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栗干脆利落地从仓库内捡出一把剑来,那把剑身锈迹斑斑,一看就是仙重门的人进来搬宝库的时候看不上的。
剑落在殷栗手中,顷刻间就像是有了生命,灵力直接裹挟着剑身,瞬间把上面的锈蚀震开,霎时间内里流光溢彩,宛如一柄绝世好剑。
殷栗垂眸看着映出他红芒眸子的光洁剑身,面上转而露出一个淡笑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打劫,强盗。”
……
看着面前繁琐雕花的门,殷栗面上淡定心里冷笑,浮夸做作的装饰,仙重门跟暴发户有什么区别?
见林南盛冻的受不了,殷栗索性自身上散出一圈灵力来护住吴缘和林南盛,本来还带了其他弟子的,但因为都受了伤,所以暂时在苍山脚下修养,使得到山腰的只有殷栗、林南盛和吴缘三个人,略有些寒碜。
得了自家老祖援手,吴缘和林南盛心头都一暖,正感激涕零地向殷栗投射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时,门开了。
一股子热浪从内袭来,这回春殿内富丽堂皇,四处用的是明珠照明,在正中间,更是用灵石组成了一个小阵法,能使殿内亮如白昼,对灵石的消耗自然不少,更别提两侧从各门各派搜罗来的宝石器具。
衡坤宗和这回春殿相比一下,简直就是臭要饭的。
接引他们的是一个时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小道童,生的玉雪可爱,穿金戴银,脖颈上一个足音的项圈上还有着一块强身健体的灵玉。
林南盛看着眼热,痛苦地别过脸去,小道童就开口脆生生地道:“各位衡坤宗的前辈,我们门主马上就来了,请先在此处歇息片刻。”说完就一蹦一跳地走着。
“这是……我们宗门的琉璃扇,他们居然就这么摆着用!”吴缘看见一个法器后,当即眦目欲裂,咬牙切齿地说道。
林南盛也看见一个四方的瓶子,气得捶胸顿足,“四方净瓶他们居然拿来插花!这可是灵器啊!”
殷栗一抬眼,看见一个珠子正挂在天花板的房梁上,给整个屋子内也算当个光源,那不就是衡坤宗宗主发冠上的东珠吗?
合着把他们三个衡坤宗的人安排到这个殿内,也算是用心险恶,摆明要看他们出丑。
殷栗冷笑一声,世界上,能看他殷栗出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这些雕虫小技又算的了什么?
他把身上的威压放了出去,顿时让两个几乎气昏了头的人冷静下来。
殷栗起身,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眉眼狭长自带一股凌厉气势,连带着眼尾的酡红都格外凶煞,他缓缓道:“莫要再说了,今日,我们便要把这些东西,都尽数夺回!”
吴缘和林南盛热泪盈眶,这些被夺走的,都是屈辱,今日老祖,就要为他们讨回公道了。
殷栗神识扩散的远,立即察觉到了正有人往这走着,他凝神,一双淬着红芒的凤眼望着紧闭的大门,轻启朱唇道:“来了。”
门‘砰’的一声被气流冲击打开,一股子寒风立马往内袭来,寒气从外蚕食着地面,使得殿内的地面和墙壁上莫名结了一层冰晶,在殿内法阵和明珠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
一人的白色软靴悄然从外踏入整个回春殿内,一步落地,寒气就越发凝重,冲着殿内的三人袭来。
吴缘率先沉不住气,当下就掌心聚力,一掌就要打过去。
殷栗见状,身上的黑底金纹广袖一下子拍到了吴缘的脑门上,“莫要轻举妄动。”
见吴缘收了势之后,殷栗蹙眉,这个仙重门门主不论是他还是原主曾经的记忆里面,都是不曾出现过的,看来不过是被封印的这三百年内生出来的小辈。
这一招下马威,算得上惊艳出奇,但对上他,可就不管用了。
他殷栗,可是纵横修真界数千年无敌手的修真界第一人。
冰晶还在往内蔓延的时候,殷栗上前一步,双足悬浮在半空中一尺长,自两袖开始用灵力催动了一股子热风,往外扩散开来融化了冰晶,把他身上原本就宽松的衣裳吹动的猎猎作响。
陆渊跟着众人一同来了会客的回春殿,想着原主那个率性的性子,很干脆地用灵力带着寒气直接砸开了门。
冰晶立马在内里滋生,陆渊心想着这样的出场应对衡坤宗应该差不多了,怎知方踏入殿内不久,就直接感受到了一股子直袭门面的热浪,瞬间把他往后击退了数米,腹部都因为这强有力的冲击疼痛了起来。
陆渊怔忪地抬起眼,这样熟悉的气息,让他连衣裳被打乱了都无暇顾及,只知道抬起头,痴痴地看过去,却只看见一个被殿内光线模糊了的人影。
人影面对着他负手而立,逆着光线让面部变得更加晦涩难辨,陆渊却努力地看了个仔细。
那人正穿着黑底金纹的广袖大袍,被灵力托举的悬浮在半空,乌黑的发就像海中的海藻一样被风带动的肆意摇摆。衣裳被热风冲击下衣襟半开,内里的里衣也有些散乱,却带着恣睢狂霸的美感,那人丝毫未曾察觉到,一双略带着琉璃色的眼睛中有着流动的绯红光芒。
那眼神也正和从前那般一样,自上而下地睥睨着陆渊,眼中倒映的却没有他,似乎他只是一只微不足道不能进入他视野中的蝼蚁。
“衡坤宗,殷栗,前来向仙重门讨教。”
第6章 师徒
殷栗现在很方,因为,在他颇有气势的发言之后,他正打算露出一个桀骜不驯的眼神,以示不好惹,却在一眼看过去之后,看见了自家徒弟陆渊?!
他眨了眨眼睛,又分辨了一下,不禁抽了抽嘴角。
陆渊正在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死死地盯着自己,而殷栗霸气地喊话之后,现在整个身子都是被灵气托举悬浮在半空中,看似衣带飘飘,实际就是被风吹的乱七八糟。
师徒相见,分外尴尬,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殷栗一直认为在陆渊面前,自己一向是沉稳严肃的好师尊模样,就跟个白胡子老爷爷差不多,如今自己这样一副面孔出现在徒弟面前,实在不好看,特别是眼下还衣衫不整。
脑子一时间就跟煮粘稠的浆糊一样,殷栗脑海里飞速地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事实证明,人在情绪过激情况下,往往会做出失去分寸的行为。
比如殷栗,在脑内的浆糊停止搅动之后,他决定装作和陆渊不认识。
他迅速从半空中下来,落在了地面上,顾不得理会迎接上来的林南盛和吴缘,转而目光灼灼地看着门口,同时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也许这人不是陆渊,只是长得像而已,是自己的错觉。
但在陆渊一路盯着自己走来的时候,殷栗只打眼一看,便嘴角一抽。
那个手指尖因为激动而捏紧在一起的小动作;那个因为在自己面前局促得往后不断瑟缩的脚后跟;还有一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这个状态,不是陆渊又是谁?
但殷仙尊一言九鼎,说不认识就不认识,目光淡定自然地看着陆渊的面孔,殷栗的目光中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熟悉与惊喜,完全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仔细打量了一圈陆渊,心里面默默对比着。
唔,这人除去比原来瘦了一些,五官更加硬朗了一些之外,和原本的陆渊倒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自己却和之前的样貌只有百分之四十的相像,不管怎么说,陆渊应该也不能马上认出自己才对。
这么一想之后,殷栗打量陆渊的目光越发光明正大起来,反而让跟在陆渊身边的陆木胜感觉到如同强日光一样扫视的痕迹。
陆木胜被这视线扎的浑身难受,抬头一看,却看见殷栗那大半张都陷入阴影中的面孔,还有那双在阴影中带着流转的红色光芒的眼睛。
这红芒就代表着这人曾经走火入魔,陆木胜一时胆寒,不由自主地猜想,衡坤宗到底是找了何方神圣来仙重门找脸面?难不成雇佣了个走火入魔的变态,打算屠了仙重门满门?
几眼下来,看得陆木胜浑身发毛,立刻往后退了半步,话倒是没有忘记说:“诸位衡坤宗的道友们好,这是我们仙重门的门主陆渊。”
殷栗心里头“哦豁”一声,没想到偌大的仙重门,这个土匪门派里面的土匪头子,就是自己的徒弟,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陆渊眼中仿佛点燃了一簇焰火,或许别人可以认错,但他绝对认错不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人,哪怕殷栗变成了花草树木,他也有绝对的自信可以认出来。
方才在进入殿内的时候,陆渊几乎一个趔趄就要倒在地上。他站在师尊面前,嗫嚅了几番唇瓣,双目紧紧盯着殷栗的脸庞,害怕从那张脸上看见一丝厌恶之情,脑内乱哄哄的只有一个念头:师尊会怎么想?他会责怪他吗?他会向师尊请罪,只求师尊不要厌弃他。
但陆渊却在殷栗那张脸上,看了完全陌生的神态,师尊见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就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陆渊心里“咯噔”一声沉到谷底,舌尖原本要欣喜地念出“师尊”两个字,却又转而被自己咽了下去,最终只能艰难晦涩地开口和殷栗打招呼:“道友好。”
既然决定装作不认识,戏就要做全套。
殷栗发挥了个人顶尖的演技,只见他一挑自己那两道修长的俊眉,一个翻身就极端嚣张地一脚踏在了原本的矮桌上,半支楞着一条腿,眉眼皆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眼尾一抹红的颜色更加鲜艳,要不是因为他气质容貌加成,这就是活脱脱的一派流氓行径,“既然都见过面了,便把我们衡坤宗的东西都拿回来吧!”
陆木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是哪里来的妖孽,怎么张口就来,说要就要!
其实陆木胜也没有面子上看起来那么儒雅,单比流氓气质来说,他为了自己这个侄子也不知道流氓多少回了,于是当即也一拍桌子,双手抱胸露出一个冷笑来,“不知道友你是从哪来的,我们仙重门的东西向来只进不出,更何况还是你们宗门输给我们的,怎么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陆木胜说完,又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单刀跨坐的殷栗,却被这人的气势压的有些发毛,但输人不输面,要是在气势上被压过去了,那还得了!
想着对方那带着红芒的双眼之后,陆木胜立刻借题发挥道:“我竟然也是不知道,衡坤宗居然找了个走火入魔的人来向我们讨要,呵,当真是居心叵测。”
吴缘忍不住了,自己家老祖岂是别人可以这样随意揣测的,当下就要拔出剑来,却被一旁沉默的林南盛拦住了。
吴缘气得头痛,“林宗主!!”
这人都骑到脖子上来了,再不教训难道任由别人在脖子上撒尿不成?他们衡坤宗如今是比不上仙重门,但也是有着铮铮铁骨的!
林南盛徐徐摇了摇头,眼神肃穆地看着殷栗的背影,指给吴缘看,“你看,老祖现在气力翻涌,再说,你没有感觉到周围的灵力越发稀薄起来了吗?”
吴缘一愣,将神识探入空气之后,赫然发现了问题,空中的灵气果然稀薄不少,而且,都在往老祖的身上汇集而去。
他眼中露出惊叹,和林南盛对视一眼之后,两人的脑电波终于对上了。
老祖眼下肯定是要憋个大招,一下子把这个什么仙重门门主搞死,他们还是不要破坏老祖的大计比较好。
吴缘立马收了剑,和林南盛蹲在后面,神态凝重地看着前方。
殷栗被陆木胜一噎,心里有些生气,这个人的嘴皮子怎就这般厉害呢,而且吴缘和林南盛竟也不出来帮自己帮腔。
殷栗用神识一探,立刻发现林南盛和吴缘这两人正在他身后正襟危坐,特别是吴缘,居然还给他密音入耳,“放心吧,老祖,我们绝对不会出手干扰到您的,您狠狠地虐这两个人!”
殷栗:“……”
殷栗沉默了,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让吴缘以为他要大开杀戒。
胸口一团气噎着下不去,殷栗眯起眼重新抬头,一甩黑袖,直对着陆渊,“讨要本来就属于衡坤宗的东西,自然就是光明正大的,陆渊,你还还是不还。”
他神态孤傲,仿佛给陆渊这个回答的机会都是在施舍他,而作为绝对支持自家师尊一切行为的陆渊,当即就要狠狠点个一百八十次头。
还还还,什么不可以还?命都给师尊都没问题。
陆木胜心思细腻,立刻察觉到陆渊身上气势不对劲,绕到他身后,阴恻恻地说,“侄子,你想干什么?”
“想……”把东西都给师尊。
陆渊舌尖绕了一圈话头之后,又咽了下去,转而向陆木胜重新露出一个无所畏惧的微笑,说道:“既然对方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依我看,不如就按老规矩来。”
陆渊眼中的小火焰一燃起之后,就仿若星星之火,点燃了他的全部,趁陆木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立刻跟殷栗三人说道:“几位衡坤宗的道友,想要东西简单,按老规矩,只要比试赢了自然可以。”
陆渊说完之后又话锋一转,看向殷栗的眼中荡漾满了细碎的笑意,“不过,是要这位道友和我比试。”
话一出口,场上的众人都愣住了。
对于吴缘和林南盛来说,这绝对算是一个好消息,自家老祖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吊打一个仙重门地陆渊绝对没有问题,但又想了想陆渊身上的头衔,还有刚刚那个下马威,两人心里却又有些没底了。
吴缘走上前,一脸凝重地拍了拍殷栗的衣袖以示鼓劲,“老祖加油!”
陆木胜则对这个结果不算满意也不算不满意,不由得啧了啧牙花。
陆渊自立了仙重门之后,可就一个败绩都不曾有过,想要在陆渊手底下讨到便宜,自然也不容易。
他又重新看了看对面的衡坤宗几人,单看样子,还是那个走火入魔的更有威慑力,他索性走过来对着陆渊说道:“速战速决。”心中已然笃定了陆渊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