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十洲觉得林秋玄没有错。
“我不愿意承认我的父亲、我的家族，我只想承认你。比起被他们左右人生，因你而生、被你缔造、为你存在，对我来说是一种光荣。”
如同刻在血脉中的无上荣光，林秋玄就是他的骨血。
指尖一点温热源源不断传来，戚十洲心中那把火越烧越旺，却不带丁点怒气，只有无尽的**。
戚十洲知道他不该这么焦急，但他忍不下去了。
他想要林秋玄。
现在就想。
林秋玄没有被戚十洲的剖白感动，脸颊刷得失去血色，下意识往后仰了仰，避开戚十洲的手指，心中却更是惊骇欲绝。
“你、你知道？”
戚十洲话里的意思未免太过恐怖，居然是在明示林秋玄他知道策划这个身份！
这是林秋玄根本不敢说出口的秘密，也是林秋玄最畏惧的身份。
他是策划，他缔造了戚十洲和其他人的苦难。
他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又宛如刽子手。
林秋玄不知道一切曝光，他还能不能负担起应该属于他的责任。
下意识闭上眼睛，林秋玄回忆着戚十洲的行为，越想越是心情复杂。
戚十洲飞快打断了林秋玄的联想，一只手搭上林秋玄的手背：“秋玄，放轻松。你的身份除了我，无人知晓。”
林秋玄猛地睁开眼：“你——”
戚十洲语气更加温和：“通知我们的通讯软件没有说明你的身份，我也没有把猜测告诉别人。秋玄，我不会对你说谎，我刚才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因你而生、被你缔造、为你存在，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最终的愿望。”
也是他永不熄灭的荣光。
林秋玄茫然地盯着戚十洲，视线紧紧锁着戚十洲的面孔，渐渐地，从他眼角眉梢读懂了认真。
戚十洲是真的不会骗他，也是真的觉得……
因为他而存在，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但，戚十洲怎么能这样呢？
林秋玄大脑一片混乱，几次欲言又止，偏偏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更加茫然地盯着戚十洲，半天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戚十洲不心急，握着林秋玄的手指稍稍收紧，试图传递他的情绪。
林秋玄感受着手背上的热度，指尖动了动，没有尝试去挣脱。
他忽然觉得，戚十洲的温度是如此让他安心，就像在刚穿越遇到危险时，被戚十洲揽在胸口听到的心跳一样，让人心神安定。
这是不应该的。
林秋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忽然就不再试图表达自己的想法。
戚十洲眼中染上一抹深思，陪林秋玄安静了一阵，开始尝试转移林秋玄的注意力，询问林秋玄还有没有想知道的东西。
林秋玄沉默片刻，一股说不清闹不明的羞恼从心口升起，让他没忍住直接反问了一句。
“不是你要向我老实交代一切吗？现在怎么又来问我想知道什么？”
戚十洲动作一顿，很快承认错误：“是我说错。”
为了能让林秋玄情绪舒缓一点，他稍作思考，决定从林秋玄快到联邦前讲起，一点点将他的所作所为交代清楚。
装可怜博取同情、故意顺着舒城萧寒声的算计引来莫语、将同样足够有手段的陆知秋牵制在外……
一件件、一桩桩，不说戚十洲做的一定是错的，这些行为落在林秋玄耳朵里，也实打实不可取。
林秋玄问：“你有这个精力，对付外人不行？和自己人掰腕子算怎么回事？”
戚十洲听出林秋玄是真的生气了，心中稍有些无奈，没为自己辩解。
事实就是，他觉得对付外人不难，防着他们被林秋玄看重很难。
林秋玄无话可说，静静看了戚十洲一会，粗暴地转移话题：“除了这些，你还有没有别的要交代？”
戚十洲顿了顿，继续往下说：“萧寒声的一系列行为对我帮助良多，他偃旗息鼓后，我决定尽快坦白。”
他几次找到合适的时机，却因为林秋玄的逃避而终止，不得不拖到今天。
当然，戚十洲不会谴责林秋玄的逃避，只会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心急。
他越是这样，林秋玄心情就越是复杂。
愧疚、退缩、苦恼夹杂着一点他自己都无法言明的喜悦，让他思绪一团乱麻，半天也整理不出个答案。
戚十洲还在老老实实交代自己做过的事情，林秋玄盯着他看了一阵，有些烦躁地移开视线。
他脑子乱得很，有些不想听戚十洲说话了。
勉强又撑了一会，林秋玄终于没忍住，向戚十洲摆摆手：“算了，你先别说了，我需要静一静。”
戚十洲停下话头，不着痕迹打量过林秋玄面孔，慢慢点了点头。
林秋玄站起身打开房门，示意戚十洲离开，态度十分不客气，同样也饱含着亲近。
戚十洲心中大定，顺从地走出门，在走廊中站定，刻意回头看了林秋玄一眼，眼中带着疑问。
林秋玄正心烦意乱，见状没有多想，随口回答：“我中午不去食堂吃饭，麻烦你找个人送到我房间。哦，陆知秋和萧寒声就算了，我今天不想见你们当中任何一个。”
戚十洲眼中笑意乍现，在林秋玄发现前又飞快敛去。
他颔首道：“我会转达的。”
林秋玄根本没意识到他和戚十洲之间的眼神交流有多顺畅，再次摆摆手，啪得一声关上了房门。
戚十洲又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回味完刚才与林秋玄的交流，才转身去找陆知秋和萧寒声。
虽然副官帮忙拦下了这两个人，但他时间紧迫，选择的手段有些激烈，很可能会引起两人的愤怒。为了平息事态，也为了林秋玄之后无人打扰，他需要尽快去收拾残局。
当然，他还需要向两人转达林秋玄的话。
至于陆知秋和萧寒声听到他转达的内容，会不会气出个好歹，与他势不两立……
戚十洲不在乎。
如果不是因为林秋玄在，他早就与其他人形同陌路，哪会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陆知秋、萧寒声、舒城甚至莫语也和他是差不多的心思。
都是有相似经历的人，谁能瞒得了谁？
正是因为彼此足够了解，戚十洲态度格外强硬，导致萧寒声和陆知秋与他的气氛越发紧张。
得亏十七军驻地已经被清理干净，不然看到他们三人彼此厌恶的样子，有些人恐怕要动心思。
林秋玄一直呆在屋子里没出门，但这不妨碍他从副官等人的话语中嗅出风雨将至的味道，怀着复杂的心态，他拒绝了所有人的试探。
这些小崽子，爱扯头花就扯头花去，他这个老父亲是管不了了。
林秋玄长长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就没什么精力了，年轻人的热闹我就不去凑了。”
语气真诚、内容朴实，如果不看林秋玄的年纪，宛如一个真正老父亲的叹息。
戚十洲的副官表情僵硬地站在林秋玄房门前，无言以对。
元帅，不是属下不帮您，实在是林先生太高杆，属下……帮不动啊！
第104章
戚十洲、陆知秋和萧寒声针锋相对，导致十七军甚至陆知秋的公司气氛都比较紧张，很多人不明真相，想找林秋玄帮忙调解矛盾，戚十洲的副官因此收到不少明示暗示。
副官非常为难。
他知道内情，还帮戚十洲拦过陆知秋和萧寒声，更清楚林秋玄暂时不会参与到三人的小争端中，与其去打扰林秋玄，不如再等一等。然而戚十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到了风声，向他示意没事多借着送饭的功夫和林秋玄说说这些，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元帅您之前在林先生面前耍小心思，带来了多少后遗症，您怎么就不多回忆回忆？
好容易林先生没生气，您何必再次提起这茬。
戚十洲没有解释，只说：“按我说的做。等秋玄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暗示他，有人希望他出面调解。”
副官闹不懂戚十洲这种堪称火上浇油的操作，暗自嘀咕几句，还是老实执行了命令。
结果不出他所料，林秋玄拒绝了所有人的求助，还扔出一个让人无言以对的借口。
感觉到林秋玄的坚定，副官简直要愁白了头发，深深觉得他能力不足，对不起一心求助的元帅。
戚十洲正好相反，听完副官的转述，面上笑纹乍现，神态瞬间轻松起来。
林秋玄不可能不知道他在争端中占据上风，拒绝所有人的求助看似公平公正，其实对他最有利。
不管林秋玄这个选择是出于惯性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都意味着同一件事：林秋玄已经对他心软，只要他继续等下去，迟早能等来他想要的结果。
这个答案让戚十洲惊喜，计划着改天做好准备，再去找一次林秋玄，诚恳地认个错。
副官不像戚十洲那样了解林秋玄，见戚十洲突然笑了，顿时汗毛直立。
糟糕，他们元帅不会是气昏了头吧？
爱情这个东西啊，真是磋磨人。
内心充满了畏惧，副官向后挪了两步，不等戚十洲多问，借口还有军务处理掉头就走。
戚十洲盯着副官远去的背影沉默片刻，俊美的面孔仿佛笼上一层寒霜。
当晚，给林秋玄送饭的就换了个人。
新来的人绝口不提戚十洲几人的争端，反而趁着送饭的短暂功夫转移林秋玄注意力，对林秋玄提起受审多日的闻锦峰的消息。
“他情节严重，公诉被递交到了最高军事法庭。”
林秋玄不由自主跟着思考：“我记得，单纯叛国罪好像不用最高军事法庭亲自审判？难道他影响了哪次大的战役，导致战役失败？”
闻锦峰的设定是他那位空降上司亲自操刀的，林秋玄对一部分细节不怎么清楚。
送饭的士兵没隐瞒：“两年前，联邦和虫族星域发生过一次冲突。因为虫族数量极多，前线告急，联邦几乎所有将领都上了战场。”
在那场战役中，戚十洲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精神海受到损伤，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林秋玄记得这件事，这个剧情还是他亲自设计的，但他不知道戚十洲居然不是特例。
送饭的士兵说：“除了元帅，还有几位将领也遭遇恶战。在和虫族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好几支部队遭遇星兽突然袭击，腹背受敌之下陷入苦战。如果不是元帅先一步杀出重围，与其他将军合兵，那一场战役能不能胜利都不一定。”
即使如此，那一次大战中也有许多士兵丧命，可以说是联邦这些年来最惨烈的一场战争了。
林秋玄脸色有点难看：“那些星兽是闻锦峰放进战场的？”
送饭的士兵恨恨地说：“星兽是普克斯公国圈养的，闻锦峰给普克斯的间谍打开了一条通道，想用那条通道获取普克斯的友谊。”
林秋玄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说他那位空降上司脑子有病，还是该说闻锦峰不是正常人？
林秋玄难以评价，但总而言之，正常人是干不出这种事情的。
他问士兵：“是因为发现了这件事，公审才推迟了？”
士兵点点头：“牵扯很多，只能推迟。”
林秋玄从士兵手中接过饭盒，冲士兵点点头：“我知道了，近期我会关注这件事的。你回去告诉戚十洲，不用试图转移话题，没用。”
士兵有点傻眼。
林秋玄好心地提醒说：“动作太明显了。”
士兵木木地哦了一声，又看了林秋玄几眼，莫名生出一股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郁闷，对林秋玄敬了个礼，就回去禀告戚十洲了。
戚十洲倒不意外，安抚了两句，下次又换了个士兵。
林秋玄又是好笑又是生气：“他换来换去，是不是打算找借口自己来送饭？你告诉他，别动心思了，我想清楚之前不会见他。”
送饭的士兵异常实在，原封不动转达了林秋玄的话，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戚十洲多看了下属两眼，挥手将他打发走了。
说他不要紧，愿意说他，就证明还是在乎他的。
光这一条，就足够他甩开陆知秋和萧寒声八条街了。
戚十洲想得清楚，甚至不用特意炫耀，陆知秋和萧寒声就从他态度里看出林秋玄的偏向，不快之余又毫无办法。
萧寒声还好，他目前住在十七军，即使林秋玄不愿意见他们，他还是有机会“偶遇”林秋玄，陆知秋就是彻头彻尾的“天高皇帝远”了。
他有公司要经营，再怎么想留在十七军，考虑到公司的运营情况，也只能捏着鼻子离开。
不过走之前，他还是见到了林秋玄，和林秋玄深谈了一次。
他问林秋玄：“秋秋，你就确定是戚十洲了吗？”
林秋玄坦白地说：“我不知道，我还没有完全想好。”
陆知秋笑了笑，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如果戚十洲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也就不是个合适的人。”
林秋玄没有答话。
陆知秋轻描淡写地继续说：“戚十洲如果不行，还有其他人。如果舒城和萧寒声也不合适，你喜欢什么类型，我都能给你找来。”
林秋玄关注点和陆知秋完全不同：“还有舒城和萧寒声的事情？”
陆知秋毫不客气揭了两人老底：“两个胆小鬼而已，在我看来，甚至不如戚十洲。秋秋你多掂量掂量，要是看不上，我给你再找。”
林秋玄僵着脸，半晌没能答上话。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答。
舒城和萧寒声也有同样的心思？他怎么看不出来。
但陆知秋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林秋玄不敢深想，更对陆知秋再给他找人的提议无言以对，神思不属地和陆知秋谈完话，转头就把戚十洲和萧寒声一起关在了门外，连送饭的人都不肯搭话了。
戚十洲意识到自己被坑了，但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打破僵局，萧寒声冷着脸回到实验室做了好几个实验，陆知秋暗地里冷笑一声，丝毫不把两人的敌视放在心上。
笑话，他陆知秋是那么好算计的吗？
别以为他之前不做大动作，未来就一样不动手，等着吧，有这两个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