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想到马还没有失蹄,殷栗和陆渊齐勒了马,反而让吴缘滚到地上去了。
抱着自己仍旧鼓鼓涨涨的肚子走上前的吴缘,发现现在的气氛不太对劲。
眼前马上就是离开渝清城的边界,植由低矮的绿意灌木转化为松柏杉木,却不想一个低矮的身影正张开双臂站在殷栗的马跟前。
那身影穿了件赤红色的斗篷,看着就像是一小团火焰一样在众绿意中燃烧,但因为个子实在娇小,所有人一打眼便知道这是谁。
殷栗紧紧把马勒住后才松了一口气,眉间神色凝重,直接翻身下马,靛蓝的衣袖划出一道飒爽的弧度,马靴踩在细软的泥土上发出嗒嗒声。
他走到那身影面前半蹲下,捏着紧皱的眉心道:“敏儿?你怎么在这?”
斗篷下暗搓搓露出一张玉雪可爱的脸,亲敏儿委屈的撅着嘴巴,楚楚可怜的双眼内都蓄满了泪水,连带着右眼角下的红痣都透露着无穷的悲切,抽抽搭搭低着头不说话。
吴缘对亲敏儿这个小鬼头观感不好,啧啧啧了三声便转身走到自己马旁边,吭次吭次地就准备翻身上马。
陆渊没见过亲敏儿几次,只知道对方是渝清城城主,兼职吉祥物,顺带特别爱粘着师尊,其他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但没想到在离开渝清城之日这样的小姑娘居然会自己跑来拦马……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耳边骤然响起这道声音把吴缘吓了一大跳,他立马从趴着变成坐着,眼神疑神疑鬼地环绕一圈后,却没有见着有人对自己说话。
他原本昏沉的大脑迷糊不已,却在看见前方三人的背影噌地一下清醒了。
方才那分别是密音入耳,而那声音的来源,正是前面身姿挺拔如竹的陆渊。
吴缘干咳了两声,偷偷看着三人的互动登时明白了,老祖正哄着哭哭啼啼的亲敏儿,而陆门主立在一旁,跟一座冰雕一样。
“亲敏儿在渝清城外就遇见老祖了,一直对老祖十分亲近,还说要招老祖做道侣呢。”
陆渊离殷栗和亲敏儿的距离不远不近,听完吴缘的叙述后,墨染的眸在不断地思索,泛起细微的困惑,这喜欢来的实在太突然,令人生疑。
“理由。”
吴缘一噎,小孩子喜欢谁哪里有什么理由,不过依着亲敏儿那喜欢美人的模样,他挠挠头随便猜了猜。
“大概……是因为老祖好看吧。”
陆渊眨了眨眼,对吴缘这个猜测持保留态度,不过师尊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又乖又可爱小孩子是他一直都知道的,眼前的亲敏儿就很符合这两点。
不过……
她喜欢师尊?喜欢到想要师尊和她做道侣?
陆渊紧抿红唇,缄默不言地立在殷栗身后持续当一块冰雕,发觉自己专注时却又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和孩子计较起来了,不过是一个小孩,她能做些什么?
方一思索完,陆渊就明白自己想错了,因为眼前的亲敏儿倏然哭着奔入师尊的怀里,结结实实让殷栗抱了个满怀。
殷栗自然安慰地拍拍亲敏儿的背,刚准备说些哄小孩的软话时,怀里的火红团子就直接被黑脸的陆渊提溜到了一旁。
“……?”殷栗向陆渊发射一个疑惑的眼神,好端端地把亲敏儿掂起来干什么。
陆渊淡然处之,身上气息清寒,吐字清晰:“师尊,这不是一个普通孩子,是渝清城城主。”
话里话外意思明白,亲敏儿身份不一般还是不要过于亲密比较好。
殷栗遗憾起身,摸摸亲敏儿毛茸茸地软发,“你跟着出来干什么?快准备回去吧。”
亲敏儿见自己被陆渊提溜出来放在一旁,气鼓鼓地瞪了陆渊一眼,转过脸看向殷栗依旧是可怜巴巴的受气包模样,想起艳娘的嘱托。
她犹豫道:“先生是要走了吗?”
“现在就要走。”陆渊一脚走到殷栗跟前,在亲敏儿问完后立即代替殷栗从善如流地回答完毕。
“那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回来。”又是陆渊抢答完毕。
亲敏儿再接再厉,伸长脖子企图看到被陆渊挡的严严实实的殷栗,“殷先生真的不会再来看敏儿吗?那敏儿可不可以跟殷先生一起走?”
在陆渊又一次要抢答前,殷栗抓住了陆渊的胳膊,走到亲敏儿身前说道,“自然不可以,你是一城之主,随意进入别的门派会引起非议。”
心里却啧啧称奇地想着陆渊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跟个孩子也较劲。
被师尊握住手的陆渊当即就不再说一句话,整个人耳廓发烫,立在殷栗身后一动也不动。
陆渊视线凝成一条线看着自己被殷栗拉住的手,明明他触碰师尊时从来没有过羞赧的感觉,为什么师尊哪怕是主动拉住他的衣角他都会悸动不已。
只要是师尊,哪怕主动一点点,都足以令他心慌意乱。
亲敏儿这回却不闹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殷栗拉着陆渊的手,脆生生地道:“殷先生为什么拉他的手,我也要!”
殷栗原本还没有注意到,被亲敏儿一说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居然拉了陆渊的手臂,正准备松开时。
亲敏儿却大大方方地伸出自己的手直接‘啪叽’一下放在两人交握的地方。
正要松手的殷栗:“……?”
正要握紧的陆渊:“……”
全程围观的吴缘:“……哦豁!”
继林宗主后终于第二个最没有眼力见的人出现了,吴缘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看着亲敏儿懵懂的眼神只有‘啧啧啧’三个字送给她。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习惯性地住在白菜地了。
两个人的床三个人不挤,从来是假话,哪怕第三个人是个孩子也一样。
陆渊身上的气压低到冰点,殷栗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正要一边一个拉开两人的时候,从远处传来马匹奔腾的声音。
“城主。”
阿生从远处骑马狂奔而来,当看见亲敏儿后才松了一口气,下马把还要拉着殷栗衣角的亲敏儿抱到马上,对几人道。
“城主私自出城给诸位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饱受灵气涨体困扰的吴缘哼哼唧唧两声从马上翻下来正要说句话,却突然见他身后的树林中奔袭出一只灵虎,灵虎白底黑纹,咆哮一声惊动起无数簌簌落叶。
“吼————”
吴缘卧槽一声,立马跑动起来,想要掐决念咒却因为灵气涨体压根驱动不了,这灵虎却像认定他了似的,直接冲着他来,一人一虎当时混打在一起。
面前这幕实在魔幻,殷栗倒吸一口冷气见吴缘被灵虎把剑咬丢了,赤手空拳打灵虎压根不行,反而因为灵力涨体力气爆涨,直接拔了一颗瘦小的青松和灵虎对打。
不得不说效果十分震撼。
他原本打算帮忙,却见吴缘似乎跟灵虎斗上瘾了,一人一虎战的正酣,压根不需要他出手,借着这机会,吴缘也好泄泄体内的灵气。
马背上的亲敏儿突然拉了拉殷栗的衣袖,小声道:“殷先生,这是什么啊?”
殷栗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迟疑道。
“大概是舞松打虎吧。”
他正说完,倏然察觉到手心被亲敏儿塞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融入他的骨血。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小可爱在看吗?嘤嘤嘤……
第56章 血脉不稳
幽暗的密室内夜明珠的柔光几乎干涸, 像忽明忽暗的蜡烛只消风一吹,瞬间就能化为齑粉。
当亲眼看见那个魔丝从慕曜遥脖颈消失后,浑身僵直的艳娘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双腿却抵不过那股可怕的威压, 趔趄地往后倒去, 浮月仙子见状伸手来扶。
“啪————”的一声脆响。
艳娘直接狠狠甩开了浮月的手, 这一掌是她结结实实地打到了浮月的手背。
浮月的手背直接红肿了一大块,她面上也不恼怒, 而是用一种迷茫又困惑时的眼神凝视着艳娘,秀丽的双眸中充满不解。
“艳艳啊,你为什么要打我?”
“呵。”艳娘眼中余怒未消,自己站稳了身子,满腔愤慨地看向浮月。
“别说我打你, 我还想打死你,你凭什么在这里空口决议别人命运!还和那种东西打交道。”
面对暴怒成一个**包的艳娘, 浮月暂未说话,伸手把慕曜遥翻了个面,让其四脚朝天地躺好呼呼大睡。
“艳艳呐。”浮月轻轻拂过自己的手,原本还看上去煞是恐怖的红肿瞬间消失, 她举起自己的手在艳娘眼前晃了晃:“你应该知道你是伤不了我的吧, 不,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人可以伤到我。”
世界上最讨厌的一件事情比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更令人恼怒的大抵就是,这棉花还长了嘴,甚至还在嘲讽。
“世间万物都有定数, 有阴就有阳, 万物相辅相成后才自成一方世界,一旦失衡, 自然需要我来调节,方才你并不知道这里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吧。”
“不是......魔丝吗?”艳娘迟疑一瞬,她虽然曾在浮月试图占据她身子的时候,与思维相融合,得知对方与常人不同的想法和诡谲的身份,其他的记忆大都模糊不全,自己也刻意遗忘,所以关于魔丝的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
浮月的指尖掠过慕曜遥的后颈肌肤上的黑痣,俏皮地眨眨眼,“你只知道魔丝,也是因为陆渊和殷栗两人而已,我的思维中可是没有的。”随后又淡笑道,“哦,对了,我竟然差点忘了,你也是从未见过\‘魔族\’的。”
“魔族?”艳娘双目茫然,她曾在旧年的古籍中看过,所谓的“魔族”嗜血食人,曾经是修真界一大害,但......早就消失数千年了。
“对啊,\’魔族\’这才是我来此处的重要目的,不过你不想知道我为了创造出\’钥匙\’做了什么吗?”
艳娘冷脸,转身的干脆,直接往密室外面走:“不想。”
就算听见了也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不听,免得她辗转难眠。
越被拒绝的东西,便越想给别人看,果不其然,浮月的声音立马传来,艳娘脚下加快,只听见短短的开头。
“是原本他就应该知道的......”
碧蓝天空落下的雨水逐渐稀少,转眼就是要停歇。
吴缘挥动着那棵可怜的小青松和灵虎对打的正酣,浑身多余的灵力也泄了出来,边打边发出一连串舒爽的狂笑。
“啊哈哈哈————打不过我吧,就你个畜生也想打败我!你在想屁吃!”语调嚣张,架势十足。
那灵虎已经开了神智,听见他的话之后,干脆利落地打了几个响鼻,利索翻身躲过了吴缘气势汹汹的一击,顺带撅起虎臀,一尾巴拍在吴缘的脑袋上,以示强大。
那边闹的厉害,这边却安静的出奇。
掌心炙热的温度令殷栗熟悉又陌生,在肌肤触碰的瞬间,他几乎听见自己胸腔内心跳如雷,血液流速加快,肌肤发烫,似乎全身上下都在为这股力量欢欣鼓舞。
这力量浓郁且充沛,曾经的殷栗对这个再熟悉不过,他对此挥之即来,招之即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便是仙界的灵力,正不断汇入他的血肉中,随即在原本空空荡荡的识海内出现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页残卷,半个巴掌大小的样子,在其上书写着一些东西,一呼一吸之间就是浑厚的仙界灵力源源不断地充斥四肢百骸。
错不了,错不了,殷栗仔细审查着识海内的那张残卷面露惊奇。
这东西在他初次来此界时几乎没有一天不想念的,正是他和来此界的罪魁祸首————陆渊所送那本书的气息同出一脉。
他愕然抬头看向还在马背上的亲敏儿,对方只是渝清城一个小门派的城主,如何会有这跳出此界之物?
唇嗫嚅一番后,殷栗吸气满怀希望地看向亲敏儿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
亲敏儿却一脸无事发生地歪着脑袋看着他笑的阳光灿烂,“殷先生说的是什么?是这发簪吗?”
发簪?哪里来的发簪?
殷栗脑袋一懵迷茫地摊开手一看,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倏然出现一个蝴蝶停花纹样的银镶玉发簪。
翠玉足银,银白与湖绿交相辉映秀美且别致,如果不是体内还有熟悉的气息流动,他都要以为以为方才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了。
“发簪送给殷先生,等来日我长成,殷先生一定要来娶我,亲手为我戴上发簪哦!”
孩童的声音稚嫩又甜美,像一抹又软又甜的糖浆,语调清脆且高调,似乎笃定了殷栗会这么做,满满的气势十足。
她说完话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飞快地环伺了一圈四周,随后弯腰,拱身,扬脖,“吧唧”一口就结结实实亲到了殷栗的脸上,一派动作直接了当,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
“阿生,小虎我们走!”亲敏儿冲还在旁边的人一喊后,手中马鞭一扬,马儿应声鸣叫起来,马蹄跺地溅起一层泥水,被雨后的阳光照亮折射出一层浅光。
阿生动作飞快,自然而然地赶上了亲敏儿,而和灵虎战的正酣的吴缘一眨眼的功夫就见原本正和他缠斗的灵虎撒开虎爪登时就往外跑。
灵虎撒腿狂奔的背影潇洒俊逸,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完全没有回头看一眼和自己互殴打半小时的吴缘。
只有在甩动尾巴的时候一把将在原地的吴缘抽了个红印子。
吴缘瞪大眼睛,目眦尽裂:“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灵虎没有给他响应,两人一虎走的飞快,只留他一个人和小青松抱成一团默默泪流满面,明明刚才还打的那么好,怎么说走就走,过于悲伤。
手中的发簪被一只修长的手从背后抽走,陆渊轻捻着发簪,面上神情是和他苍白肤色对比突兀的明媚。
“师尊,这是方才城主小姑娘给的吧。”
自方才在吴缘哪里听到关于城主和自家师尊的事情后,陆渊便默默把对亲敏儿的称呼调整为城主小姑娘,一则强调身份,二则强调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