不合时宜的紧张,李尔捏着酒杯,没话找话:“你剪头发了。”
“嗯,在科韦州生病了,头发掉得厉害,就剪掉了。”
李尔想起芜君以前喜欢别人给他梳头发,李尔也没想到自己竟也挺喜欢替人梳头发,那头柔顺的长发,丝质般的手感……
“这样也挺好。”
“是吗?”芜君嘴角含笑,柔柔看着李尔,像一头温和无害的麋鹿。
李尔不知道,芜君此时是看着他,也不是看着他,除了看着这个自己仍然喜欢的男人,还是看着他四个月大的孩子的父亲。
芜君这样的表情和笑意让李尔难以承受,他不懂,他也不想去懂,他花了好多时间才让自己可以平和地失恋,不管芜君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想再试一次那种撕心裂肺了。
李尔说:“我该走了。”
芜君微微颔首:“好的,再见。”
李尔放下酒杯,匆匆离开。走出门来,他深吸一口气,才感觉到芜君和以前很不一样。那种不一样不是他头发变短了,他衣着更内敛,他变得更游刃有余更成熟,而是一种内在的气场变了,李尔说不好,但这是他实实在在感觉到的。
第105章 无辜
宴会结束,人们陆续离开,芜君在门口送客。
利古尔从芜君身边经过时,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了时间和地址。芜君把纸条揣进内兜里,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念安。
第二天他抽了时间偷偷开车到了一家隐蔽的私家菜馆,利古尔在包房里等他,怀里抱着孩子。
孩子大了不少,芜君盯着他,一时无言,有些迟疑。但孩子显然没有任何想法,可能是本能的熟悉感,他笑着朝芜君张开了手。
芜君激动得手指微颤,把念安抱在怀里,亲亲蹭蹭,孩子“咯咯”发笑,芜君对利古尔说:“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他抱着孩子时,一脸柔和安详的样子像壁画上的圣徒,利古尔看得有些发愣。
“念安现在多重啦?我抱着他还挺沉的。”
“七点五千克,身长有六十公分。”利古尔说着关于孩子生活中的小事,吃什么,吃多少,睡多久等等。
芜君认真听着,听着这些细小的本该是他参与却错过的时光。
他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边是一对玉质上佳的和田玉手镯:“替我送给你母亲,也替我感谢她。”
“你不用这样。”利古尔不接。
芜君顺手放进婴儿车里:“要的,我要感谢她。”
利古尔没再说话,芜君只顾逗孩子,连他都没想到,四个月不见,孩子竟然会记得他,会主动要他抱,果真血缘亲情是有所感应的。
利古尔看着这对父子温情脉脉的时间,觉得今天的话,他更有必要说出口,为了念安,也是为了芜君。
他犹豫半天,不知该从何说起,决定直接从答案入手:“你是赢从泽对吗?”
听到这话,芜君手一抖,拿在手上逗孩子的毛绒玩具掉到了地上。他没抬头,也没说话,弯腰去够桌子底下的玩具,够到时,手指把玩具揪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