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那一刻林曦晨的心软了大半下去。
　　“程昱，”林曦晨轻声开口，“我已经知道了。”


第88章 我想咬你
　　程昱明显是没有想到林曦晨会对自己说这个，他愣了许久，最后眼中的睡意褪去。
　　“你知道了……”
　　他揉了揉眼角，翻过身来。程昱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几秒以后扭过头来问，“你知道多少了？”
　　林曦晨躺在这人身边，全程目不转睛，“全部。”
　　程昱笑了，“你哪能知道全部……”
　　“WSJC把最高等级的机密文件给我看了，全部，前因后果。”
　　林曦晨小声，但没说自己和胡瑞吵架的内容，“而且我从胡瑞嘴里套了话出来。七年前，黑进官方资料库的是你们吗？”
　　程昱僵在那里。许久以后他翻身回来，程昱侧躺着盯着林曦晨双眼不放。
　　盯着那双美丽的蓝眸子。
　　程昱小声问，“我要说是，你会怎么样？”
　　林曦晨很感激程昱没有骗自己，他语气温柔，“我能理解。因为如果是我，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程昱继续问，“那我利用你的身份逃脱AO相亲法这件事呢？你从来都没有谈到过这件事。”
　　林曦晨眨眨眼，“毕竟我也是受害者，所以我还能感同身受一下。”
　　“受害者，”程昱小声，“你被人强行塞了一个麻烦，林曦晨。你在这件事上太大度了，你应该生气的。”
　　“我不知道，我清楚为什么，正常人应该生气的。但是在你的事情上，我总能感同身受，我总能理解。”
　　“你的同理心为什么会那么强？”程昱声音有点嘶哑，“你都不生气，这就是完完全全抓住了我的软肋。林曦晨你不对我生气，我就只会永远记得。”
　　“只要你能记得我就好。”
　　林曦晨伸手挑了挑程昱的发梢，“再说在没遇到你之前，作为军方服役中的一员。新的法案推行了以后，你知道我参加了多少相亲会吗？”
　　他吻了一下，小声道，“仔细想想，强行塞过来的这个还算不错。”
　　程昱嘴角往上走了一下，当初罗尼还就是靠那些资料把这个婚假结婚成功的。但半秒以后，他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程昱微微抬起了头蹭了蹭林曦晨的手掌，他盯着林曦晨那蓝色的眸子轻声道。
　　“他们违背契约了，林曦晨。他们说相亲会变成自愿的，可十年后还是变了回来。”
　　程昱身边的这人清楚，林曦晨伸手摸了摸程昱的面颊，“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法案沉寂十年以后还是强制推行了，没有人……”
　　林曦晨一愣，他发现手掌湿漉漉的。
　　程昱在哭。
　　他的妻子在无声地落泪。
　　“我不是，我只是……我今天晚上只是想和你说不用压力那么大，我……”林曦晨试图解释什么。
　　“怀上小橙子以后我很害怕，林曦晨。”
　　这是程昱第一次在林曦晨面前显示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程昱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大大咧咧开开心心的，为一点小事就感到满足。为一点小事就感到开心。
　　从来没有人想到程昱也会哭泣。
　　林曦晨轻声安抚，他伸手搂住程昱，“我在你身边呢，不要怕。”
　　他用力抱着自己的妻子，而他的Omega却在颤抖。
　　程昱小声道。
　　“我不想小橙子是O，我也不想他是A，他的味道太甜美了，后来我意识到，就算是B，他也有可能遇到那些坏人。”
　　“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林曦晨抱着程昱，这个解释很苍白，他轻拍对方的背，就算有些事他没有和程昱说，对方其实还是知道的。
　　“就算他是男孩，有些可怕的事情也会继续发生。如果没有他，我也许还会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去找罗尼，我会毫不在意地去战斗。”
　　林曦晨很心碎，“亲爱的，听我说。”
　　程昱哽咽，“我不知道他要怎么样才能安全的长大，对不起。”
　　林曦晨心疼欲裂，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程昱怀孕后的压力有这么大，他一直以为程昱的过去也许会很苦涩，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苦涩。
　　“听我说，亲爱的……”
　　林曦晨轻拍程昱的后背，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件事，四月花这件事不仅仅和几个人几件事几个家庭有关。它是，它是不分性别种族的，”林曦晨盯着程昱的双眼，他试图让自己的妻子镇定。
　　“它是和所有的ABO都有关系的。无关个人，这是一个很难、很难一时间解决的问题。”
　　泪水沿着程昱面颊滴落，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的皮肤上，烫得惊人。程昱喉头哽咽。
　　“对不起，林曦晨，”程昱摇头，“我不想小橙子拥有你的眼睛。”
　　林曦晨点头，眼泪沿着他的眼眶掉落，他用力拥抱身前这人，“我理解，我很能理解。”
　　程昱趴在他肩头小声道，“我不要他很漂亮，很显眼，也不要他味道迷人眼睛璀璨，我就只想让他简简单单安安全全的长大。”
　　林曦晨难过无比，作为Alpha最难受的就是无法保护自己的妻儿。更加难受的是，在这种大环境下，你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太难了。
　　林曦晨向程昱承诺，“我发誓，会的。”
　　程昱趴在林曦晨的肩头，无声地啜泣着，这是他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有了另外一个存在后一直在担心害怕的事情。
　　能够哭出来，说出来可真好。
　　程昱抹去脸上泪水，“再说四月以后就好了。”
　　林曦晨抱着程昱，他突然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位WSJC的警探，这位前治安官的职业警惕让他想到了一件事，林曦晨抹去程昱脸上的泪水。
　　“你的意思是，罗尼要复仇？”
　　程昱在自己肩头抹了一把眼泪。
　　然后他盯着林曦晨，轻轻点了点头。
　　·
　　从四月花的事件开始到发酵，再到十五年后的今天，除了爱卡莉·布莱特，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背后那些人到底都是谁。
　　但大家都已经猜到了，肯定有一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也肯定有一些名声赫赫的古老姓氏。
　　各种传说流传在暗网上，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拿出准确地证据来证明这件事和那些人的联系。
　　“书上说的没错，哭过后心里舒服多了，”程昱哭过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我和罗尼，”他吸吸鼻子，声音嘶哑，“是不是很可怕？”
　　林曦晨震惊，“不是，只是，七年前如果罗尼拿到的资料和我一样……”
　　“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给罗尼赚钱。再说其实很多人都知道罗尼要复仇了，我们做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程昱嗓子嘶哑，林曦晨给这人摸了摸眼泪，“别说了，我先给你倒杯水。”
　　“没事，”程昱笑了下，“我十几年没哭过了，哭一哭也好。再说了……”
　　见对方要起身要走，程昱抓住林曦晨的手道，“WSJC的局长当时是我们俩的养父。虽然只有半年，但是他一直都在盯着我们。”
　　“道尔？”
　　林曦晨确认了一遍，“WSJC现任局长，就是那个老头子，道尔？”
　　“他是我爸爸以前的长官。”程昱抹了抹眼角，“老头子吗？我今年还没去看过他。”
　　林曦晨记起来了，道尔当初是从警察局调过来的，四月花事件后专门用来安抚人心。
　　“怎么了？”程昱眨眨眼，试图把粘上的泪花弄掉。
　　林曦晨让他别揉眼，皮肤会疼，“怎么只有半年，如果时间长点的话你们就不用去孤儿院了。”
　　“我们自愿去的。收养我们了以后，他和他的妻子受到了几次袭击。于是罗尼带着我去了孤儿院。”
　　“……”林曦晨哑然。
　　这里面信息量太大，无论是今天自己吼了自己的岳父还是罗尼所要做的事情。
　　林曦晨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他的亲家，无论是他的老婆、小舅子，还是那只有半年但是也占了点名分的岳父，全部都是厉害角色。
　　“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
　　林曦晨起身，先给程昱拿来了温暖的湿毛巾搽脸，然后热了一杯蜂蜜牛奶。走回去的时候程昱坐在床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喝吗？”
　　林曦晨递过牛奶，程昱稳稳地接过。Omega小声道谢，程昱握着牛奶，突然对林曦晨道。
　　“我和罗尼一直坚信这个世界好人比坏人多。”
　　“你们只是……”林曦晨坐下，他想说很多，但此时一句话也想不了。他记起了自己的父母。
　　于是他改口，“我们只是，只是没想到，也不知道，一个坏人会毁掉多少好人的努力和幸福。”
　　“我和罗尼一路走来。无论是收养还是在孤儿院。出事了以后很多人帮我们，真的。”
　　程昱捧着牛奶，“无论是我的防咬带，还是罗尼想学编程，周边的人尽他们的可能给我们最好的。”
　　“嗯，”林曦晨揉了揉他的头。
　　“七年前，我们俩都还在联邦理工大，有一天，罗尼对我说，他需要钱。”
　　林曦晨记起来了，“机械甲大赛，我记得那个时候第一名有二十万的奖励。”
　　程昱小小抿了一口牛奶，然后把这东西递给了林曦晨，“你也喝一口。”
　　“不，我不用……”
　　“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吧？”
　　程昱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在这种注视下，林曦晨只能默默地喝了一口牛奶。
　　然后这个Alpha的胃部瞬间开始感受到了饥饿。
　　这个时候程昱突然说，“我只会做面条。”
　　林曦晨看着自己的妻子，程昱捧着牛奶，轻声问，“要我给你做吗？我在联邦理工大唯一学会的就是做这个。”
　　“机械甲不算？”林曦晨笑了。
　　“不算，那对我来说不是技术，那是赚钱。”程昱下床，他稳稳地站在地面，一口把牛奶饮尽。
　　程昱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后看向林曦晨，“然后罗尼就因为黑入国家军事网络而被退学了。”
　　这是林曦晨听过的故事里，一直没有出现的那一部分，林曦晨起身，他主动走在前面，为程昱打开门。
　　“然后呢？黑入国家军事网络这么重的罪，不可能只是退学。”
　　“按照道理来说，最低也是二十多年的牢狱之灾……”
　　他们来到了厨房，程昱说到做到。他走到了灶台边，决定开始煮面。
　　林曦晨就这么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他知道自己不能上前，因为程昱想找点事情做，这也是程昱第一次主动说要下厨。林曦晨看着程昱把面条扔进冷水里。
　　“然后发生了什么？道尔出面了？”林曦晨问。
　　“没有，”程昱点火，他撑在桌面，等水开，“我说过我们遇到了很多好人。当时罗尼的导师，他很优秀，罗尼很早就有导师了，还有我们学院的院长，他们这些人出面了。”
　　林曦晨看着程昱拿着筷子扒拉还没熟的面条。
　　程昱停下虐待面条的手，看向自己。
　　“老师们说，罗尼是在做他们布置的作业，在他们的指导下不小心侵入的。他能够免去牢狱之灾完全是因为几位老师的牺牲，院长提前退休了，他的导师也被调查了。”
　　说罢，程昱盯着面条深深叹了一口气。
　　“罗尼和我都很想复仇，而复仇这条路上许多人帮了我们。我出来校园以后完全听他的。罗尼想要钱，我就去赚钱。我不过问他在做什么，但是……”
　　“但是什么？程昱？”林曦晨问。
　　“帮助我们的人太多了，林曦晨。”程昱看了过来，“他们是无比信任我们才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可是……”
　　程昱在犹豫，许久以后他慢慢说道，“可是，罗尼花了我赚的一个亿买了重武器。”
　　“……”林曦晨记起来了，他谨慎而又迟疑地问，“MA的重武器，一个亿？”
　　“嗯，没有人知道罗尼的计划，他比我还要聪明，我猜不透他。”
　　程昱以为对方是在说自己在MA公司那段时间的事情，“我说了我们从来不用假名，这是我们行走江湖的风格。然后我查到了罗尼的订单。”
　　林曦晨沉默了许久，直到程昱身前的锅已经冒了泡泡，他走上前关了火。
　　“WSJC已经盯上罗尼了。”
　　林曦晨盯着程昱小声道，还是把这个秘密说出了口，然而程昱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你们要是能阻止他就最好了。”程昱小声说。
　　林曦晨一愣。
　　“为什么？”
　　林曦晨帮程昱把小汤锅从火源上移开，程昱低着着头随便抓了点什么调料放了进去，然后这人道，“好了。”
　　“好了？”林曦晨反问了一句，但也还是默默地拿起了筷子。他端着小汤锅走到餐桌前，林曦晨坐下。
　　程昱靠在冰箱边，他抱着双臂。
　　“复仇的感觉一点也不好，林曦晨。我有一段时间每天都在担心看到什么社会新闻，害怕看到罗尼被抓进去或者什么无名尸体出现在河边需要有人认领。”
　　林曦晨加盐的动作一停。
　　他抬起头来，程昱咬着下唇，犹豫很久。
　　“四月花的受害者不是想看到以暴致暴，越来越多的人卷入这件事情，我们想要的是一个答案。想让这件事被其他人所知道，就像是你这样的不知情者，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