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宗门曾也出现过魔丝入侵之事,那时候我已经通知了各大门派,难不成我们衡坤宗也是与魔物为伍?”林南盛沉声说道。
殷栗看了一眼陆渊,他正在一脸认真的给自己剥橘子。
干……还真是跟魔物为伍。
“事有蹊跷,还不能乱下定论。”白宛泉也厉声说道。
剑宗弟子把炎月宗的人都带了再去,听溪阁内,又只剩下了五大宗门的人。
这个世界在几千年前就没有魔,只有走火入魔的人,魔丝出现以后,他们变成魔丝的寄生体为魔物。
魔物自哪产生,为何产生,大家都不可知。未知的东西最可怕,何况还是这般嗜血之物。
“秋日大比还要进行下去,只是已经淘汰的人,无关紧要的人,就先回去吧。”在一番商讨后,陆怀靖说道。
弥朔皱眉,他的计划,可是要从这些修为不高的弟子入手,“只是一个人被魔丝控制而已,我们武大宗派的人都在,陆宗主莫不是杞人忧天了?”
“防范于未然最好。”陆怀靖道。
弥朔深知自己说多了不好,神子已死,神女就是他的最后底牌,在一切准备好之前,都不能把这张底牌亮出去。
“陆宗主说得对,是洒家粗心了。”弥朔垂眼说道。
等第二场比试结束,入选的人直接进入第三场,也就是最后一场比试。
因为魔丝的原因,陆怀靖临时改变了第三场比赛的地点,这一次,选则去九龙秘境。
具体的规则在当天宣布,一切与比赛无关的人通通赶下了山去。
殷栗自然是轻松赢了比赛。
在弥朔的计划里,本不应该让殷栗这么轻松。毕竟天道和他说过,要针对一下这位死而复生的殷老祖。
应是比赛前,让玲珑塞在宝阁的人身上种下魔种,在和殷栗打斗之时被激发出来,就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只是玲珑已然提前暴露,加上各宗宗主都开始重视魔丝这方面得事,弥朔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忽然想起了月下天道那窈窕倩影,如同神灵一般的存在。
每当他最迷茫的时候,浮月都会出现在他身旁,望着那轮圆月,心中忽然浮现异样的感觉。
“在想何事?”低回婉转得声音出现在他耳边,他愕然回头,发现一抹倩影就在自己眼前。
浮月撑着天极伞,坐在屋里那张大理石桌上,伞沿上的丝带柔顺的垂到香肩上,直到脚踝,她依然围着面纱,一双美目仿佛乘友盈盈秋水一般。
“浮月……大人。”弥朔半张着嘴,徐徐跪了下去。
“剑宗宗主有些脑子,已经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你原来的计划都不甚管用了。”浮月的声音不喜不悲,仿佛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
“我没想到……玲珑那么早就暴露了自己。”弥朔颤抖道,第一场千繁湖上,玲珑实在是太过于残暴而暴露了自己。
“原来的计划也不是全然无用,玲珑还可以掌控一些修为中等的弟子,只是需要时间长些……”
“他们都发现啦。”浮月收了天极伞,一跃身跳到他的面前,“神子就是殷栗和陆渊杀的,正好被丹峰派的砚清看见,大概这会也告诉了陆怀靖,你觉得特意把场地安排在九龙秘境是为何?”
弥朔一时间无言,他怔怔的看着浮月,慢慢地摇了摇头。
“傻,当然是为了引蛇出洞啦!”浮月伸手弹了一下弥朔的额头,玉葱般的手指没有温度,却让他重新思考起来。
“为了让我露出马脚?”弥朔恍然大悟道。
虽说有个玲珑,可其他四家若是齐心协力,拿下他们倒也绰绰有余。
“对啦。”浮月笑了笑。
“那我还按照计划行事吗?”
“当然,那么好的计划,可不能浪费了,你们还可以做的更嚣张些。”浮月继续笑着说,“还得亏陆怀靖把地点安排到了九龙秘境里,也让我少废了许多心思呢。”
第7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弥朔看着浮月沉吟, “仙子何出此言?”
浮月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纤纤玉指扶在伞尖说道,“当然指的是水镜后面的东西, 可以帮我一把。”
弥朔仔细回忆起来, 他初见神女时就是在九龙秘境里, 那时自己还在闭关, 只差一味草药便可使自己修为稳固。
就像是刻意的一般,上天把神女和草药都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掌控世界之梦终于云开雾散, 连上天在冥冥之中都在帮他。
忽然有一天,他发现,上天真的是一个人。
那是浮月仙子,一直再帮助自己。
玲珑可以让自己的魔丝侵入到别人的身体的,普通人会因为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而修真者却是魔丝最好的容器,它会一步步侵占修真者的身体, 夺走他的思想意识,把他占为己有。
神子萧宝儿是被魔丝侵入后,可以和魔丝共存,唯一保留自己的思维和想法的人。
只是水镜后, 是什么地方?
“你不用多想, 到时候就按我说的来做。”浮月淡然说道。
弥朔惊愕,仙子一般都是神出鬼没,并不在自己身边多留,听这话的意思, 只要和自己一同去九龙秘境?
正想着, 面前的浮月周身忽然发生了变化。浑身漂移的纱带无风自动,七彩流光包裹这她的全身, 身形以肉眼可见的在变换着。
流光太过耀眼,半跪着的弥朔忽而向后倒去,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流光散去,风平雨静后,一顶斗笠静静的躺在地下。
面前少年温润如玉,一双杏眼似笑非笑,眉间一点红痣让整个人都有了一丝佛性。
“大人……这……”弥朔忽然哑口无言。
“我的脸太多人都见过,所以捏了个易容决,可还行?”浮月站起身子来,转了两圈给弥朔看。
若是看相貌,和炎月门那常鹤长的还有五分像,只是替换了少年故作老成严肃的表情,添上几分笑意,颇有些风流倜傥的感觉。
“大人以何身份和我一同去九龙秘境?”弥朔看着少年的脸,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炎月宗……那我便叫寒月吧,自然是你长旭门的弟子。”浮月随意说道,他收起来天极伞,伞身一转,在他手里就忽然变作了一把扇子。
“是。”弥朔恭敬道。
忽然间,他的下巴被抬起来,浮月拿着扇子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含着通灵的笑意,弥朔只感觉自己的内心乱成了一团。
“门主可不要再跪我了,现在我才是你的弟子,恭迎门主,门主千秋。”
……
“师尊。”陆渊低耸着脑袋,垂下的双眸里满是惶恐和不安,这些天来师尊对魔丝之事格外上心,对自己倒是不管不问。
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吗……
但无论如何,本来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师尊明明在和自己一步步变好,只是自己太过急切罢了。
既如此,何求其他?眼下最要紧的,起码要和师尊回到从前那般。
殷栗皱着眉头,眼尾那一抹酡红因为情绪更加鲜艳,他看都没看一眼陆渊,只说道,“坐。”
这一桩桩事接连而来,就像有一双大手一般操控着这一切,让他们一步步知道真相,而又让他们走向深渊。
他忽然想起被自己顶替前那位真正的殷老祖所写的手札。
“原来这世界初开时,分为清浊两界,上为清下为浊。”他默默的念了出来,抬眼认真的望向陆渊的眼睛。
陆渊心如乱麻,从进门开始师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双黑白分明如墨珠般的眼睛都红了一圈,被殷栗突然这么一望倒被吓得眼泪挂在眼眶里,进不去也出不来。
“从前在仙界魔界大乱时,我杀了魔尊以后,就和仙界众人一齐封印了魔界,此印以地之四方做阵法,天之灵气做驱动,饶是如此,每年却也有一二只魔跳出来,魔还是真实存在的。”
“可这个世界,三百年都没有出现魔,现在突然出现魔丝侵入人体,祸乱四方。奇怪,太奇怪了。”
“殷老祖,我们宗主请您去一趟。”一个模样讨喜得剑宗小弟子站在殷栗门前说道。
殷栗想也没想,就起身站了起来,说道,“去。”
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和从前闲云野鹤的师尊可大不相同。
“师尊。”陆渊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半垂着眼睛,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师尊何苦这样劳累自己?”陆渊低声说道,“有什么事,让我先去做就好了。”
殷栗早就猜到了陆怀靖要请他过去,看着陆渊的脑袋,直接开口道,“总要回仙界不是?我有一种直觉,解开这个世界种种谜团的时候,就是回仙界之时。”
他说完便从陆渊手里扯开自己的袖子,大步朝听溪阁走去。
陆渊半闭的眼睛里像有浓墨在流转,心中的愧疚和害怕达到了顶峰。
明明是自己闯的祸,带师尊来了这个世界,到头来还要师尊四处奔波来为自己解决。
若真的回仙界了……自己和师尊会不会回到从前那般模样,在这个世界里与师尊相处的日夜,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唉?陆门主?殷老祖呢。”
吴缘不知何时站到门口来,陆渊才想起这几日都不见他的身影,连谡正峰下了小雪,他都没有给老祖准备衣物御寒。
“去听溪阁了。”陆渊如实回答道,他直直的坐在殷栗给他指的位置上,准备等师尊回来。
吴缘此时也走了进来,往桌子上放了几个小坛子,一股清冽醇香的酒味就传了过来。
不仅谡正峰外有赌场,谡正峰内也有,吴缘因为与秋日大比无缘,于是认识了几个剑宗的弟子,在谡正峰内开起了赌场。
卖菜卖的多了,对灵石自然敏感,这几日大大小小赚了上百灵石,一半分给了与自己一同的剑宗弟子们,一半留给自己。
拿着这些钱为衡坤宗的小弟子们买买法器铸铸剑,让他们也体验一把当土豪的感觉。
剑宗弟子也是大气,临走时还送了他几壶好酒。这样的酒仅谡正峰可以酿得,有谡正峰山头之雪的清列,回味甘甜。不仅如此,一杯下肚,就能使人飘飘欲仙。
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要先孝敬老祖,于是吴缘屁颠颠地跑过来,结果却只看到了陆渊。
“那我等老祖回来哉把酒送过来吧。”吴缘拿起酒就欲往外走,却被陆渊拦了下来。
“放在这里吧。”陆渊道,“等师尊回来,我自会与他说的。”
……
殷栗到了听溪阁后,小弟子便悄悄地让开了身子,示意让殷栗独自一人进去。
自望月石后,殷栗就找人把遇见长旭门寄养魔丝一事告诉了陆怀靖。五大宗门里,长旭门在饲养魔丝,其余四大宗门都已发现,却没人敢打草惊蛇。
虽然已经商议好,等长旭门一露出马脚就将其一网打尽,虽然人多势众,但始终被动,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殷栗一见陆怀靖便开门见山道,“不知宗主找我还有何疑问?”
陆怀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盘乾九龙秘境里的水镜后,恐怕还有蹊跷,我早派弟子守在水镜前。”
他顿了顿,闭眼说:“三百年前,就陆续有人在那里消失。”
他其实不太愿意回忆以前的事,消失的人里,也有他的师弟。剑宗走绝情道,不能结婚,不能生子,漫长得岁月中,他只能把自己的情感寄托与师弟身上。
“三百年前,也是魔族灭亡的时候。”殷栗回忆起手札的内容,沉声说道。
陆怀靖忽然睁开眼睛,一双鹰眼里泵发出阵阵寒光,“本以为魔界消亡后,我们的世界将得以安宁,没想到更大的问题却接连而来。”
“自三百年前,我的修为就不见增长,仿佛被卡在了一个瓶颈里一般,可瓶口却被死死封住,我始终不能出去。”
“三百年前,我有幸与老祖你见过一面。”陆怀靖冷冷的看着殷栗,殷栗确面不改色地坐在原地,直视陆怀靖的目光。
“老祖和我有一样的困惑,那时,你和我说,你要尝试去打破那个瓶口,成功便是飞升,失败便是消亡,不久后,你就走火入魔了。”
“入魔后,也是我亲眼看见你死去。金丹破碎,魂魄散尽,只剩下一具**。”
“所以,你究竟是谁?”
从前遇到艳娘的时候,殷栗就想过,以后再遇到这原身的故交,自己该如何。
想来想去,不如以实话告知。
殷老祖走火入魔之事天下皆知,知道他真正死透了的,恐怕也没几个人。
“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殷栗并不打算隐瞒。
陆怀靖听到这个答案后,紧绷得身体忽然放松下来,他想过很多个结果,唯有这个是他没有深思的。
“我其实并不想参与这个世界的这番事,只是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好像必须是在找到这世界的真相之后。”殷栗说道。
“而真相,就藏在水镜之后。”
第72章 酒醉
陆怀靖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他望着殷栗的方向,桌下的拳头紧了紧,又不得不放松下来。
殷栗站起身子来, 眼尾一抹酡红扬起, 眼睛里一片清明。
“那……祝你早日回去。”陆怀靖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殷栗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若没什么事, 我先告辞了。”
殷栗看了看外面的天,鹅毛般的大雪在飘落再窗前, 连阁楼下溪流得声音都慢了一点,一枝残梅映入他的眼帘,枝头上挂着简易的灯笼,衬的一树的花苞黄莹莹的。
他这才想起,陆渊还在自己房里。
以陆渊那死孩子的性子, 怕是还坐在自己指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等自己回来。
“……且慢。”陆怀靖忽然也站了起来。
“我想, 我该去水镜里看看。”他耸了耸肩,不言苟笑的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他一直是那个最胆小的。
师弟亲手把他推开,自己却被魔丝拉进了水镜。他明知水镜之后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一直躲在谡正峰上, 自欺欺人的派人守着水镜, 只是想给自己的懦弱买个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