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会不会发现的问题！这是——”明迹的话说到一半，被无归打断。
　　“师尊你又想说，你不喜欢我？”无归握住明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明迹摸到手底下的伤口，也不敢直接挣脱，怕让无归伤势加重，于是对着无归怒目而视。
　　而无归不仅不慌张，眼睛里反而带着笑意，他看着明迹，问道:“师尊，平心而论，我的吻，你真的觉得讨厌吗？”
　　明迹一愣。
　　“不仅这一个，还有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那个吻，师尊当时都有感觉了，是不讨厌的吧？”
　　明迹继续沉默，他回想起和无归之间的第一个吻，那还是他第一次与别人进行这么亲密的接触。那个吻不让他感到恶心，想起来还有些心悸。
　　无归眼睛里是开心的亮光，他愉悦的开口道:“我算是想通了。”
　　明迹之前告诉他，一点也不喜欢他，如果喜欢他，那么早就会魂飞魄散，才导致他那么不服气。
　　可现在想想，明迹是因为身上的那个诅咒，以为自己只能喜欢魔尊，也就认为对他的感觉不是喜欢。
　　可实际上他和魔尊是同一个人，明迹哪怕心悦他，也根本不会受到诅咒惩罚，明迹完全可能是心悦他而自己不知道。
　　归无涯眯起眼睛，心里很是开心。
　　他就知道，他不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的！
　　开心之余又有些心烦，他这么做，这倒是微妙的像是自己给自己戴绿帽。
　　不对，换个角度想，那就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明迹喜欢的都只有他，也只能是他！其他的歪瓜裂枣，根本就不能入明迹的眼，只有他，不管是明迹的人还是心，都是他的！
　　这就是灵魂伴侣吗？
　　归无涯心里飘飘然，简直立刻就想要和明迹开始亲热。
　　他用徒弟身份享受一份明迹的宠爱，再用魔尊的身份享受一份宠爱，那么加起来就拥有两份宠爱了！真是稳赚不赔。
　　而且魔尊身份要时不时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不能保证一直跟在明迹身边，但徒弟身份就可以在魔尊身份不在的时候看着明迹，不让明迹接触到其他乱七八糟的人。
　　还可以假装是在和明迹偷情，简直是太刺激了。
　　他所见过的魔界中的夫妻，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感情渐渐退去，就会为了新鲜刺激感而分手，另外寻找情人。
　　他不会允许明迹去找情人，但又害怕明迹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失去兴趣，用这种方式保持新鲜与刺激感，可谓是一箭三雕。
　　归无涯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更加努力的勾引着明迹：“师尊……我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我知道师尊现在的身份不能回应我，我愿意做师尊的地下情人，只在魔尊外出时和师尊亲热，好不好？”
　　好不好？当然不好！
　　归无涯这番话在明迹耳里简直就是惊世骇俗，他完全不能想象这种相处模式，震惊问道：“这种话是谁教给你的？”
　　“是我发自内心。”归无涯真诚道。
　　明迹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尽量不伤到无归伤口的要抽回手，又被紧紧按住。
　　归无涯见直白的表白不奏效，立即更换另一种柔情方式。
　　明迹只见无归垂下头，乌黑发丝遮挡住了无归小半脸庞，更显得受伤后的脸颊苍白无色，让人心疼。
　　无归浓密的睫毛微颤，眼中似有水光，声音里是无尽的伤神：“明明是我先喜欢师尊的，师尊也不排斥我的亲近，我原本还幻想着，修炼到大乘期后，就正式向师尊表达心意，然后追求师尊。可是，可是……”
　　无归哽咽起来，明迹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完全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
　　无归抬起眼看明迹，眼神是万分的心碎痛苦：“师尊对那魔头是什么感觉？师尊喜欢他吗？”
　　喜欢吗？这么一个本是敌对的，蛮横又残暴的敌人？
　　明迹想起魔尊抱着他，明明快要忍不住，因为怕他疼，又强行忍住，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是关心夫人的好魔尊时的模样。又想起魔尊一脸虚弱，又毅然决然划破胸膛，取出心头血的模样。
　　明迹皱起眉，神色挣扎，不作回答。
　　无归又问：“对我呢？师尊，你身上的诅咒已经解除了……不用诅咒，用心判断，你对我的感觉，和对师弟的一样么，和魔尊比呢？”
　　明迹凝神看着无归，眼神复杂。
　　“师尊是不是觉得我和魔尊都很好？”无归坐起身来，靠在明迹怀里，仰头看向明迹，眼睛里是诱惑的光，“师尊就答应了我吧，我不会给师尊添乱，我心甘情愿，这样师尊也同时享受两份喜爱，不好吗？”
　　话语间已是十分卑微，神态憔悴又可怜。
　　明迹还是僵硬站着，看着无归的眼神里有着茫然与几分痛苦。
　　归无涯咬咬牙，他都这样说了，明迹为什么还不答应？这对于明迹来说难道不是有百利而一无害的事情么？一个大乘期强者，心里有两个喜欢的人，那么都纳入怀中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这么做对他也很有好处，只不过这个好处明迹不知道，他也不能让明迹知道。
　　归无涯想了想，垂下头，将曾经看过的诱惑之术运转于双眸之中，再重新看向明迹。
　　在这充满诱惑之术的眸光中，明迹似乎被引诱了，缓缓低下头。
　　唇没有碰到归无涯，又僵硬的停住。归无涯才不管那么多，迅速凑上前，吻上那柔软的双唇。
　　这感觉还是那么熟悉那么甜美，由于脸上没有面具，他还能比用魔尊身份时更加贴近明迹。
　　归无涯不知道明迹现在是什么感受，想来会觉得非常刺激。
　　他也觉得刺激非常，他现在是明迹的徒弟，而明迹是他的师尊，他对待明迹本应彬彬有礼，如今这身份的鸿沟再次打破，并且会一直破下去——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脸上，同时一只手抵住他的肩膀，毫不留情的将他向外推离。
　　归无涯一惊，迅速抬起头，便见明迹向来温和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黑亮的瞳孔被泪水覆盖，显得有些朦胧。
　　“怎、怎么了？”归无涯吓得一哆嗦，连忙握住明迹的胳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迹往回抽手，这次归无涯没敢继续握住，连忙放开，就见明迹用手臂捂住了眼睛，哽咽的骂道：“我真是个畜生！”
　　归无涯大惊：“什么？怎么突然骂自己？不不不，你不是，我才是，我是畜生，我是。”
　　明迹不理归无涯，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像是快要崩溃了：“我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我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归无涯的想象，事实上，整个魔界都没有专一这种道德要求，也没有人会用这种要求来约束自己，大家都是以风流为荣，情人那是越多越好，三心二意那是证明有魅力啊，专情的人那都是只能吸引住一个人才会专情。
　　虽然归无涯认为自己很有魅力，可他只能看上明迹，其他人都看不上，那他只守着明迹一个也就满足了，可明迹明明对他的两个身份都很喜欢，为什么要因为这个而痛苦呢，一起收了不好吗？
　　明迹捂着眼，继续说道：“无归……我不是良人，我亲吻你，甚至会想起魔尊……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魔尊，我是个混蛋，我这就去说清楚。”
　　归无涯预感到事情逐渐超出掌控，忙去握明迹的手，而明迹转身，迅速离去了。


第58章
　　明迹满心痛苦, 数千年的自我认知出现坍塌, 让他愈加怀疑自己。
　　他在多年的幻想中，从来都是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从未想过左拥右抱, 娇妻满堂。
　　不仅仅是因为血脉诅咒的限制，也是因为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种模式。
　　一个人的关注是有限的，如果真的有那么多娇妻，岂不是每个人都只能了解个表面, 总有一些人被忽略？而且大家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却拥有那么多个, 一点也不公平。
　　他也不是没看过流行的话本, 很多话本都描写了后宫众女子或男子之间的斗争，可谓是勾心斗角, 无所不用, 让人根本看不出这份感情的美妙之处，只能看到痛苦。
　　所以他一直很厌恶那种左拥右抱的模式，认为不管有没有诅咒，他都是只会专注于一个人。
　　可他现在又在干什么？他同时对无归和魔尊抱有好感，觉得两个人都很不错！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堕落了！
　　他还看着这一个, 想着另一个, 简直比一般的花心更令人难以接受！
　　明迹快速出侧殿, 鼻子发酸。
　　魔尊甚至还没有其他妃子, 连魔尊目前都还是一心一意对待他, 他对不起魔尊，要跟魔尊解释清楚。
　　刚一出到侧殿门口，明迹就被抱进了怀里。
　　一只大手给他擦去脸上泪水，同时那抱着他的人说道:“不哭了，哭什么，谁惹你不高兴了，我去打他。”
　　魔尊说着，就要装模作样的去去找无归算账，明迹急忙拦住他:“别！”
　　拦完，明迹立刻又陷入自我怀疑中。
　　“好好好，不找他麻烦，那夫人不要哭了。”魔尊抱起明迹，重新走回那软椅前，拥着明迹坐到了上面。
　　明迹咬咬牙，抓住魔尊肩膀，艰难开口道:“我……我有一件很不好的事要告诉你，你……如果发怒，都冲着我来。”
　　“什么？”魔尊问。
　　“我……”明迹卡词卡了半天，终于一狠心，直接说道，“我不仁不义，心有他人，没有尽到我应尽的义务，我对不起你，你要罚，我都认。”
　　他身为魔后，不管是不是自愿成为魔后的，都应该对魔尊负责，而他却做出这种事！
　　明迹不敢去看魔尊的表情，他低下头，准备承受魔尊勃发的怒意。
　　魔尊半晌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措辞，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夫人博爱，心怀天下，好，不愧是夫人。”
　　“……你在说什么？”明迹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魔尊，怀疑魔尊没听清他之前说的话，于是再次重复道:“我三心二意，不配为魔后。”
　　魔尊揽着明迹的腰问道:“是你那个徒弟？”
　　明迹没有说话。
　　“如果是其他人不行，但如果是他，我便忍了。”魔尊说道。
　　明迹震惊的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魔尊把头搭在明迹肩上，慢悠悠说道:“我看得出来，在认识我之前，夫人你就对他有意……先来后到，他比我先来，我又有什么办法？就让他做夫人排解寂寞的玩物，逗夫人开心好了。”
　　明迹僵硬的要去看魔尊的脸，看他露出的那一小半张脸上的表情，可魔尊转头，脸朝下，不让明迹看。同时还开启了魔力屏障，不让明迹用神识探查。
　　魔尊语气中有些一种默默承受的包容之感，就像是一个看着君主迎娶侧室的正宫娘娘。
　　明迹:“你……”
　　魔尊打断明迹的话，抬起头，捧住明迹的脸，蛊惑道:“你听我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夫人有魅力，所以才会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我都接受了，夫人为何还不能接受？”
　　明迹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看着魔尊，完全不能理解魔尊的思维，破罐子破摔道:“你伴侣只有我一个人，却允许我去找玩物？为何你不去找？”
　　“他们哪里配得上本尊？”魔尊惊奇道，“只有夫人才配得上本尊，其他人也只配被我埋在土里。”
　　明迹看着魔尊，内心的震动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
　　魔尊竟然愿意让他招无归为伴，并且自己还不纳妾，只守着他一人？这是怀着多大的爱意，才会愿意忍受这等委屈？
　　魔尊怕明迹理解错误，玩性大发去找其他人，于是再度补充:“我只接受你的那个徒弟陪你，其他人不行，你想都不要想，就只能多他一个。”
　　魔尊说完，期待的看着明迹。
　　其实他还是不太能理解明迹的想法，但也努力尝试着去分析了一下。
　　之前明迹说对不起他的两个身份，还非常自责。那么他宽容大度的接纳了明迹的徒弟，鼓励明迹继续这样发展，明迹总该不那么难过了吧？
　　而且现在他的魔尊身份对这种关系表示同意，徒弟身份也对这种关系表示同意，两边都同意，明迹总不会还认为对不起他们了？
　　而且在魔界，这种事情简直太多了，也不用担心他人的指责，没有道德负担。
　　那么接下来，明迹会同意吗？
　　听完魔尊的话，明迹纤长眼睫颤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魔尊话语中的占有欲极其明显，也是，这么霸道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与别人一起分享自己的爱人？能容忍一个恐怕已经是极限。
　　明迹垂下眼，拽紧自己胸口前的衣料。
　　魔尊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而他又在做什么？
　　换位思考，如果魔尊要娶其他人，他虽然没有阻止的资格，但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他也已经无法开开心心的看着魔尊娶亲，说不出口一句祝福。
　　明迹闭上眼，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归无涯看明迹不说话，以为明迹在跟最后的道德羞耻感做斗争，决定再添一把火。
　　归无涯心念一动，附在无归身上的那缕神魂与他联通，归无涯能感觉到自己仿佛分为两个人。
　　徒弟身份的他缓步走出，走到明迹和他本体坐着的软椅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