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身上的味道变了。
　　林曦晨慢慢走上楼梯，木制台阶发出吱呀声响，如果他眼睛还好，这个Alpha会花一天的时间监督机器人好好保养家里的这些木头，他来到程昱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许久以后Omega嘀咕了一声。
　　“进来。”
　　他得到许可后推开了门，茉莉花香扑面而来，林曦晨杵在那里片刻，然后默默地习惯了这个味道，他不知道程昱房间里的摆设如何，也不好意思让AI告知自己里面的摆设，但是这个空间，属于那个Omega的味道太重了。
　　Alpha站在门口，目光空洞。
　　“伊蒂丝对你说什么了？”
　　“她说，”程昱跪在地上清理东西，抬头一看才记起来林曦晨的不便，他抓住Alpha的手臂把人带了进来，程昱压低声音，那里面满满的都是不满，“她说要给我提供救助！”
　　林曦晨笑了。
　　“笑个屁！”
　　“你抑制剂服用的速度变了，她肯定是发现了这一点。”
　　程昱一愣，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使用抑制剂的频率，就像是充电一样，次数多了，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凭着感觉服用抑制剂的，这个O震惊了片刻，问。
　　“她在学校连这个都学？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Beta们的嗅觉又不是没有，只是没有经过锻炼，”林曦晨坐在凳子上，程昱给他找了一个小软凳，Alpha坐下前先摸索了凳子一圈，确认了大小，“我会让她来找我，这件事会完美的解决的，在……”
　　“放心吧，在你眼睛好之前我就守在这里不跑了，”程昱匆匆接上对方的话题，林曦晨对此言论一言不发，不表一点个人看法，Alpha沉默了片刻，他听见程昱翻动东西的声音，好奇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
　　“准备陷阱！”
　　“……”Alpha默然。
　　“你没看过《暗黑电器杀手》吗？”
　　看样子是个不入流的小科幻电影，林曦晨深吸一口气，他摸索着从凳子上离开，林曦晨蹲下身来，试图和程昱保持在一个水平面，Alpha做这些动作时磕磕盼盼，Omega怕对方摔了赶忙在前面放了一个抱枕。
　　“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别觉得生气，也别觉得丢脸。”
　　“设置陷阱一点也不丢脸！”
　　Omega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嘶嘶声。
　　·
　　林曦晨侧过头，半晌以后慢慢开口，“还记得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吗，在车上，你使用了抑制剂，我那个时候察觉了，那是军队用品对不对？”
　　他摸到了程昱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牵住自己的Omega，但是林曦晨此刻心里没有一点柔情，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安抚对方，他开口艰难。
　　“当我在学校的时候，所有的A都要学习各种O类抑制剂的副作用，这门课叫《ABO生理学》。”
　　“我翘了，”程昱说得大言不惭。
　　很好，至少对方是上过大学的，林曦晨继续，“军用抑制剂见效快，速度强，持续时间久，但是……这个试剂确实有一点副作用，它最初是用在边缘地区快速撤离O类人质的。”
　　程昱点点头，“现在是通用货了。”
　　“它只是有一点副作用，所以不再用在战场转而成为民用，”林曦晨握紧程昱的手，对方手指修长，骨节明显，应该很美丽，Alpha缓缓把副作用说出来，“只是会让你有点孩子气罢了。”
　　Omega瘪了嘴。
　　Alpha像是预见了这件事一样，虽然他看不见，“别生气、别生气，如果你觉得机器人太吓人了我们今天晚上在楼上吃完饭，要是你想再看那个叫什么机械人的电影我可以陪着你……”
　　“我不是小孩子！”
　　不说这句还好，但现在更像是小孩子了，林曦晨的语气越发和蔼，程昱脾气越发的往无理取闹的那方向发展。
　　到了最后，就连程昱都妥协了。
　　“我以后这可怎么办呀。”
　　·
　　说完程昱就抿紧了嘴。
　　O恨极了自己这种奶音，林曦晨忍住不笑，程昱憋着气不说话，但小孩子是不能忍不住不说的，Alpha就当这是一次无危险的解救人质工作，就像回到了军队，不过这个人质年纪有点大了，任务重心也从保护变成了倾听。
　　“成，我陪你。”
　　Alpha给出了承诺。
　　·
　　他们今天晚上没有下楼，点了外卖，还让无人机把食物从二楼窗口递了进来，徒留那个凶残的，会咬程昱脚跟的扫地机器人在地下打转。
　　林曦晨陪着程昱看了一晚上的低级科幻电影，准确地说他是在听，到了最后一点点内容的时候，Omega强忍着睡意不愿意睡觉，程昱与睡意斗争许久，但身子一重，还是倒在了身边那人身上。
　　林曦晨僵了一下。
　　目前为止，他的味觉失灵，尝不出今天晚上的外卖到底是甜是咸，自己新婚妻子到底喜欢什么口味；他的嗅觉时好时坏，有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味道会让他大脑瞬间失去判断，甚至不知道危险源在哪里；触感如同悬浮在海面上的浮标，上上下下，当他回到家了以后没有一刻是安定下来的。
　　但当程昱往自己腿上一靠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一样。
　　被人依靠的感觉很好。
　　林曦晨慢慢抬起手，程昱的头发短短的，发梢在指间跳动，Alpha不明白自己的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嘴角无疑地往上上扬了一下，他弯腰在程昱身上摸索了许久，最后慢慢地搂抱起这个Omega。
　　林曦晨轻轻把人放在了床上。
　　林曦晨其实什么都知道，程昱代表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投诉全部到了自己这里，他摸到了Omega的防咬带，在这种传统地区，结婚了的AO还不成结的话，确实会使得O难以被社区接受。
　　程昱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他试图再往上走，摸一摸这个Omega睡着时的眉头是不是也因为这些杂事而紧皱，但是林曦晨抬手，又放弃了。
　　他转而揉了揉Omega的短发，Alpha直起身子摸索着走到了门边，他轻轻合上门，然后退了出去。


第10章 一枚戒指
　　第二天早上程昱醒过来的时候，终于知道前辈们说过的‘抑制剂这种东西早晚都要学会摆脱’是什么意思了。
　　他知道抑制剂会有副作用，但是程昱没有想象过会有这种副作用。
　　无论是以前的新闻报导还是网络讯息什么的，铺天盖地都是些诱导性的内容，程昱猜测过抑制剂失效他可能会遭遇什么，但从没想过抑制剂用过头了，自己竟然会趴在别人大腿上看一晚上低龄电影。
　　这么丢脸。
　　还不如被林曦晨咬了。
　　·
　　Omega揉着脖子下了楼，林曦晨已经醒了，自从上一次那场小小的事件以后，林曦晨永远都醒的比程昱早，并且穿戴整齐，再也没有发生过上次那种额头出血的失误。
　　“早，”Omega打了个呵欠。
　　Alpha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早，我让人工智能帮着做了一份早餐，”他面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林曦晨示易程昱先不用去忙，“坐下吧，今天早上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Omega兴致并不高，“不要和我说你又从伊蒂丝那里拿了个文件袋过来……”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
　　林晨曦身前有一个打开的小盒子，里面放着一枚戒指。
　　“这是什么，不对，这是什么意思？”
　　林曦晨听出了程昱声音里的慌张，他让Omega不那么紧张，“这是一枚戒指，你可以拿起来看一下。”
　　对面的O没吱声。
　　Alpha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没事的，你拿起来看一下吧，看戒指大小合不合适。”
　　·
　　程昱警惕地盯着对面那人，半秒钟后又记起来对方看不见，他慢慢伸出手拿起了那个小小的盒子，戒指安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的底座上，程昱被那迷人的光芒吸引了，他把东西拿了出来。
　　曾经有什么词形容绿色，用过菠菜绿还是什么的。
　　程昱不知道，但是这个太美了。
　　人类的天性就是容易被美丽的东西吸引，而这枚戒指上，一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璀璨的就像是一汪碧水，程昱被上面的星芒弄慌了神，他猛地把戒指放回去合上了盒子。
　　“我不要，”他推到林曦晨面前，“太贵重了。”
　　“这也……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个原因才给你的。”
　　程昱哈了一声，一个A送O戒指还能是什么意思，林曦晨双手交叠，斟酌着用词。
　　“我说过，亚古斯都这种地方，人人都很遵守一些约定俗成的礼节，而我们之间也确实存在一点问题，这些问题使得你在帮我处理事务的时候很为难。”
　　程昱盯着林曦晨不放，对面那人说出了实话，“我们没有成结，程昱。”
　　Omega往后坐了坐，“你当初把我带到这里，让我插手你的工作就应该想到这一点，林曦晨现在你说这个已经有点晚了。”
　　“不晚，”Alpha依旧语气柔和，“所以我让你带上这个。”
　　·
　　“这是什么？”程昱语气里带着厌恶。
　　“一个身份的象征，成结的事情我会和其他人解释，但是你带着它会让大家知道你是被林氏承认的妻子，是我林曦晨合法妻子，你是我保护下的O，在这片地区……”
　　林曦晨停顿了一下，“很多人吃一这套。”
　　“所以你让我带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玩意招摇过市就能够获得别人的尊敬？”程昱不信，“你想的太简单了。”
　　“这是我妈妈的遗物。”
　　·
　　Omega起身的动作一僵。
　　Alpha像是并没有听见程昱刚刚说了什么，“我说过我爸爸是一位地质学家，他也是一名浪漫主义者，我母亲的诞生石就是祖母绿，而这块祖母绿是他专门下矿井去找的。”
　　“不……”
　　“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差点死在哥伦比亚的贫民窟里，谁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虽然Alpha眼睛上还缠着绷带，但是Omega能够察觉到对方似乎挑了挑眉毛，“但是最后我妈妈还是带上了。”
　　程昱拒绝，“这个戒指对你们家意义非凡。”
　　林曦晨坚持，“所以你更加需要它。”
　　程昱停在桌边，林曦晨依旧坐着，但是这人再一次主动把戒指推了过来，“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枚戒指代表着什么意思，程昱，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这些工作，但很抱歉让你不得不插手。”
　　“其实……”程昱趁这个机会想了想，“我还挺喜欢到别人家装模做样东问问西问问的。”
　　“那就拿上它，戴上它出去走一圈，让大家知道你已经是这个社群的一份子，你工作会轻松很多。”
　　“真的？”程昱不敢相信。
　　林曦晨点头，“真的。”
　　·
　　程昱中午一般不会回来吃饭，林曦晨已经习惯了，人工智能普及的现代至少有一点好，那就是方便，他坐在房间里享受了一下一个人安静的午休，然后开始工作。
　　门铃是那个时候响的。
　　伊蒂丝上门了。
　　林曦晨对这个女性Beta的第一印象不错，对方没有用香水什么的其实也无形地加了分，他们两人在前厅坐下，此时光线大好，微风拂过树梢，一切都很完美。
　　这份宁静很符合亚古斯都这种地方。
　　林曦晨眼部还带着绷带，伊蒂丝礼貌地问了一下对方的病情，并试探地提出了疑问，“为什么不用眼镜，墨镜或者其他现代化的仪器遮挡，一定要用……”
　　“绷带。”
　　Alpha接过了话题，对方放下手里的杯子，“我眼睛并没有问题，它能够感光，能够受到外界刺激，但是出问题的不是这里，是大脑。”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伊蒂丝没想到林曦晨会实话实说，对方态度柔和，Alpha解释，“与其说是绷带，更像是伪装，绷带会直接让人联想到损伤，与其带着那些东西让大家猜测我眼睛到底怎么了，还不如大大方方告知人们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番话如果细细思量一番，你会发现林曦晨的用词似乎并不那么恰当，但伊蒂丝今天不是过来闲聊的，她将头发收拢到耳后。
　　“是这样，其实，我不知道程昱有没有和你说，我今天是来和你说你和他的事情的。”
　　“我知道，”林曦晨姿态大方，“所以程昱现在是一个人在社区里晃荡，他又被人吼了吗？”
　　“没有，他挺擅长处理这一套的，不过，”伊蒂丝吞咽一下，她其实很紧张，毕竟林曦晨是她的上司，对方还是一个强大的Alpha，这个O类质询官问了一句，“你到底是怎么看程昱的。”
　　林曦晨坦诚，“他是一个好助手。”
　　伊蒂丝飞快，“不是一个好妻子？”
　　·
　　这个Alpha往后坐了坐，他面朝前方，没有面对伊蒂丝，“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就我现在的状态，我不可能标记他，这对他不负责……”
　　“放任自己的Omega在外面游荡，服用大剂量的抑制剂也是不负责任，林先生，”伊蒂丝的称呼变了，质询官语气变重，“对于Omega，Alpha一个吻，一个拥抱，一个轻抚，一次体贴都抵得上一支抑制剂的功效，我想你应该接受过这种专业教育吧？”
　　“……”林曦晨张了张嘴，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