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空气变得粘稠如血,腥臭,窒息。
即使很快绕过祭坛,那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在玩家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时,三个逃跑的人终于开始颤栗起来。
“我们会不会被处罚……”情侣里的女士不安地问自己男友,男友牵着她的手安慰着。
金朵琳一直垂着头,行尸走肉一般,仿佛被失败打击的麻木了。
谢秉言皱了皱眉,审视了一番金朵琳,悄悄拉着纪慕夏离她更远了点。
……
黑衣祭司把人带到神庙的后院,安排所有战俘住在一起。
这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室内没有家具,地上挨着两边的墙壁铺着厚厚的枯草,草上是粗糙的麻布,这就是两“张”床铺了。
角落处有分别装着烤玉米和清水的陶罐,这就是他们的食物。
纪慕夏以为,一看生活条件很好的金朵琳一定会不习惯这里,下意识看过去。
却发现,金朵琳脸上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模样有些生人勿进。
金朵琳正好站在窗户附近。
月光打在她的脸上,纪慕夏隐隐看到,她披散着头发的脖颈后侧似乎有发黑的血迹。
想要看的更清楚时,金朵琳走到地铺旁,直挺挺地躺下,纪慕夏更加看不到她颈后的状况了。
“神说,奴隶当忠于主人,不许逃跑。”
再次强调一遍后,黑衣祭司便带着战士们一起离开了。
室内没有灯也没有火把,玩家按照男女性别,各自选了一张地铺躺下,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看来我们逃过一劫了。”
黑暗中,情侣里的女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宝贝,你还有我。”男士亲了亲她,两人一起亲亲密密的抱在一起躺下了。
金朵琳依然没有说话,自顾自找了靠门的地方,躺下。
纪慕夏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要躺下睡觉时,忍不住抬头去看金朵琳。
金朵琳睁着眼睛,眼睛直勾勾瞪着屋顶,没有神采也没有生机。
仿佛感受到了纪慕夏的注视,金朵琳的眼珠僵硬的转动过来,与纪慕夏四目相对。
然后,嘴巴大大的向耳朵两侧裂开,越裂越大,越裂越大……
“睡觉了。”
谢秉言原本躺在纪慕夏身后,突然用手臂撑在纪慕夏身上,翻过来,正好挡在纪慕夏跟金朵琳的视线之间。
“那狐狸精有我好看吗?”
“狐狸精”金朵琳听到谢秉言语气幽怨地如此问道,嘴角抽了抽。
纪慕夏转过身,再次背对着谢秉言,吐出一个渣男一样冷漠的词。
“睡觉。”
谢秉言:……
……
陌生的环境里,纪慕夏并没有睡得太沉。
当面前有冷冷的风吹在脸上时,纪慕夏立刻就惊醒了。
然后,他感觉脸上痒痒的,仿佛是猫尾巴扫在脸上。
神庙哪里来的猫?
等等,神庙……
纪慕夏一个激灵。
他的眼帘掀开一条缝,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是风,也不是猫尾巴。
是金朵琳。
她的头垂在他的上方,两眼直勾勾盯着他,头发丝垂下,扫在他的脸上,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纪慕夏只是一个瞬间再次闭上眼,继续装睡,手臂上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他感觉,金朵琳的视线依然落在他的脸上,那股冷冰冰的呼吸越靠越近。
她的发丝仿佛活了过来,落在他的肌肤上,蛇一样的蠕动起来。
不,不是错觉,是真的蛇!
纪慕夏听到了“嘶嘶”的声音!
身上的头发丝在蠕动,身下的枯草也在蠕动。
冷冰冰,黏糊糊,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嘶嘶声,仿佛已经掉入蛇窟。
纪慕夏猛地一握拳,就要爆发——
然后,他听到一旁谢秉言的方向,传来销魂的一声:
“卟————”
金朵琳猛地站直身子,下意识捏住鼻子。
纪慕夏屏住呼吸,却发现什么味道都没有。
——谢秉言根本没放屁,他是故意用嘴配音。
谢秉言睁开眼就是唰唰唰一串手术刀:
“死女人大半夜的偷男人!”
金朵琳闪躲不及,被手术刀扎进了眉心,带着手术刀踩过几个玩家跳窗而出。
金朵琳踩着男玩家这边的地铺,正好一脚从查利的两腿之间踩过。
查利一声惨叫,跳脚起来,在金朵琳撞窗户出去时,报复的狠狠抓住金朵琳的长发。
“哐当”一声,窗户上是粗糙的木框,糊着原木色的树皮纸,金朵琳连着窗框一起撞飞出去。
她在往前跳窗,查利抓着她的头发往后用力,只听一声让人牙酸的“撕拉”声,金朵琳的人影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里,查利的手里多了一坨黑糊糊血淋淋的东西。
“啊!”
玩家相继被惊醒,看清楚查利手中的东西吓得接二连三的惨叫。
那是金朵琳的头发,连着头皮一起被撕了下来。
查利扭曲着脸,“呸”了一声,嫌弃地把头皮和头发一起扔出窗外。
现在,谁也没心思继续睡下去了。
“她已经死了?”
纪慕夏想起自己看到的金朵琳脖颈后面的黑色血迹,现在想来,那里应该就是她的致命伤。
“恐怕那一声惨叫时就已经死了。”
逃跑到农田时,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金朵琳已经遇害了。
跟着玩家一起回来的金朵琳,已经不是人了。
但是当时一起逃跑的,有三个人。
其余玩家反应过来后,齐齐看向一起逃跑的那对情侣……
第四章 倒计时第八天
“我们是人!真的是人!”
情侣女激动地连连辩解。
剩下的十个玩家相继往旁边散开,与这对情侣拉开距离。
僵持中,早晨的阳光洒入没有窗户的室内。
“天亮了。”
“如果是鬼,不能见太阳吧?”
玩家看向这对情侣,他们站的位置靠角落,正好没照入阳光的范围内。
“蠢货!我们是不是人自己心里不清楚?”
情侣男似乎被众人的猜忌激怒了,气冲冲拉着女友往外走。
“走,我们自己离开,免得被这群蠢货拖累!”
他打开门。
早晨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
下一秒,
“吼——”
这位男士从头部开始,一点点兽化。
黄色的皮毛,黑色的豹纹斑点,猫科动物的兽耳,衣服被兽化撑破,尾椎后长出了长长的尾巴。
他发出不知所措的吼叫,此时从嘴里吐出的却已经变成了兽吼。
“啊怪物!”
他的女友被吓得挣脱了他的爪子,转身就要往室内逃跑。
一时情急之下,兽化的男士朝她扑了上去,大嘴一张,咬住了女友的头颅。
女人的惨叫声消失在变成野兽的男友的嘴里。
野兽不知所措的张开嘴。
“砰——”
女士的尸体砰然倒地,脖子上有深深地一排牙印,鲜血在门口流了一地。
早晨的阳光没有带来一点温暖,沐浴在身上,只有深入骨髓的森寒。
“唰唰唰”投标射入野兽身体的杀戮声,野兽哀嚎的惨叫声,成了清晨的背景音。
满地的鲜血,人血,兽血,成了大清早的背景色。
玩家的脚仿佛被冻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刚刚的野兽是美洲豹。”谢秉言第一个恢复过来。
撸起袖子露出自己胳膊上的刺青:
“他的纹身和我一样,是美洲虎,又叫美洲豹。”
……
“这是神的惩罚。”
黑衣祭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外的屋檐下,恰好站在阴影中。
他的身影与阴影浑然天成的连为一体,表情僵硬,气质冷漠,让玩家一时之间难以分辨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黑衣祭司循着屋檐下的阴影一路走过来,把美洲豹和女玩家的尸体一起拖走。
他一手一个,看似干瘦的身躯有着庞大的力量,轻轻松松把两人同时拖走。
所有玩家静静地看着,静寂无声,仿佛被震慑住了。
等到黑衣祭司的身影消失在玩家的视线里,谢秉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那位女士身材结实,至少有六十公斤。那位男士变身前大概八十到九十公斤,变成野兽后……”
纪慕夏补充道:“成年美洲豹在七十到一百八十公斤之间。”
“也就是说,他一只手就可以负重至少六十公斤。”
“这力气不算什么,我也可以一手把一个六十公斤的美女抱起来!”查利得意地炫耀道。
谢秉言“啪啪啪”的鼓掌,笑的矜持:“厉害,那这个祭司就交给你了。”
查利脸色一僵,笑不下去了。
太阳已完全蹦出地平线,笼罩了整个院落。
玩家们有了新的问题。
“这些纹身会不会是诅咒?”
有美洲豹纹身的玩家被阳光照耀后变成美洲豹的先例,其他玩家在那之后下意识躲在了室内阴影处。
但是,现在几乎避无可避了。
谢秉言伸出一只手,照耀在阳光下,完全没有任何异变。
“看来不是。”
“应该是违背了游戏规则的惩罚。你们还记得祭司的话吗?”纪慕夏同样先用手去试探,然后整个人走出室外,站在阳光下。
“神说,奴隶当忠于主人,不许逃跑。”
金朵琳和那对情侣逃跑过,至此,逃跑的三人全部丧命。
其余玩家小心翼翼从室内走出来。
果然,大家都没事。
这是一座朴素的后院,白天光线清晰的情况下才能看得清楚。
后院的建筑基本都是土坯墙,墙上挂着如今已枯的无法食用的干玉米和干辣椒。
他们这边的奴隶房是泥土色,对面另一边一看就华丽一点的,用火山岩灰涂成浅红色,画着看不懂的氏族图腾。
纪慕夏看着那个红色图腾眉眼一动,这个图腾,与他胳膊上的刺青很像。
看那房屋的位置和大小,一看就是重要人物居住的。
“我们过去看看。”
谢秉言自然跟着一起,秦椒也跟了上去。
其他玩家分成不同的小队,有的选择了其他房间,有的选择了前面的神殿。
到了白天,神庙里似乎完全没人。
没有NPC来安排任务,也没有鬼怪等危险偷袭。
但是每个玩家都不敢放松,危险或许就跟突然变出美洲豹的玩家一样,藏在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到了红房子面前,谢秉言掏出手术刀就要撬门,被纪慕夏拦了下来。
“要有礼貌。”纪慕夏伸手轻轻叩门。
“请问,有人吗?”
“肯定没人啦,我看到祭司去了那个方向……”秦椒伸手指了指神殿的方向。
果然,没有人应声。
门也没有上锁,三人轻松推开后,一闪身进门反锁。
至于为什么不留个人守门,实在是这里太过空旷,没有树木也没有龙舌兰,门口站个人反而嫌疑更大。
而且,谁都不适合做看守人。
留下秦椒,谢秉言不信任她遇到危险时不会丢下二人自己逃跑。
留下自己,谢秉言也不放心让秦椒跟纪慕夏单独相处。
而纪慕夏,不适合留下。
最后三人一起进门。
室内一片昏暗,窗户上有厚厚的窗帘,他们拉开缝隙,让室内有了昏暗的光。
正对着门口的石桌上,有一尊精美的石雕,一米多高。
那是一座盘起来的蛇形雕塑,本应该长着鳞片的蛇身是一片片的羽毛,靠近头部的地方长出了一对翅膀。
这尊石雕表面斑驳不堪,凹凸不平的粗糙肌理上有残留着金色的斑点,只有双目的黑曜石竖瞳是唯一的光泽。
“这雕像应该是镀金的,金箔被人扒去了。”
谢秉言走到了纪慕夏身后:“这条蛇是他们的神像?”
“这是羽蛇神,也是祭司的保护神魁札尔科亚特尔。不出意料,这间房是祭司的房间。”
纪慕夏的手抚摸上自己手臂上纹身的位置。
他已明白,自己身上的纹身就是羽蛇。
“羽蛇衔尾,代表死亡与重生,也代表着无限和永恒。”
谢秉言:“难道这个象征时间?”
“不一定。阿兹特克是有自己的太阳历的,具体化还有命书和日历石,就是生活物品上也有日历石的图案。”
纪慕夏说话时,不停地在室内寻找。
祭司的房间内一样的简朴,木床,陶罐,除了墙壁上夸张的兽骨和羽毛似乎并不怎么注重享受。
纪慕夏找出一个陶罐,橙色底的陶罐罐肩和罐足上有黑色的波浪纹,罐肚上就有繁复的花纹。
“看,这个就是日历石的样子。”
“如果是停止时间,会不会是计时器?比如钟表停止时间就是拔下电池,如果是钟表纹身,会不会是杀了那个玩家……”
秦椒杀气腾腾地揉了揉手腕,“又或者,砸碎这个陶罐?”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谢秉言犹豫地看向纪慕夏。
纪慕夏在室内一番查找,搜出不少有日历石花纹的器物。
秦椒傻眼了:“这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