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摸了一把脸。
　　老妇人果真厉害，“我这边是查不到证据的，而你，要么照顾我侄子，要么滚去监狱，我最多人口贩卖，你呢？你欺骗了ABO协会，欺骗了军方，甚至欺骗了平民，出来了以后我保证你会被强行安排个Alpha的，至于什么样……”
　　程昱重新折回去了。
　　但讨债的已经不在了。
　　人呢？不是已经准备喊人过来抓人吧。
　　“我把钱给了。”
　　“……”程昱这才记起来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转过身，那个叫林曦晨的男人侧过头来，对方依旧坐得笔直，这人朝声音发声的方向开口。
　　“钱我已经全部给完了。”
　　“啥？”程昱还没看到过这么大方的，这个Omega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提出质疑。
　　“我们讲个条件吧，”林曦晨继续。
　　“什么意思？我，我是说什么条件？”
　　“她还在外面？”
　　这句话问地没有没头没脑，程昱来回看了许久，才明白这说的是谁，“还在，她是……”
　　林曦晨道，“目前与我血缘关系最近的人，她买了你，是因为我在这段时期……这段看不见的时期需要有人照顾，刚刚那一百五十几万是报酬。”
　　“什么报酬，帮你把外面那老女人毁尸灭迹的？”
　　程昱开了个玩笑，但看样子林曦晨没有听懂，对方不怒而威，“让她知道我收下你了，然后让她离开，等我眼睛好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们就离婚。”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程昱可没想到找了这便宜老公后还要自己伺候对方，仔细算上去，程昱这方应该倒贴了一个亿。
　　“如果你给我一万块……”
　　“我已经给了一百五十万了。”
　　“刚刚追债的说的可是一百四十五万，”程昱瞪大了双眼，林曦晨解释道，“那人说已经开始算利息了。”
　　你这是从什么温室里长大的小白花，钱可不是你这么浪费的，程昱气得发抖，这多出来的钱还不如给我，程昱想直接甩手不干，但是他又不能出去和那个女人摊牌。
　　坐牢然后被强制安排一个对象与服侍一个便宜老公都不是这个Omega的选择。
　　“那好我……”
　　“你叫程昱？”
　　坐在那里的那位Alpha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不要趁着这个机会逃跑，这样我们都会很被动，军方会有人定期来探望受伤老兵，要是我们中间一个不在，你知道O被通缉会是什么下场吗？”
　　“好好好，我明白，”程昱举起双手，他退出房间，“我去和你那个远方姑妈说，我把她赶走，你有钱，你是大爷，你……”
　　“对了，”话题一转，程昱试探着问了一句，“我做这个活你能给我发工资吗？”
　　林曦晨就算看不见了，这个Omega都能感觉到空气里爆增的一种压迫感，A类愤怒的气息在房间里蔓延。
　　“好好好，我去，我去。”
　　·
　　和不喜欢的人同处一个空间可真是难受。
　　特别是你身边还是一位Alpha。
　　程昱小心翼翼地将袖子放了下来，刚刚收好东西，身旁的这人发话了，“你这是刚刚使用完抑制剂？”
　　Omega挑了挑眉毛，没想到对方的嗅觉这么敏锐，这些宝贵的抑制剂确实是程昱目前最值钱的玩意了，他把东西收好，“对。”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送走林曦晨的姑妈以后，他们两人就要回到这位Alpha的老家去，听说那边有栋房子等着继承，程昱抽着空在他那个小出租屋洗了最后一个澡，至少洗去了身上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味道。
　　空气里从一开始就弥漫着一股茉莉花的香味，林曦晨倒是震惊了片刻，当程昱把身上那些浑浊的味道去掉后，竟然露出来的是这种体香，茉莉花的味道随着抑制剂的作用，逐渐变轻了。
　　Alpha抽了抽鼻子。
　　“给你，”林曦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毛巾，“把水擦掉。”
　　“你这都能闻得到？”
　　程昱可不会接受一个A类的好意，倒是林曦晨不在意，“水汽很重，而且你可别生病了，毕竟你还要照顾我，刚刚回去我们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这时候唯一健康的可不能先倒下。”
　　“……”
　　程昱接过毛巾，“听你的语气你挺厉害啊，怎么，你回去还要工作？”
　　“老家那边的Omega质询官已经联系了我，他们需要一个Alpha来做临时治安官，”林晨曦说这段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像是在陈述自己应尽的义务般，这个工作来了就来了，倒是一旁的程昱震惊了。
　　“治安官？临时？他们给你工资吗？”
　　“我没问。”
　　程昱差点跳车下去。
　　在ABO的世界里，因为三种不同的性别而衍生出来了各种问题，但其中O类的问题是敏感而又麻烦的。
　　早在许多年前，Omega们就处于一种微妙而又尴尬的位置，他们被所有人称为上天给人类的礼物，但是又不存在冠名权、姓氏，也不能拥有财产，名义上是配偶，实则就像是牲口一样被A类们转卖。
　　这种情况持续了许久，可凡事总有例外。
　　总有一些出生权贵并且被家中所爱的O的，为了保障自己的孩子在出嫁或已经成结以后不被夫家欺负，这些权贵们绕过了世俗干扰，反倒是在法律上做了文章。
　　Omega质询官出现了。
　　这一些O类质询官成了当地Alpha治安官的帮手们，他们有资格过问土地上Omega的各种事物，甚至有权插手法律案件，他们的存在使得当地的O们团结在一起。
　　权贵们的做法相当于给了自己的子女们一种保障，也无形中给了平民甚至其他种族一条退路。斗转星移，当时代不断进步，质询官的职位已经由当初的贵族身份移交至当地。
　　一个地区的基层执法团队，也就是治安管和质询官，这个重任往往是由当地最有权威和年长的AO们肩负的，时代进步，甚至Beta们也能担当这些职务，这是一个无比荣耀的位置，其影响力可见而知。
　　但荣誉背后，往往隐藏着艰辛，这确实又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游离在司法程序之外，做着社区工作人员的活，还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程昱知道后差点疯过去。
　　“不要和我说，你是治安官我就得去当什么质询官……”程昱捂住双眼，差点哭出来。
　　“你当然不可能，你是一个……”林曦晨在自己的词典里找了一个词许久，“投机者。”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赌徒。”
　　“对。”
　　林曦晨沉默半晌后继续，“Omega质询官是一个高尚的，需要付出时间、精力还要耗费大量心思的工作，我无意伤害你，但是你还不行。”
　　程昱盯着这个男人的侧脸，“你的意思是你们家有人曾经是？”
　　“我父母曾经是当地的治安官和质询官。”
　　罗尼说得没错，他还真的给自己找了一个家事优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只可惜我没当成寡妇……
　　程昱靠在玻璃上叹了口气，刚想继续嘲讽这件费力不讨好的工作，林曦晨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我父母做的很好，非常优秀，当地人很喜欢他们，我记忆里他们会因为一些小事感到困惑，但是他们以此为骄傲。”
　　程昱侧过头来盯着对方的面颊。
　　“他们的副职是这个，而主业是植物学家和地质学家，今天你看到的那位女士姓唐，她当时是我们家族最信赖的人之一。”
　　车辆前行，这段旅途平稳到让人讶异。
　　“唐女士不喜欢我父母常年在危险区域工作，她当时给出的解释是想让我父母的绕过一部分战争交火区，远离纷争，她擅自改动了我父母的出行路线，又没有通知其他人。”
　　程昱知道林曦晨这样的出身为什么还要上战场了。
　　这位退役军人声音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个很普通的故事般，“……很不幸的是，那里刚好是叛军和走私者的秘密交易区，我父母做了充分的准备，但还是没等到支援。”
　　程昱咬着手背，陷入了沉思，林曦晨把自己的诉求说完，“所以除了我的私人生活以外，请你务必协助我完成治安官所应该完成的事务，就算是临时的，我也不想让我的父母蒙羞。”


第4章 小小珠宝
　　伊蒂丝这个名字源自古英国，表示着格斗和战争。
　　一名女性Beta一般可不会取这种侵略性如此强的名字，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们柔柔弱弱、安安静静的，承担在三种性别中最不起眼的那个，但实际上伊蒂丝做得极好，她无论是行动力、决策力还是判断力都不亚于一位优秀的A。
　　这也就是她能在亚古斯都这种地方成为一名质询官的前提。
　　今天她早早的守在了车道边，就等着新上任的临时治安官回到家乡时能够第一时间和对方见面，等那辆黑色的轿车停下后，让她讶异的一点不是他们治安官的年纪，而是对方的配偶。
　　她目视着那名Omega从车上下来，绕车三圈以后才记起来自己的丈夫行动不便。
　　这一点很不寻常。
　　程昱确实忘记了。
　　他这一辈子都没想象过自己会在亚古斯都这种地方生活超过一个星期，这里绿草如茵，蓝天白云，所有人的房子前都有着大大的草坪和精心打扮修剪过的花园，所有人衣冠楚楚、珠光宝气，就连佣人看上去都礼貌而又和蔼。
　　在人工智能这么发达的年代竟然还有人用佣人？
　　太糟糕了，这可太糟糕了。
　　这地方一看就没有赌场、下注点、机械甲斗殴会所、格斗爱好者联盟等等程昱最熟悉的地方，等车停下，这名Omega率先冲出去看了一圈。
　　这里就连空气都是甜的。
　　太可怕了。
　　程昱站在车边，瞟了行道树下那位皮肤黝黑的Beta一眼，他笑着点头忽略过，然后继续站在车边等林曦晨出来，他插着腰盯着四周，等得不耐烦了以后才记起来一件事。
　　哦，啧。
　　程昱赶忙转了回去，他拉开自己这边的车门，但林曦晨已经从对方那边自行下了车，这个Omega尴尬地扑了个空，合上车门后又转到了另外一边。
　　“不好意思，”程昱伸出手来，“我扶你？”
　　林曦晨没有理自己。
　　字面意义上的，就连下巴都没有往自己这边偏移一下。
　　等到伊蒂丝来到他们俩身前以后，争执还是没有停止，那个Omega可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伊蒂丝看着他们新任的Alpha治安官满脸通红，被自己的伴侣死死抓住了手。
　　程昱强行与林曦晨十指相扣，看到来了人，Omega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你好，”声音一出，林曦晨就不挣扎了。
　　伊蒂丝目睹了全程，倒是未发表任何看法，她笑着伸出手，“伊蒂丝，亚古斯都区O类质询官。”
　　“哇哦！”程昱拉住林曦晨不放，他语调里透着惊奇，“你是Beta！”
　　如果这个世间的语调和形容词可以用各种情绪来划分的话，伊蒂丝表示她并不讨厌这位Omega，对方的声音里不是那种嫌恶和质疑，反倒有着一种惊喜和震惊，她笑了，“这位是你丈夫吗？我们新任的治安官林先生？”
　　“对对对对，就他，”程昱强行搂着对方不让林晨曦挣脱出来，他盯着着伊蒂丝的右手，这才记起来对方这是要和林曦晨握手的动作。
　　低头一看，林曦晨的右手还在自己的怀里呢。
　　程昱立马松开手，林晨曦抽出手臂时下意识地捋直了一下衣服上的皱褶，Omega尴尬地扭开头去，伊蒂丝假装没看见，她与Alpha握了握手，“欢迎回来，林先生，以及感谢你和你丈夫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不用客气，承担这个责任是我应该的。”
　　说这段话的时候林曦晨倒是非常正常，这看上去就是一位优秀的，因伤退伍的好青年，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对自己Omega的那种抗拒，伊蒂丝了解得多了也就不过问。
　　“那我今天主要给你……”她顿了顿，朝程昱点点头，“还有你丈夫介绍一下我们这边的基本事物……”
　　“直接去原先治安官的办公室吧，这样更快更直观。”
　　林曦晨斩钉截铁，看样子他们新任的治安官是一名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上的角色，Alpha微微低头，哪怕对方实际上看不见，伊蒂丝也能感受到这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林曦晨声音里透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味道，“这块区域极需一个治安官。”
　　.
　　A类治安官的地位确实要比质询官高那么一点点，处理的事物也更多，伊蒂丝的办公室在外面，而治安官有自己独立的。
　　“这里条件不错啊，”说这句话的时候程昱抓着林曦晨的手掌不放，毕竟他是带路的。
　　都是来参观办公场所，但Omega明显对这里的装潢更加感兴趣。
　　“仿古雅典式设计，毕竟每一任治安官们都有自己的喜好，我们一般……”
　　“不不不，你看那边摆放的器械，$2088版漩涡增强器，还有一整套Rfv公司的护理设备，那边还有酸化油，这年头知道用这个型号的人不多了，你们前任治安官可不错。”
　　程昱大大咧咧地在自己新婚丈夫前表扬了一位素未谋面的Alpha，并且没有发觉任何不妥，倒是林曦晨多问了句。
　　“那请问前任治安官去了？”
　　“自杀。”
　　伊蒂丝知道这件事不用隐瞒，但这句话说出来了后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程昱试图思考了一下这个词，他迟疑了许久，“自杀，我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