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看了一眼简森,没说话,又看向马里。
马里说道:“简森少爷,您刚说的是没错,我们不必怕这些老旧腐朽的贵族,最后实在无法控制就可以用我们手上的士兵把他们一锅端掉。可这是下下策,上层动荡会影响国家的安定,您未来的棋盘不止在别塔宫、长老院和行政厅,而是在整个国家,首要考虑的是民众和舆论。”
简森颔首,虚心受教:“马里叔叔说的很有道理,是我问题想得太简单。”
上将看着他:“你还年轻,慢慢学。”
马里又说:“我可以去拉拢他们,我手上已经掌握了一些东西,结果是肯定的,只是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会长点。”
上将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芜君,期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一点什么意见,不一定非得有用,起码可以看看这个年轻人的想法。
简森和马里都没想到上将会去询问芜君的意见,也都转头看向他。
芜君只好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接下来的重大国策是Psi改革,是不是可以把这些家族里掌权的人调往国家的偏远州县,让他们去地方上对付那些阻碍势力,都散在天南海北了,他们也就没办法再密谋勾结,也没办法组织起来反对简森了。”
听到这里,上将脸上露出一点微笑。
不得不说,芜君这是个大损招。把这些过惯了舒服日子的贵族发配到穷山恶水,让他们去跟当地刁民斗智斗勇,简森在别塔宫里坐享其成不说,这种暗地勾结的势力无形中一下子就被打散,等他们在当地做出政绩重回约京市,简森的地位已经完全巩固,还能给你加官进爵,让你受一身累一肚子气,也没话说。
马里也眯着眼仔细打量起芜君来,他也是早就听说李尔身边有个给他出谋划策的Psi,他们一致认为,李尔是被这个Psi所迷惑,对他的才智过分吹嘘了。今天到是觉得这漂亮的年轻人,的确有点头脑。
上将说道:“就这么办吧,马里你跟改革组多配合,给他们提供一些名单。”
“是的,上将。”
“简森,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简森带着芜君离开,上将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对马里说道:“你去查下这个芜君的背景。”
“是。”
“这次你亲自去,我打算培养他做简森的幕僚,你是前辈,也要多提点他。”
“是。可是亚当,他曾经在李尔身边呆了那么久,伊芙竞选长老一事也是他主要策划的,我们真的信得过他吗?”
“他出卖李尔时,并不知道简森想方设法想要保全李尔,在明知李尔可能会被处死的情况下,还把人给交了出来,我认为这就是彻底的背叛。”
“那他有没有可能会再次背叛简森少爷?”
上将按了按马里的肩膀:“简森是他最后的选择。这世上一心追逐权力的人,往往也有很敏锐的嗅觉,他知道最合适的做法。”
从别塔宫出来,芜君跟着简森坐在车上,往简森的府邸驶去。
简森突然说道:“就是因为这个吗?”
“什么?”
“李尔对你另眼相看的原因是因为你的政治才干吗?”
芜君眼里顿时黯然了,还好车里灯光幽暗,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他耸耸肩,无所谓道:“谁知道呢。”
“那你呢,你有没有爱上过李尔?”
芜君声音带着笑意:“当然有。”
他不想再深入讨论这个问题,反问道:“简森少将,你这么爽快同意把我留在身边,还是因为李尔吧。”
“是的,是因为他。”
芜君也没想到简森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李尔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比你认为的简单很多,我们的信息素非常匹配,你无法感受到这种吸引的强烈程度,所以也无法理解吧。”
“是这样吗?”简森想了一会儿,自问自答道,“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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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李尔的回归,根据达成的协议,伊芙被放了出来,卸任了所有官职,同时,罗宾也偷偷被兰切斯特家族保释了出来。
李尔还是约京市的市长,只不过他身边的自己人已经被全部换掉了。李尔这才算知道为什么还让他做这个市长,他现在没有任何实权,仅仅是市政厅的吉祥物。现在市政厅的人不仅接手了他所有的工作职责,还能全方位监视他。
看来别塔宫还是对他有所忌惮,真是他不死总有人不能安心,因为各种权力的制衡,偏偏他又不是个容易死的。在逃亡路上的各种暗杀都没把他弄死,回到约京市了,更没人敢动他,就只有这么互相提防膈应着。
芜君进了别塔宫,利古尔因为替他和简森牵线搭桥,李尔得以归国,也有他的一份儿功劳,他现在在别塔日报里,任都市新闻板块的主编。绕了这么大一圈,他又回到了别塔日报,只不过再也不用当底层的小小记者,而是以大主编的身份,想想这人的命运也足够让人唏嘘。
艾斯回来后,就从军队退役了,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打算,全部心思都用在照顾夏利上。
夏利的肺部因为枪伤受损严重,被切掉了一叶,如果恢复得好,本该不会有任何影响,可他偏偏当时是那种环境下,养的不够好,加上Psi身体素质相对较差,留下了一些病灶,出院了也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可他心里却很欢喜,苍白的脸上也总带着笑,因为艾斯正在履行娶他的诺言。
他没想到艾斯的父母竟然那么轻易就接受了他,他以为会有的阻碍一点也没有。艾斯和他的新家也正在装修,等装修好了,他们就举行婚礼,现在他两还是暂时借住在李尔的公馆里。
当然,暂时住在公馆还有一个原因,这段时间李尔状态实在很糟糕,艾斯也放心不下。
第91章 绝不原谅
已是深夜,疾驰的出租车停在了李尔的公馆门口,车门打开,李尔一步三摇,从车上滚了下来。
门口的警卫认出人来,赶紧上前去扶他,李尔一把攘开,大着舌头骂道:“滚,滚开,你们这群监视狗。”
这时艾斯出来了,看到李尔又是一身酒气地回来,无奈叹息,上前半拖半抱,把他往院子里弄:“怎么又喝得这么醉啊,那玩意儿真有用么。”
李尔晕头转向,走进院子,竟然看到楼上书房的灯亮着,他猛然站直了身体,定睛看着,喉头不觉动了动,半分醉意都没有,口齿清晰地问道:“谁在书房?”
艾斯苦着脸:“你母亲,伊芙夫人,下午就来的,一直等了你半夜。”
李尔闭了闭眼,那点细小的希望像一根火柴,熄灭了。
“你怎么不给我个电话?”
“夫人不让。”
李尔拖着疲惫的脚步,尽量走得稳一些,他敲开了自己书房的门,伊芙正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等着他。
一见李尔进来,伊芙就狠皱眉头:“你身上什么味儿?”说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仔细闻了闻,越闻脸色越难看,厉声问道:“你去哪里混了一整晚?”
李尔也一脸不耐烦:“母亲,您别问了行不行?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不是去了Psi的酒吧?你又去跟那些Psi鬼混了,是吗?你身上全是那味道。”这种味道也让身为Alpha的伊芙有些焦躁,更显得火冒三丈。
李尔揉了揉眉心,一副厌烦的样子:“妈,你别管我了。”
伊芙火冒三丈,斥责道:“李尔,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你怎么可以去跟那些Psi一起鬼混,你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吗?”
听到这话,李尔一时有些控制不住:“我什么身份?母亲,您说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的公馆里都全是别人派过来监视的人,我还能做什么?我他妈还能做什么?”李尔像一头发怒的狮王,不过是被现任首领赶出了狮群的,连狂怒的样子都是失意和落寞。
伊芙一时哑口无言,也为自己儿子心酸不已,她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放软了语气:“孩子,你别这么说,你还年轻,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我们以后……”
“母亲,您别说了,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伊芙迟疑片刻,深深看了李尔一眼,眼里全是心疼和失望,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李尔撑在那张宽大的书桌上,随后一屁股跌落进椅子里,趴在桌上抱着头。他也不想这样,但目前的日子就像一个囚笼,把他困得结结实实,完全看不到一点出路。
还有芜君,他没想到芜君的背叛会让他这么痛苦。最开始更多的是愤怒,愤怒平息后,只剩下了痛彻心扉。
特别是这样的夜晚,酒精无法填满的孤独和空虚中,他很想芜君,在人前的狂傲烟消云散,只有一颗疼痛到无法安放的灵魂。
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他。
李尔拧开了和书房相通的另一扇门,这是芜君居住的那个房间。一切都还和原来一样,衣柜里整齐地挂着他的衣服,玻璃柜里整齐摆放着他的领带、领结、胸针、袖扣等精致的小玩意儿,那枚红珊瑚胸针,在其中格外醒目。书桌上还有写了一半的演讲草稿,字迹遒劲有力,根本不像出自一双柔若无骨的手。
仿佛芜君只是临时出门,他的所有都还在这里,他很快就会回来。
而那张雕花的金丝楠木床上,轻纱帷幔在夜风里轻轻飘着。李尔在提它国的日子,总想着回来,回到他的公馆,回到这张床上,在自己的地方跟芜君交缠结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渴望,在自己家,在芜君喜欢的雕花床上,看他**,让他怀上孩子,对于李尔来说,这才是圆满。
李尔撩开帷幔,躺在了芜君的床上,也许只是错觉,但他觉得这地方还残留着芜君的气息和味道,李尔扯着被子盖住自己脑袋,薄被下隆起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第二天他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也不去市政厅,还穿着昨晚的带着酒气的衣服,形容潦草地吃饭。
艾斯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满脸都是欲言又止。李尔也不问,好像是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全神贯注地胡吃海塞,仿佛自己就是个敞口布袋,只管把食物往嘴里塞。
艾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拉开李尔旁边的椅子坐下:“嘿,我说,你吃慢点行不行?”
“我他妈饿死了。”李尔一边鼓着腮帮子大嚼,说话时,食物渣也吐了出来。
李尔一筷子戳到碗里,艾斯却一把抢过了李尔的面前的菜碗,一些食物被弄到了桌子上,李尔筷子一摔,一脸愤怒看着艾斯:“你他妈干啥啊,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个饭?”
艾斯也不甘示弱,站起来指着李尔鼻子:“李尔,你还要这么下去多久?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不就一个芜君,没他天还能塌了?你振作一下行不行,这世上还有那么多Psi,你另外找个又不会死,用得着把自己弄成这样吗?”
李尔“噌”一下站起来,揪住艾斯的衣领,眼睛喷火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放开了艾斯,自己转身走了。李尔知道艾斯是在关心他,可是跟一个Epsilon,根本没办法聊这种事。
艾斯两步追上去:“夫人让我看着你,大家对你现在这样子都很担心。”
“我知道,你们给我点时间行不行?”
“你不能这么下去啊,李尔,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李尔转身,他是真被艾斯搞得一肚子火气:“我他妈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滚一边呆着去。”
“……”
李尔来到后院,艾斯总算没有跟过来。他朝池塘边走去,远远就看到夏利在对面的池塘边撒面包屑喂鱼。
李尔一路走过来,路边的花草都是芜君亲手种的,树木也都是他让人修剪的,这一池子睡莲和鱼也是他让人放的。当时不觉得,现在看来,这地方处处都留着芜君的痕迹,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可因为芜君不在了,又处处显得不一样。
他走到秋千坐下,腿支在地上,垂着头轻轻摇晃着。
会这样下去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好?李尔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没有留给他一点缓冲时间,他也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利看着他,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慢慢走了过来,在李尔身边坐下了。
鱼群也跟着夏利手上的饵料一齐游了过来,聚集在了秋千前面那一方水域。
夏利把手上的饵料递给他:“要喂下鱼吗?”
李尔从来不知道喂鱼有什么乐趣,但他以前经常看芜君斜躺在这秋千椅上喂鱼。他从夏利手里拿过饵料,往池塘撒了一点,鱼群立马争先恐后聚在一起,翻腾抢食,激起一簇簇水花。
夏利道:“艾斯只是担心你,他对芜君的所作所为很生气。”
见李尔不说话,夏利又说:“但是我觉得芜君可能有他的难言之隐吧。”
听到这话,李尔侧了侧眼:“你知不知道你中枪是因为芜君泄露了我们行踪?”
夏利点了点头:“他把位置告诉了简森,只是没想到杀手来得更快一些,芜君不是故意的,他也差点中枪呢。”
“这么说你不怪他?”
“不怪,我相信芜君不是坏人。”
李尔冷笑了一声:“小夏利,你又了解他多少呢?”
“我不了解他,但我见过一些坏人,坏人都不是芜君这样的。我有时候觉得他在故意装成一个坏人,但他本质又不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