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野正在找锤子，准备砸锁。
　　听见声音便扭头望来，眯眼哼笑道：“我还以为某只鸽子变不回来了。”
　　“没有。”陆亦一见他，就想起自己刚才在校服里看到的画面，近乎慌乱的移开视线。也没再和沈野讲话，他坐到医生面前，转移话题，“医生，我这次的情况有点特殊。”
　　“看出来了。”医生按了下圆珠笔，询问道：“具体是什么症状？”
　　“就是，觉得头晕，很恶心。腺体很敏感。”
　　“敏感？”闻言，男医生抬了下眼，“是对所有的信息素都敏感？还是只对某个人的信息素敏感？”
　　“……”陆亦低下头，闷声答：“某个人。”
　　“啊。”
　　男医生眨了眨眼，又意味深长看了眼沈野。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顾及到这两位小同学的面子，又重新把话咽了回去。
　　“我这里就是个小医务室，看不出什么，但是我能看出你这应该不是什么小问题。”医生还是给他开了张假条，语气认真，“找个时间，去正经医院检查一下。”
　　不是小问题？
　　还要去正经医院？
　　陆亦愣了愣，又很快反应过来，接过病假条。
　　他自己心态很好，也从来不喜欢胡思乱想什么，在拿到医院检查的正式结果之前，他并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到自己的情绪。陆亦收起病假条，平淡望向身后人，
　　身后那人的情绪明显很不对劲。
　　沈野靠在门边，抱着臂，明明是一个很轻松懒散的姿势，可却莫名透着股紧绷感。
　　他下耷眼皮，眸子定定盯着地面，唇角平直，眼尾勾勒出一贯的冷漠神色。
　　冷漠下似乎还藏着几分不安和忧虑。
　　陆亦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不走？”他弯起眉眼，很轻的笑了一下，“沈同学这是怎么了，为同学有可能身患重症而悲哀？”
　　沈野眉心蹙起，望向他的眸子冷得惊人。
　　“不管我得了什么病，都不算太难。”陆亦没被他的眼神逼退，反而迎了上去，语气挑逗：“有什么病会比失去沈同学的信息素更令人痛苦呢？”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少年低声说话时，嗓音里总会不自觉透着一股撩人的轻哑，
　　沈野似乎被戳中了哪点，缓慢垂下眸，眼里的冰冷和不安渐渐消退。
　　他听见这人又轻声说了一句：
　　“只要你还在，我都不会太难。”
　　心口猝不及防，突地跳了一下。
　　沈野沉默了很久，
　　如果联系这段话的前后，对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也确实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让陆亦彻底离不开他的信息素。
　　可如果……单拎出最后一句，
　　陆亦到底是离不开他的信息素，
　　还是，
　　离不开他？
　　沈野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多想了，还是对方别有深意。
　　微妙的暧昧如同一根根隐藏的线，在夜色中将两人捆绑束缚。
　　“好了，我们走快一点，已经错过一节晚自习了。”陆亦轻咳一声，打破尴尬，率先快步走到前面。
　　而身后，沈野也不自觉加快步伐，跟上了他。
　　平时这两人都没少逃，今天倒是急着回去上晚自习。
　　等到他们赶回教室时，第二节 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已经响起。
　　教室里却还是闹哄哄一片，仿佛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陆亦走回座位，刚想要收拾桌面准备睡觉，便听见学委满含惊喜的一声尖叫，“是真的！”学委高兴得张牙舞爪，“咱班这次全年级排名第四！消息属实！”
　　这次全班都沸腾了。
　　除了面无表情的陆同学和沈同学。
　　“成绩出来了？”他顺口问身边正在拍桌子的顾木。
　　“啊？”顾木停下拍桌子，语气却还是满含激动，“没有，具体成绩还没出来，但是班级排名出来了！咱班平均分比上次提了将近十分！”
　　“哦。”陆亦又问：“那什么时候出具体成绩？”
　　他不是关心自己成绩。
　　而是关心沈野的。
　　这几天老黄那里完全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替沈野答卷这件事。
　　“就这节晚自习吧。”顾木说。
　　他话音刚落，老黄就抱着一大叠卷子走了进来。面露红光喜气洋洋，不是过年胜似过年。
　　班级里却瞬间息了声，老黄怀里的那叠卷子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这次考得不错！很不错！比上次的年级排名上升了四位！”老黄拿着成绩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班里这次冒出几个拔尖生！出乎意料啊！”
　　“拔尖生？”顾木压低声音，“是班长？”
　　“或者是学委，班长和学委前段时间都学的很拼命。”路银天靠在桌沿，小声探讨，“我估摸着就是他俩这次考得太好了，再加上咱们也没拖后腿，所以拉高了总体平均分。”
　　“对。”顾木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
　　“尤其是陆亦和沈野！进步非常，非常，非常大！”
　　说这句话时，老黄似乎都要背过气了，眼睛瞪的溜圆。他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又戴上眼镜，
　　“稍后我把成绩单贴前面。”老黄还在琢磨成绩单，顺便叫来几个人，把桌上的卷子分给他们。
　　等卷子的过程是极其煎熬的。
　　但陆亦表现的很轻松。
　　他只是有点疑惑。明明自己所有科目都是在替沈野答题，可为什么老黄会说他进步很大？
　　“陆哥我好紧张啊。”顾木拽着他，浑身发抖，目光跟着一个个分发试卷的同学晃来晃去，“陆哥，你说这次你跟沈野谁会赢啊？”
　　陆亦摆弄着手里的笔，说：“沈野吧。”
　　“啊？”顾木一愣，“为什么？”
　　还没等陆亦回答他。
　　学委把一张卷子发到顾木面前，顾木瞬间闭上眼睛，“陆哥你……”
　　陆亦：“是数学，八十五。”
　　“啊啊啊啊啊！”顾木睁开眼，抱着卷子就是一通亲，“三年了！我头次数学上八十！”
　　陆亦：“……”
　　被顾木的情绪感染，他也不自觉有些激动。但貌似并不是因为考试成绩。
　　因为学委在发完顾木的卷子以后，面露惊讶，抱着卷子走向了教室后方，
　　走向了沈野的座位。
　　陆亦侧过身子，假装没有再看，可却在眼角偷偷留了余光，关注沈野的一举一动。
　　沈野会不会看出这是他写的？
　　应该不会吧，他故意歪扭了字迹。
　　陆亦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一方面担心沈野看出来，一方面又在想，如果沈野看不出来，他大抵也是会有些失落。说不清道不明的来由。
　　他看到沈野拿到了那张卷子。
　　砰砰跳的心脏好似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陆亦深吸口气，
　　他看见沈野怔了一瞬，拿起卷子，目光在卷面上扫了一圈后，突然笑了。
　　狭长的眼笑得弯起，眼睫半遮住那双满含笑意的漆黑眸子，他抿起唇，眉梢极为轻微的挑动一下，随后便迎着头顶上冷白色的白炽灯光，抬起眸。
　　望过来的视线正巧和自己的目光相撞。
　　陆亦忙不迭躲开，又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样只会更明显，于是便重新收拾情绪，强装坦然的回望过去。
　　喧闹教室里，两个人的目光穿过层层书堆，交织在一起。
　　“陆哥！沈野拿到卷子了！”顾木屏声息气，“我去偷偷看他考了多少分。”
　　陆亦被那人的一眼盯得心如乱麻，想都没想便拽住他，“不用。”
　　“那我……”顾木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眼神一飘，看见班长正拿着卷子向他走来。
　　嗯，怎么说呢。
　　班长的表情有些诡异，跟见了鬼似的。
　　“陆，陆哥。”班长最后停在了他们桌边，把卷子双手捧着递了过来，“您的。”
　　您的？
　　顾木伸长脖子，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分数能把班长惊成这幅模样。
　　结果还没等他来得及伸脖子，便看见陆哥把试卷接了过来，摆在桌上，
　　卷子上画着个龙飞凤舞的‘100’。
　　顾木：“……”
　　我日。
　　这位小同学的脑子瞬间卡壳，卡到连数学满分是多少都记不太清了。
　　陆亦安静盯着面前的卷子，
　　这明显不是他的字迹。
　　这明显是……
　　沈野的字迹。
　　跟他平时写的字不太一样，应该是故意的。但陆亦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整张数学卷被写得密密麻麻，看得出答题的人十分用心。
　　陆亦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不自觉屏住呼吸，滚烫温度从脖颈后一点点爬上。
　　指尖点在卷面上时，仿佛还能感觉到答题那人的体温，陆亦甚至能闻到卷子上很浅很浅的薄荷香，这些应该都是错觉吧。
　　他盯着卷子正面盯了很久，半晌后，才把卷子翻了过去。
　　目光一下子被背面的一副涂鸦所吸引。
　　在卷子背面，
　　密封线内，
　　某人用黑色签字笔几笔勾勒出一只小鸽子。小鸽子藏在书堆里，伸着脑袋，像是在偷看什么。
　　这只鸽子被画得栩栩如生，跟他一模一样。
　　因为是在密封线内，又是在卷子背面，所以大约并没有人发现。答题那人可能只是考试无聊时随便画的，也可能是专门留给他看。
　　陆亦目光下滑，看见在这只小鸽子底下还有几行字，
　　字迹略展锋芒，虽然每一笔里都透着股凌厉，但在这几行字里却意外的显出几分温柔，
　　他心跳加快，视线缓慢划过这几行字：
　　“公平考试。”
　　“没有放水。”
　　“送给某只偷看我的小鸽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俩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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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传染
　　很快陆亦就发现, 那个人不止替他答了一份数学试卷。
　　所有科目的试卷都已经被分发完毕。除了数学是满分外, 语文的作文和诗词赏析被强行扣掉了几分卷面分，英语满分，理综差了四五分。
　　陆亦突然觉得有些慌。
　　说不定这个第一会是他自己。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一响，九班一大半的学生便向着讲台前的成绩单蜂拥而去。这次班里很多人都考得不错，大家都想知道自己有史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 到底能在班里排名第几。
　　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排名第几不重要。
　　重要的是班里的第一第二怎么可能是这两位？？？
　　“第一是谁？第一陆亦？五百九十三？这成绩单是假的？还是我瞎了？”
　　“第二沈野？五百九十整？甩第三将近四十分？？？”
　　“大概是我瞎了, 咱俩稍后去医务室看看眼睛吧。”
　　“我觉得这成绩单是假的。”
　　半晌后，众人讨论无果, 便只能又一窝蜂涌回了两位大佬旁边。
　　等到两份批着分数的卷子无比真实的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才终于相信,
　　原来陆亦和这新来的转校生一直都特么在装学渣！
　　“我没有。”陆亦把卷子收回来, 懒洋洋下耷眼皮, “只是考试的次数太少。”
　　众人：“？？？”
　　“不管怎么说，这次陆哥和沈野是咱班的功臣，咱班的平均分愣生生被这俩变……”班长盯了一眼陆亦，又盯了一眼沈野, 求生欲使他把这个词咽了回去, “被这俩大佬提高了整整八分。”
　　只要有几个成绩十分拔尖的尖子生, 再加上他们齐心协力不拖后腿。
　　这次九班在年级的排名有了飞跃般的进步，也是意料之中。
　　“来来来，让我看看那个帖子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那位楼主的脸疼不疼。”一向热衷于看热闹的顾木第一时间翻出了手机，轻车熟路打开帖子。
　　扫了几眼后, 表情却逐渐凝滞。
　　“靠！怎么还有这种人？”顾木极其愤怒的踢了脚桌子，招呼他们，“你们也上论坛上看看，这楼主到底是谁啊？这明显就是故意针对我们九班。”
　　一开始，这个帖子的出现只是个玩笑，大家都没当真。
　　可现在成绩已经出来了。玩笑就已经不再是玩笑，而是刻意刺伤九班班级荣誉的尖刺。
　　陆亦斜着视线，扫了眼顾木的手机屏幕。
　　那帖子已经被顶成了热帖，帖子底下已经有了上千条回复。其中被点赞数最多的一条却是楼主自己留下的。其语气之嘲讽，言辞之欠扁……
　　陆亦眯了眯眼，肉眼可见的露出了不爽神色。
　　2035030349【楼主】：九班这次可算是跳出年级倒三了。大家有看这次期中考试的具体成绩吗？九班这次之所以能跳出倒三，主力可是他班那个常年倒数的o和一个刚转校过来的不良少年。你告诉我这两个人能考六百多？那不是抄的还能是什么？九班你们难道不嫌丢人？？
　　丢他姥姥家的人！
　　“咱们的学号都是有规律的。看这个学号，楼主应该跟咱们同一年级，是三班的，班里座位号是49。”学委阴沉着脸冷静分析：“我去告诉黄老师。”
　　“告诉老师有什么用啊？老师只会当是学生间的小打小闹，顶多让把帖子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