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秋语气异常诚恳：“没有人能拒绝你。哪怕你只是多看了一眼，被你注视的人，命运都将发生改变。”
林秋玄震惊地看着陆知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他听得出陆知秋每句话都是真心的，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又迷茫、又尴尬、又羞愧。
陆知秋说得太夸张了，但偏偏着好像就是很多人心中的事实。
换句话说，就是因为很多人觉得他有能力瞬间改变局势，他的每个动作才会给处于局中的人带来巨大的压力。
有些在压力之下会选择屈服，而有些人达到临界线边缘，则会选择联合其他人反抗。
陆知秋身边的人成分都很复杂，谁也不能保证在林秋玄出面的情况下，陆知秋手中的筹码还能不能控制住他们，因此在面对陆知秋时林秋玄当真是一动不如一静。
林秋玄这下能明白戚十洲的拒绝和陆知秋的阻拦了，但他没办法认同两人的决定。
还是那个问题，剧情杀不是单纯人力就可以避过的，就算是戚十洲亲自守在陆知秋身边，陆知秋也未必安全，只有他亲眼看着才能安心。
不知道该怎么向陆知秋解释这点，林秋玄一下沉默了。
陆知秋细细观察着林秋玄每一个表情，从商场上磨砺出来的眼力，让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林秋玄的为难和焦虑，并立刻觉察到林秋玄可能有事情瞒着他们。
他在心中反复掂量过得失因果，猜测如果不是为难到极点，林秋玄不会将事情瞒得这么死，就十分体贴地没有追问，装作什么都没发现顺势往下说。
“我身边这些人一旦用对地方就非常好用，如果不是他们，我没法撑起这么大的公司。为了让上面放心，也为了保证员工不失业，短时间内我不可能将他们清理干净。”
只是普通的商业活动不需要太挑人，陆知秋有信心控制手下员工，当然就会用他们。
不过他考虑到个人安全，将不少人下放到了基层，只有来自上面、确定没有威胁的人放在身边。
“这一批人，不到必然时候，肯定会保护我的安全。”陆知秋再次宽慰林秋玄，“军部和议会大部分人不会看着我出事。”
林秋玄当然知道很多高层都站在陆知秋这边，被陆知秋这么一提醒，忽然意识到闻锦峰等人已经和资料片中处境不同了。即使他们陷害成功，在外部环境对民联相当恶劣的情况下，能不能真的在军事法庭上扳倒陆知秋还难说呢。
想明白这一点，林秋玄就不再那么着急，也承认戚十洲和陆知秋所说的按兵不动是最好选择。
不过他还是提前给陆知秋打了个预防针：“我现在可以不去，但以后如果出现变故，我一定会插手你的事情。”
陆知秋笑容瞬间变得温柔：“好。如果必要，你可以用正当理由插手。”
林秋玄：“嗯？”
陆知秋轻描淡写地说：“我手里所有公司，都有你10股份。”
林秋玄大惊：“你给我留股份了？”
陆知秋语气堪称理所当然：“我能够创立公司都是秋秋你的功劳，我当然要给你足够的红利。”
林秋玄按住额角：“我又不在联邦。”
陆知秋说：“不管你在不在联邦，这些股份都是我一份心意。即使你暂时收不到，我也想对你表达谢意。”
林秋玄没办法再说什么。
陆知秋又说：“况且你持有我公司的股份，必要时就可以直接参与公司管理，不需要另找其他理由。”
以陆知秋公司股份的组成情况，10对林秋玄来说最为合适：既给林秋玄带来足够的分红，也让林秋玄有了足够的话语权，但持股量又卡在一个临界点，不会让太多人来烦林秋玄。
林秋玄不是很清楚内情，但觉得陆知秋说得有道理，就点了点头：“这个倒是。”
陆知秋话头一转，重新扯回原处：“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我，觉得情况不对，可以直接去找我。”
一语双关，陆知秋所说的每个字都带着小心思，然而林秋玄没有听懂。
他随便点了下头，突然又问：“你要不平时多来几趟十七军？”
陆知秋下意识回答：“这不合适。”
第77章
林秋玄不解：“为什么不合适？”
陆知秋自知失言，一把捏紧手腕上念珠，用指尖摩挲几下上面的花纹，略有些粗粝的触感让他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他佯装无奈说：“秋秋，我其实很想每天都见到你，可我行踪基本被身边人监控着，我担心会节外生枝。”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林秋玄，见林秋玄表情复杂，心头大定，继续胡扯。
“总有一些人怀疑你在背后给我们出谋划策，他们的联想能力十分适合去写故事。”
陆知秋凉凉笑了两声，桃花眼染上冷厉，显得他神态极端凉薄。
林秋玄被他的笑声惊了一下，却不觉得他反应有问题，只暗暗怀疑他因为这些怀疑被人为难过，忍不住皱起眉头，露出个稍显厌烦的表情。
他没好气地赞同说：“我看这些人就是闲的。多给他们指派点工作，有活干他们就没时间怀疑这怀疑那了。”
陆知秋好悬没笑出声，心道林秋玄冒小坏水的样子也特别可爱，面上却故作一本正经，连声附和林秋玄出了个好主意。
顺便，还为林秋玄找好了折腾人的借口。
陆知秋：“能者多劳嘛。”
林秋玄顺气了：“对，能者多劳。以前的工作量他们能轻松完成，还能腾出时间去干闲事，不如多为公司为祖国做做贡献。大好时光，不实现人生价值怎么行？”
陆知秋连连点头，甭管林秋玄说得有没有道理，他觉得没问题就够了。
林秋玄看他这样，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总觉得自己被触发了什么隐藏属性，连“你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
清清嗓子，林秋玄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明学家，没有再就同个问题深谈，只嘱咐陆知秋平时多注意安全，亲自送他离开十七军驻地，就转回实验室。
他其实模糊感觉到事情没有陆知秋说的那么简单，但他不想让陆知秋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只能暂时不去追问，就当陆知秋说了真话。
但这不代表这件事就过去了。
至少短时间内，林秋玄还是不想多理会戚十洲，更不会给戚十洲什么好脸色。
戚十洲也明白林秋玄在生气，知情识趣地安静下来，不再动不动就撩拨一下林秋玄。
林秋玄从他眼中看出遗憾，一边嫌弃，一边又莫名觉得很爽，心中有股名为“你也有今天”的情绪几乎要喷薄而出，举手投足之间不免会带出一点。
萧寒声一开始很惊讶林秋玄的反应，有些怀疑戚十洲又挖坑给他跳，谨慎地观察了几天，终于确定戚十洲是坑挖得太多，导致自己也翻车了。
面对此情此景，萧寒声如何不想仰天大笑三声，痛快骂上一句“你也有今天”？
但考虑到林秋玄对戚十洲的特别，他还真不能这么干，只能憋着愉快，回房到间再嘲笑戚十洲。
他的生活助理木然看着他抱着个杯子笑倒在床上，努力忍住“萧老师别是疯了吧”的眼神，低头狂擦桌子。
萧寒声没在意他的不敬，笑够了，就摩挲着杯身林秋玄的照片，琢磨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他低声问胡助理：“我还有机会吗？”
胡助理讶异地看向他：“萧老师，您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萧寒声瞳孔一片幽深，眸色沉郁，凝视着杯子许久，不答反问：“一步错，就步步错？没有丁点挽回的希望了？”
胡助理脸色一变，连忙说：“怎么会！林老师很看重您，连我都能看出来，您对他来说不一样。”
萧寒声自嘲一笑：“是不一样。”
林秋玄确实很关注他，可这份关注却是建立在警惕的前提上。
他本来不觉得被警惕有什么不好，只要能吸引林秋玄的目光，什么手段他都敢用。反正他有信心在后续相处中颠覆林秋玄对他的印象，哪怕一时被林秋玄怀疑也没关系，等他澄清了前因后果，林秋玄对他印象只会更深。
在这个错误观念的指引下，他选择了一个对他而言最不利的开局。
左有前科，右有情敌，两方相加，就算他步步都走对，林秋玄对他的印象也不可能轻易扭转，更别提他还在途中做错过事情。
萧寒声忍不住叹了口气：以他目前的处境，除非戚十洲死了，他才有机会赢得林秋玄青睐。
“我不甘心，我怎么能放手？”他盯着照片喃喃两句，将杯子放在床头，闭上眼睛继续考虑以后的路。
胡助理有些同情地看了萧寒声一眼，退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没有打扰萧寒声思考。
这一天萧寒声想了什么无人知晓，但从第二天起，他就开始和普通人一样，在生活细节上对林秋玄献起殷勤。
林秋玄一无所觉，甚至还叮嘱了萧寒声几句要以工作为重，转眼就去关心舒城了，把萧寒声恨得牙痒痒。
都怪戚十洲，不然秋玄最近怎么会对他这样抵触？
戚十洲确实经常坑萧寒声，但这一点上萧寒声却是错怪戚十洲了。
林秋玄关心舒城，和萧寒声、戚十洲都没有关系，倒是和陆知秋有点关系。
“你这么久都没联络我，是工作很忙吗？”林秋玄问完这话，突然觉得自己语气有点白莲，连忙解释了一下，“我听陆知秋说，他的公司里有很多其他人派来的员工，局面特别复杂，想到你现在也在处理公司事务，就来问问。”
舒城了然，俊美的面孔上露出一抹笑，显得蓝眼睛愈发明亮。
“差不多，不过我的情况比陆知秋好很多。我妈妈留下的公司基本被那个狗、谁糟蹋完了，即使有人警惕我的身份背景，派来的人手也不是多厉害。”
“没有自以为是的老人掣肘、别有用心的人大多是商业间谍，我处理公司事务远比陆知秋能放开手脚，也不用考虑怎么平衡各方势力。不过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公司管理，我妈妈留下的这几家公司经营业务又和我以前工作的行业距离很远，刚开始这段时间是比较艰难。”
艰难是真的艰难。
每天要兼顾原本的工作和新的工作，还要学习很多以前完全没学过的知识，要交际、要应酬，要和人在谈判桌上撕合同，要避免有心人打听、接近林秋玄，要抽出时间想念和感激林秋玄……
林林总总的事情加起来，舒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满过五个小时。
但这些，舒城不想告诉林秋玄。
他只想让林秋玄看到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在林秋玄联系到他的助理后，他特意推开工作休息了整整一天，还去做了个全身sa，到晚上才打开视讯，与林秋玄隔空见上一面。
林秋玄并不知道舒城为了和他聊上半个钟头，就做了这么多准备，透过视讯仔细打量他很久，确定他精神还可以，勉强信了他最近只是比较艰难的鬼话。
“我知道你急着让你妈妈的公司回到正轨，但你的健康更重要，你一定要注意休息。”
舒城含笑看着林秋玄，答应得干脆：“好。”
林秋玄犹豫一下，又问：“我听陆知秋说，他的行程基本受到身边人的监控，你也是这样吗？连行程都是透明的，我觉得不怎么安全，你需不需要人手？”
舒城怔了怔，眼神奇异地看着林秋玄：“陆知秋亲口说的？”
林秋玄不明所以：“对。”
舒城强忍着没嗤笑出声：“他骗你的。陆知秋白手起家，这么多年来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到首富的位置，怎么可能连行程都完全被人监控？要是他没有一丁点自由，又怎么可能抽出时间去见你？”
林秋玄心头咯噔一下：“你的意思是？”
舒城淡淡说：“他平时不往十七军驻地去，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忙，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身边各党派情报人员非常多，他身处局中牵制各方势力，每次抽身离开都要花大功夫稳住各方。”
林秋玄脸色没变，但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舒城一见林秋玄这个反应，就知道林秋玄还什么都不知道，想了想到底没有瞒着。
他直白地说：“我身边其实也有这样的人，但我价值不如陆知秋高，他们对我不怎么在意。陆知秋不愿意告诉你，一是希望你能安稳地呆在军区驻地，不用为这些事情烦恼，二是因为如今的处境是他自己求来的。”
林秋玄被说得一懵，下意识重复：“他自己求来的？”
舒城说：“是。他想为你做点什么，又觉得自己最擅长和人打交道，就主动和戚元帅合作，将打探你的人引到公司，自己和他们周旋。”
林秋玄抿紧唇，盯着视讯屏幕，心中有股情绪在冲撞，但就是找不到突破口。
舒城眼神一闪，犹嫌不够一般，压低声音说：“他和我是一样的心思。我们不需要任何回报，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呆在军区驻地，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林秋玄忍不住伸手抹了把脸。
第78章
林秋玄不至于因为感动而太过失态，但他必须承认他心情无法平静。
他早就猜到自己能在十七军安稳生活，是有人在暗中处理麻烦，但那个时候他没想到几乎所有人都参与其中，还以为舒城和陆知秋能置身事外。
这两个人，一个是明星，一个是商人，只要不主动惹事，总是能避开风头的。
但他们两个都没有后退。
林秋玄想骂两个人傻，可只要一想到这两人为他做过什么，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主策划，没人比他更清楚陆知秋是什么样的人，因此他明白陆知秋隐瞒他真相并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的怕他担心。同样，也是因为他是主策划，他大概能猜到舒城为陆知秋说话，并不是两人关系够好，而是舒城别有所求。
林秋玄抬起头，透过视讯，沉默地看着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