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已经接近死水的腐朽的一切。
　　·
　　“哦耶，”斯内克小声嘀咕，“我承认林曦晨你是老大，你来做决定。”
　　“我也听他的，”穆德莉小声道。
　　此时，准确地说，距离重逢还有整整三百三十个小时的时候，远在城市另一端的程昱正好查到了一点东西。
　　这点东西和他之前那平白无故失踪的一个亿有关，甚至还透露出来罗尼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小打算。
　　程昱这人正好做出决定，决定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去那白色的纸张森林中一探究竟。
　　·
　　而林曦晨此刻却在无数个数据前犯了难。
　　到底查哪一个？
　　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
　　现在的他尚不知道，只有找到正确的答案，才能够让他在三百三十个小时后，在漫天纷飞的白纸中和自己的妻子见到面。
　　甚至，甚至遇到那个奇迹小橙子。


第59章 正确决定
　　现在这个社会，判定一个人是否死亡容易吗？
　　当然容易，只要你能找到尸体，让当地的权威部门认证了是这个人，确实此人已经没有了生理特征，那么他在世界上最后一个证明就开出来了。
　　至于是怎么死的，又或者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原因、又在具体什么地点，这些事情都不是普通人应该操心的。
　　你只需要找到他/她，有人能进一步证明他/她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就行了。
　　然而找到他/她的这第一步有多难？
　　·
　　在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里，其实很难。
　　·
　　十二个目标分布在全国各地，林曦晨他们还无法通过一个画面确定犯案的地点在哪里，但是他们可请各地的警局还有治安官们帮忙去查找那些失踪人口。
　　其他地方的还好，但首都这里的治安官那可就不一定了。
　　联邦首都是一个国际化大城市。国际化大城市的概念就是，在亚古斯都那种地方，林曦晨闲得无聊可以把当地所有案卷过一遍——
　　而在联邦首都一个分区，一个治安官在上任半年里看完了一年以内以“a”开头的卷宗就算敬职敬业了。
　　你问他们有谁失踪了？
　　你为什么不去问房东和业主？没人给钱那些人才是最快发现的。
　　相反，千万，千万不要去问他们。
　　在这个地方，质询官和治安官的权力被上层正式执法机构分去了大半，留给他们的是社区和社会福利不愿意接手的活。
　　那些小偷小摸、丢猫失狗、阴暗角落里看不见的毒品联系，或者失足少女回归家庭……
　　这些才是首都治安官和质询官们的重头。
　　至于谁不见了或者没有出门——
　　不好意思，查监控确实是最快的。
　　但如果监控也帮不了你，那就只好请您亲自上门拜访吧。
　　·
　　这是林曦晨他们查到的第六位人员。
　　根据各地反馈过来的消息，前面几位不是因为在家工作、事物繁忙，直接昼夜颠倒几个月一步房门都不迈，就是像现在这样……
　　房东叹气地打开了门。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在场几人都皱了眉，房东摆摆手表示习惯了，这人看了一眼林曦晨身上那宝蓝色的西装还有精致的羊驼围巾。
　　“你们确定要进去看一眼？”
　　林曦晨点头，“确认。”
　　斯内克捏着鼻子，“卧槽，你作为房东难道不去？要是人死在这里面了你这房子还能租得出去吗？”
　　“能！”房东见怪不怪，“我遇到的变态房客比你们看到过的连环杀人凶手还多，我怎么租不出去？”
　　这人把钥匙塞在穆德莉手里，“搞定了下来还我。”
　　“我……”
　　穆德莉想说她只想做文书，不想做外勤。
　　在场只有林曦晨态度一点儿也没有变化，这人脱下西装和围巾交给了穆德莉，“你就在门外守着吧。”
　　然后他挽起袖子向里面走去。
　　斯内克见状不由朝穆德莉眨眨眼，“可不要爱上他，他是有主的。”
　　小姑娘气得发抖，“我当然知道，你才是！一天到晚嘴巴多就没看你做事！”
　　斯内克哼了一声，但这人没有像林曦晨那样冒冒然地就走进去。
　　他戴上耳塞，敲了敲，一副红外热源面镜赫然出现在这人右眼前。
　　“苦力活啊，苦力活，”斯内克在门口清了清脚底的尘土，然后才慢慢地跟在了林曦晨身后。
　　·
　　房间里脏乱到不像话。
　　这是一套有着独立卫浴和阳台的房子，进入大门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林曦晨就站在过道中间，浴室门口。
　　这人的脚步看上去有点迟疑，斯内克从后面赶了上来。
　　“我去……”斯内克捂着鼻子四处看了看，“不是死在浴室里了吧？”
　　说完这人和林曦晨交换了一个眼神，林曦晨的目光看上去可不像是在撒谎。斯内克一脸震惊，这人直接冲进浴室。
　　斯内克把浴帘一挑，一股恶臭扑面袭来，同时撞在脸上的还有一群大大小小的蚊虫，腐水味令人窒息，这个A差一点被那味道熏得吐了出来。
　　“……”
　　林曦晨不由默默地挪动了一下脚步。
　　斯内克扶着浴缸抬起头，然后他发现浴帘后那一缸黑压压的东西只是以前没洗的衣物泡在水里太久了。
　　手边滑滑的，那是青苔已经长到了浴帘上。
　　一只不知道算是蛆还是蠕虫的东西趴在绿色的缸体上和这人对视了片刻，然后翻回了缸里。
　　“呕！”
　　斯内克扶着浴缸真的差点吐了出来。
　　“呕……妈的，林曦晨你……”斯内克抹着嘴角，“呕，**是故意的？”
　　“我看你那么厉害，就想看看尸臭你闻不闻得出来。”
　　“恭喜你，我他妈闻不出来！”
　　“……”
　　过了一小会儿后，林曦晨默默递给了对方一张带着芳香味的纸巾。
　　斯内克扶着膝盖瞪了身前这人许久，才愤怒地接受了对方的善意。
　　茉莉花香让斯内克一瞬间活了过来。
　　“操，看在你还带着……”
　　“带着它是因为有些东西我不想忘记，”林曦晨走过转角，然后他低声道，“找到了。”
　　·
　　人还活着，所以林曦晨他们又白找了。
　　但不是这么说。
　　那个人坐在一堆垃圾中间，一动不动，斯内克带着他那副眼镜慢慢走上前，这人看了几秒以后轻声道。
　　“嗨，兄弟，你再不振作点那可就真的算是死了。”
　　那人不说话。
　　林曦晨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生活环境，从一开始的布局可以看出这人原本还活得井井有条的，但是不知道是从那一个时间点开始……
　　根据Matrix的判断和房间地上的污渍，应该是半年前夏天某个时刻，维系这人生活的唯一一根线绷断了。
　　“我们是来……我们并不是冒昧打扰，我们主要是为了一则刑事案件……”
　　斯内克尝试和这人说话，但是放弃了。他扭头看了看，房子里全部都是外卖盒、包装袋还有肮脏的衣物。
　　生活垃圾和本应该是生活品的物体混在了一起，简直无法让人相信这一位是个A。
　　还是一名嗅觉灵敏的男性Alpha。
　　斯内克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在这臭气熏天的环境下活下来的。
　　“我发现你养了猫。”林曦晨突然开口。
　　坐在角落的那个人微微有了点反应，斯内克抬头一看，房间里的角落里有着一个猫爬架。
　　仔细看，蒙上灰层的藤条下面还能看见猫的抓痕。
　　林曦晨小声道，“是猫不见了吗？”
　　然后那人突然放声嚎哭起来。
　　·
　　这一声把离得最近的斯内克吓了一大跳，站在门外的穆德莉都迟疑着要不要走进来，坐在废墟里的男子就像是被按下一个开关。
　　悲伤和后悔在房间里蔓延。
　　“我的猫没有不见了，它死了，我连续加了整整两个月的班，两个月我一天都没有回来。我知道它年纪很大了，我从家乡过来我就只有它了……”
　　眼泪顺着男子面庞流下，空气里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它知道我在用摄像头看着它，最后那一天它对着镜头喵喵喵的叫了很久，可是我没有时间，我甚至没有时间去看一眼。我知道它年纪大了……我从乡下来到这个城市，我发誓我不会抛弃我的猫的……”
　　男子嚎啕大哭，“可我还是因为生活而抛弃了。”
　　房间里剩下两个Alpha不说话。
　　“我加班，加班三个月后回来，只有一个死了身体在等我。宠物器还在喂食，水也在每天都换，我赚了那么多钱，但是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的猫死了……”
　　没有人能理解。
　　理解一个从乡下来到大都市的小伙子世界崩塌的那一瞬间。他带着他的猫，为了给他的猫最好的生活，这个男人承担了一间昂贵的公寓，去做最艰难的工作。
　　然而等他回来。
　　他的猫死了。
　　·
　　“对不起。”
　　林曦晨和斯内克道歉，但他们也知道，这个男人在耗尽最后一点钱财之前将在这个公寓腐烂到死。这两人静静退出房间，穆德莉一脸焦急地站在外面。
　　“我就差报警了。”
　　“你确实需要，”林曦晨低声，“联系当地的社区工作者和治安官吧，这人需要心里辅导。”
　　“或者派人再送他一只猫，”斯内克啧了一声，“没用，还是先政府部门插个手吧。”
　　穆德莉一边报警一边看了这两位Alpha一眼，这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斯内克示意她把钥匙还了以后就到车上来。
　　“怎么了？”女孩不解地问，“走访这件事很棘手吗？”
　　“不是，是因为我们的方向错了。”
　　林曦晨站在路边低声说了一句。
　　·
　　“什么错了？”穆德莉震惊。
　　“先去车上聊，”斯内克打开车门，示意大家先上，“我们很可能都被胡瑞摆了一道。”
　　林曦晨沉默着上了车，这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将围巾一圈圈地缠绕在手掌上，这人深吸一口气后轻声道。
　　“从一开始胡瑞就强调了争分夺秒的概念，但是他在Matrix的事情上故意误导了我们。”
　　穆德莉不懂，“Matrix不是最强大的搜索监控网络吗？为什么……”
　　“因为殊途同归，Matrix确实是正确的，但到了最后，我们还是会回到原点。”斯内克发动汽车。
　　“什么原点？”穆德莉好奇。
　　“这些人的交汇点，”林曦晨解释地很仔细，“Matrix确实是对的，按照那一百多个罗列出来的对象我们确实能够找到被害人，但是找到了又有什么用？”
　　“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证明他们去世了，不是吗？”穆德莉坐在后排一头雾水，“证明有个凶杀案？”
　　“然后呢，”林曦晨反问。
　　“然后，然后就是……”穆德莉没了声音。
　　“然后就是查案！我们的任务还真不是确认他们到底是谁，我们在视频里就能确认他们去世了，亲爱的小姑娘。”
　　斯内克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我们重案组最重要的义务不是摸查人口，确认尸体，那是别的部门的事情，WSJC重案组的义务是预防犯罪！”
　　林曦晨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补充，“不是去找到这些失踪的人，确认他们的身份再开始进行排查，而是要知道为什么是他们。”
　　斯内克发动车子，接上了话题，“是为什么凶手挑中了他们，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而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Omega坐在后排瞪圆了眼，这两个Alpha此刻无比的默契。
　　“这就是胡瑞的考察。”
　　林曦晨缠着手狠狠地砸了车门一下，斯内克不由怒目而视，车又不是你的，打坏了你赔吗？
　　“……”，但林曦晨把这个案子看得太重了，以至于一开始就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冷静。
　　“逐个排查确认受害者只会让事情又回到了原点，这就是胡瑞对我们实习期的考察，但重点从来不是确认这场凶杀案的存在。”
　　穆德莉一脸震惊，盯着林曦晨不放，只见前面的这位Alpha语气逐渐变重。
　　“从一开始，胡瑞就故意把我们引入了盲区，Matrix的作用不是那样的，不仅仅是查找图片，确实人口位置——”
　　林曦晨眯起了眼，“这个人工智能的最大用处是涵盖你一生的生活轨迹。胡瑞早就知道了，他在等我们发现。”
　　·
　　Matrix可以操控全国所有的摄像头。
　　这不是它作为最强武器的存在。
　　最强大的应该是它另外一个系统，电子终端追踪。
　　也就是说，只要一个人拥有现代化的电子终端，位于我们头顶之上的定位系统会无时不刻，不差一分一秒的把你的行踪汇报上来。
　　这不涉及人权，这是国防武器最高信息端的存在。
　　这个时代，网络和电子终端就是人们的第二条命，没有人会彻底脱离的。
　　林曦晨他们重新调开了Matrix当初发送来的资料，然后在一个隐藏的极好的文件里发现了。
　　“呦，我的小宝贝儿，你躲在这儿啊……”
　　斯内克笑着把它点开。
　　然后他们把每个人的行踪重叠，对比，最后在一张如星系网络图上，发现了几个明亮无比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