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话，诺特埃尔不过是少了一个卖花的少女而已。
　　她妨碍了神，自然应该有被降下神罚的心理准备。
　　就算失败，祂的法师阁下出手化解这场小风波，也会给这些人们留下他们确实是一对恋人的印象——比起言辞，行动显然更具说服力。
　　再这样浪漫的地方，大概没有人会分不清百合与玫瑰的花语。
　　哪怕无意，落到别人眼中，那样的行为也是宣誓主权和……吃醋啊。
　　李明光是没有读心术，要是有读心术或者精神感应之类的技能，墨忒这张脸铁定要保不住。
　　脸太厚，想太多，不打几架冷静一下你都不知道谁才是爸爸。
　　至于花语？花语又不能吃。
　　“……谢谢你们的曲子，祝福你们！”少女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赞美，又一溜烟钻回了人群。
　　直至风波过去，墨忒带着点满意地、重新将被他丢弃在地的花冠拾起，李明光依然莫名其妙，更加笃定这位乐神大概是闲出了什么病。
　　接下来依旧是逛街。
　　李明光陪着祂在街道上漫步到很晚，直到诺特埃尔街头的灯光次第熄灭，繁星耀照在两个人身上，墨忒才意犹未尽地找了一家提供住房服务的酒馆。
　　旅店是粉色调，店主是一对可爱的夫妻。丈夫在负责在前台登记接待，而他那位微胖，脸上挂着和煦笑容的夫人则负责把客人们带到订下的房间。
　　让人意外的是，她认识他们。
　　“之前有客人来用餐的时候提起过。”夫人笑眯眯，圆润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和，“因为都是好看的人，加上都很有个性，大家就忍不住聊起来了。”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感慨道：“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啊，哪怕是年轻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大胆过。”
　　“您现在依然年轻，身上带着青春的鲜活和魅力。”
　　墨忒很会说话，夫人被祂恭维得抿着嘴直笑，甚至当场减免了一些住房费用，并祝他们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由于时间不凑巧，这家提供住宿服务的酒馆只剩下了一间房。
　　李明光完全可以用冥想替代睡眠，而且他还有卷轴要做，睡不睡无所谓。
　　只要房间里面有桌子就行。
　　虽说是单间，但床很大，甚至能躺下三个成年人族男性。墨忒躺了很久，也没有看见李明光有任何要上床休息的意思。
　　房间里蜡烛已经吹灭了，只有桌子上还有光源。
　　李明光用了照明术，正一个一个地组装卷轴，认真专注到墨忒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
　　祂看见少年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投下剪影，盯着对方棱角还未完全长成的侧脸出神。
　　想到之前种种，那顶错位的花冠和身上微小的痕迹，祂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审视与炽热，目光热烈到能把人灼穿。
　　换做其它人，可能早就已经忍不了出声询问了。
　　可是李明光正在倒腾他的魔法卷轴，从变羊术到空间传送，他还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最大程度利用现有材料，多做上几份。
　　专注的法师根本不会在意外界发生了什么，经常会发生许多后知后觉的事件，甚至闹出一些笑话。
　　但法师们以此为荣。
　　这是求知和专注的体现，只能证明他们确实是优秀的法师。
　　墨忒终于受不了了，就这样衣衫不整地走下床，锁骨半露地拍了拍李明光的肩。
　　本能朝身后丢出去数道冰刺之后，李明光注意到身后的精灵，面色古怪。
　　“……精灵也会发烧？”
　　墨忒发丝散乱，形象也不太好，他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联想很正常。
　　墨忒被活活气笑了，又酸又醋。
　　“你看看我。”祂提高声调，“难道我还比不过这些……这些……”
　　那些是变羊术卷轴，李明光下午还对祂用过这个法术，墨忒能通过魔法波动认出来。
　　思路被打断的李明光才不管墨忒什么身份，恶声恶气，“有病吃药，没病睡觉。”
　　“没看见我在干活吗？”
　　他真心觉得下意识挥出几根冰刺算轻了，特别是对又缠上来的墨忒而言。
　　“这种小法师才会做来练手，随便哪个大位面都有出售的东西，怎么值得你为它浪费时间？”
　　墨忒发誓自己绝对不是酸，只是感到不值。
　　如果李明光制作的是天火和陨冰这种杀伤力极大，几百个砸下去能把神也炸懵的禁咒级卷轴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变羊术卷轴。
　　变羊术卷轴，不管在哪个位面，售价都不会超过十金币。
　　作为法师熟悉魔力回路绘制的练手作，这类卷轴的搞笑和娱乐作用要远远大于实际。
　　持续时间太短，极易产生抗性，光是这两点就限制了它的可能。
　　和变羊术放在一起比较，墨忒觉得祂被贬低了。
　　精灵之神的魅力居然没有变羊术大，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承认！
　　祂只好抓住某个点不放，试图表现得更加理智一点：“比起把时间浪费在变羊术上，充足的休息更加能让头脑放松，也更加利于研究的进行。”
　　这次李明光没有打断祂，而是等祂说完之后，赞成地点了点头。
　　接着，法师开口，话锋一转：“然而这不是普通的变羊术，你可以闭嘴了。”
　　墨忒：“……”
　　“你不会以为，我绘制那么复杂的魔纹，就为了一个只能持续数秒的法术吧？”说到自己的老本行，李明光倒是挺兴奋。
　　这是他在在前往诺特埃尔的路上突然冒出的想法，理论上似乎也完全可行。
　　这里不是他原本的位面，也没有什么真理议会，他只好勉为其难把墨忒当成听众。
　　“这是经过我改良的超强变羊术。”
　　李明光一把抓起桌子上画了一半的卷轴，开始阐述自己的核心思路，“在改良的过程中，我还考虑到了人类并不能靠吃草活着和绵羊的消化系统和人类并不一样……总之牵扯到许多生存问题，要额外加上各种各样的免疫和保护功能……”
　　“……啊？”
　　不明所以的人终于变成了墨忒。
　　“也就是说，经过我加长改良的变羊术，可以做到在保证人体健康的情况下，将人变成绵羊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李明光异常骄傲，“这是对变形术这一大类的拓展和应用，具有理论和实践双重价值……”
　　……不，没有几个法师会无聊到改良变羊术而使本来就鸡肋的变羊术更加鸡肋的。
　　墨忒无奈地想。
　　看着当场兴奋，甚至当场就变出纸笔，准备研究论文的李明光，祂又觉得有些好笑。
　　为了让那张过于喋喋不休的嘴停下来，祂只好干脆地俯下身，用吻封住了它。
　　……！
　　李明光猝不及防，瞳孔猛缩。
　　而后，他怒笑着捏碎了手上的变羊术，一字一顿道：“并且，对神有效。”
　　特别是在神处于附体，借助眷者的肉身行动的情况下。
　　墨忒一惊，但为时已晚。
　　他开口，只能发出软绵绵的咩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忘设时间了_(:з」∠)_，没得流言没得动力。
　　本章告诉我们，不要干扰一个法师的研究，也不要随随便便打断法师的话。
　　不过惨归惨，好歹墨忒亲上了。
　　还有几位都没亲过呢。
　　比如某个光明神。


第11章
　　墨忒是自己送上门来当试验品的，李明光觉得这事要怪也只能怪墨忒没有眼力见。
　　他只是一个研究被打扰的法师而已，脾气暴躁很正常。墨忒的吻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亲一下也不会少块肉，哪里有他被打断的思路重要。
　　说到思路……不爽归不爽，想到自己的目的，李明光罕见对墨忒和颜悦色起来。
　　“放心，持续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变羊术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附带，他研究这样的变羊术，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在弑神的时候多一点把握。
　　但凡上位神，都会自带一定程度的元素豁免，基本完全免疫流传的那些普通法术。
　　和这一类存在打架，李明光基本都是禁咒起手。
　　但作为学院派，他也坚信世上绝对没有丝毫没用的法术——光明术除外。
　　只要变羊术能对神的本体产生作用，哪怕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也足够制造能扭转战局的机会。
　　在魔力充足的情况下，像他这样精通法则，对简略咏唱不能再熟悉的法师，这点时间已经完全能发出两三个破坏力不亚于天灾的法术了。
　　退一万步，就打不过，他也完全能有机会使用空间传送脱身。
　　研究成功的话，以后碰到光明神，他绝对又会多上一点把握。
　　现在面前就有一个现成的试验品……他何必舍近求远，冒着风险去找那些对头实践呢？
　　他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快，“由于材料和各种各样的限制，它目前最多只能维持一个小时而已，等会儿记得告诉我感想，我再改进改进，多试几次。”
　　想到刚刚那个吻，法师语气顿了顿，对着地上的浅金色绵羊捧读：“爱你，么么哒。”
　　节操这种东西，哪里有目的重要。
　　墨忒被一个么么哒砸晕了。
　　尽管祂不知道么么哒是什么意思，爱你表示什么还是清楚的。
　　幸福来得过于突然。
　　以至于在变羊术生效的这段时间里，墨忒已经从如何顺利牵手想到了日后该怎样改造自己的神国。
　　法师一般会喜欢书籍和卷轴吧？要不要增加一点别的花？
　　说起来祂还不知道李明光有什么爱好……
　　变羊术大约持续了半小时左右。
　　墨忒刚从法术效果里恢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回应这份喜爱，李明光又砸过来一个变羊术。
　　“我改进了魔纹的排列，这次看看时间能不能更长。”法师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等会记得一起把感想告诉我，或者给我抽血检查魔力浓度也行。爱你。”
　　最后两个字轻轻巧巧，连尾音都没带上。
　　再度惨遭变羊，意识到自己只是工具人的墨忒悲愤了。
　　在有口不能开，只能发出羊叫声的情况下，祂果断抛弃语言交流的方式，直接用意识与李明光对话。
　　“……这就是你表达喜爱的方式？”
　　李明光哦了一声，强行解释：“我是法师。”
　　他非常坦荡地直视金色绵羊的眼睛，艰难维持住了表面正经。
　　刚刚他居然没有注意到墨忒的新形象，那只绵羊头顶上，有一小撮摇摇晃晃的呆毛。
　　墨忒本人是没有呆毛，可能是法术出了什么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不联想到祂的样貌还好，一联想到这个，李明光就很想笑。
　　“你刚刚笑了吧？！”墨忒质问他。
　　李明光当然不会承认这种事，当场摇头，“咳，请不要质疑我作为法师的职业素养。”
　　“也就是说，目前你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可以用意识直接交流，对吧？”他迅速找出问题的关键所在，“那你的力量呢，能用吗？”
　　“不不不，这个问题没有意义……神的力量并非只来源于肉身。”
　　不等墨忒回答，他又迅速否定了之前的观点，“如果想要这个变羊术真正生效，应该还需要对神格做出限制。”
　　“问题不大，我很快就可以搞定。”
　　墨忒眼睁睁看着他三言两语敲定了新的研究方向，再度埋头制作起了法术卷轴。
　　对方并没有将质问放在心上。
　　祂意识到了这一点，本能想要降下神怒之类的东西。
　　神祇不可戏弄，不容轻慢。
　　可滔滔不绝地谈论法术，认真研究的李明光真的很好看，甚至无关外貌。
　　少年有飞扬的眉和如星的眼，自信又骄傲，活像个小太阳。
　　如果那双眼睛可以一直看着祂就好了。
　　这一次，变羊术持续的时间要比之前还要短。
　　法术抗性这件事早在李明光的预料之中，他半点都不意外。
　　倒是墨忒，没有任何与愤怒搭边的反应不说，还变出了一张椅子，胳膊撑在桌子上，支着下巴看他工作。
　　“可以过一会儿再对我用这个法术，我不会躲。”祂开口，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但是你得……”
　　对于含蓄优雅惯了的乐神来说，太过直白的吐露反而有些无法开口。
　　“我得什么？”李明光抬眼，手上动作未停。
　　“你不可以和别人说爱你，你得和我说。”墨忒声音小了一些，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
　　李明光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求。
　　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和之前答应墨忒、陪同对方游览诺特埃尔一样，根本不被法师放在心上。
　　口头说几句话而已，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过来的法师，李明光对这种日常生活中已经可以约等于感谢的词汇，没有任何敏感度。
　　再说，谈情说爱这种事情太分散精力了，会影响研究。至少在干掉光明神之前，他觉得自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行，我不会和别人说‘爱你’这两个字。”李明光答应得爽快。
　　看见他这么干脆，墨忒反而不太好受。
　　音乐之神彻底认清了自己身为工具人的事实，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了苦中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