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戚十洲：“午饭时间到了吗？”
戚十洲问：“饿了？”
林秋玄点了点头，戚十洲表情稍微松了松，带着他去小食堂吃饭。
林秋玄一如既往选择了比较简单的菜，和戚十洲一起吃完饭，自觉今天的行程已经结束，就跟戚十洲说他想去实验室，试着配置一下基因强化药剂。
“虽然不是很清楚配方，但有原理和效果，再加上你们应该能查到那个药剂师的旧资料，也许能试一试。”
戚十洲当然不会反对，说：“我会尽快调查那名药剂师的过往。新技术清单后天交给你。”
林秋玄答应一声：“你辛苦一下，等事情结束了，我——”
话到一半，他一时没想出能带戚十洲去干嘛，一下子就卡了壳。
戚十洲眼中染上一点笑意，接话说：“等空闲了，可以去联邦各地走走。”
林秋玄连忙点点头：“联邦应该有很多旅游胜地，到时候一起去逛逛。”
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承诺哪里不对，林秋玄轻而易举将自己卖了出去，获得戚十洲又轻又淡的笑容一个，表情差点没端住。
戚十洲外貌本来就出色，平时不笑就很引人注目，骤然笑起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林秋玄以前整天对着戚十洲的建模，对戚十洲的外貌有一定抵抗力，但他根本没见过戚十洲的建模笑，到达联邦后虽然见过，却没能适应，因此这种冲击对他来说还是大了点。
莫名有点心慌，林秋玄沉默地移开目光，随意摆了摆手，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意思，转头大步往实验室走去。
戚十洲眼神微动，心情更好，跟在林秋玄身后，把他护送到实验室才去办公。
星网舆论、袭击后续影响、审讯……
许多事情他都需要关注，确实忙得很。
不过就算忙得厉害，他也没有忘记时时关心林秋玄，并且牢记林秋玄态度发生些许改变，争取在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利用林秋玄态度的松动撬开更大的缺口。
戚十洲常年指挥战役，手段岂是林秋玄能轻易抵抗的，连着一次晚安一次早安，他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戚十洲影响，总觉得面对戚十洲时会心慌、会不自在，却想不出、也不敢深想原因，一下就和自己陷入僵持之中。
戚十洲眼光精准，见好就收，给林秋玄留出消化这种转变的时间。
林秋玄却有些惶惑，根本不想思考自己态度有没有转变，只想把所有精力都投入研究，借此逃避戚十洲布下的天罗地网。
戚十洲当然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顺从林秋玄。
他不需要做什么大动作，只要把萧寒声留在审讯室协助审讯，就足以逼得林秋玄停下忙碌。
——除了萧寒声，药剂实验室这些药剂师，绝大多数积累都不足，根本跟不上林秋玄的思路。而林秋玄本人又不是真的药剂师，自己动手去研发药剂几乎不可能，只能停下研究等待萧寒声。
反正审讯也就一两天，他等得起。
没有事情做，人就容易胡思乱想，当天下午，林秋玄就不得不面对自己对戚十洲的特别。
他仔细想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就想到了一种神奇的解释。
“我设计戚十洲的时候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熬了那么多次夜，我对他态度不一样怎么了？我费了这么大劲，不特别才奇怪好不好！”
他理直气壮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我现在对他越来越特别，甚至还有点不自在，那不是更正常吗？哪家爹妈生了个儿子养大了，眼看着到了独立的年纪，心里能舒坦？甭管他戚十洲多大，是七老八十还是一两百岁，他在我心里都是个宝宝！”
林秋玄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又对镜子里的自己强调了一遍：“甭管他多大，在我面前都是个宝宝。”
自觉做好了心理建设，林秋玄吃饭时面对戚十洲就淡定了很多。
戚十洲一见他又缩回乌龟壳里，就知道他又自欺欺人了。
稍作考虑，戚十洲还是没有采用激烈的手段，只在晚上道晚安时，又抓住机会对林秋玄露出一个浅笑。
宛如冰消雪融，他一双黑眼睛在走廊璀璨的灯光下，流动着细碎的微光，就像星芒洒落，让林秋玄心尖止不住发颤。
戚十洲微微垂下眼皮，形状好看的睫毛遮住眼睛，阴影让他眼中可能暴露的情绪变淡，落在林秋玄眼里，就只剩一种朦胧的美感。
林秋玄哑然失语，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和戚十洲道晚安。
这一晚，戚十洲是晚安了，可林秋玄却翻来覆去失眠了一整晚。
戚十洲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以一种颠覆性的姿态，让他认识到戚十洲真的是个成熟男人了，就算是他这个自诩老父亲的主策划，也无法继续将戚十洲当做宝宝看待。
第二天一早，林秋玄顶着两个黑眼圈，低声对镜子里的自己说：“林秋玄，你就是个傻子。”
戚十洲已经是个大人了，他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你怎么还能单纯把他当做宝宝看待呢？
你得支持他的事业才行。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生出一股惆怅，林秋玄叹了口气，一出门看到戚十洲在等他，道过早安就开门见山地询问戚十洲审讯工作结束了没有。
戚十洲气定神闲：“差不多结束了，清单已经整理出来，我一会拿给你。你昨晚没睡好？不如先休息一会——”
林秋玄立刻打断他：“我不累！你直接把清单拿给我，我争取这两天分辨完！”
戚十洲努力压抑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好。再过两天，那名药剂师的材料也会送到。”
林秋玄不太有精神地哦了一声。
戚十洲装作没看到，继续解释说：“普克斯公国的间谍交代了不少内容，各方都非常重视，除基因强化药剂，其他药剂、机甲的调查工作被各方接手，很快资料都会送到。”
林秋玄勉强打起精神：“不着急，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哪些是真的，不要盲目调查，那是资源浪费，等我看完清单再说。”
戚十洲从善如流：“我马上通知他们。”
林秋玄点点头，催促戚十洲：“你赶紧把清单拿给我……算了，我还是自己跟你去取吧。现在就去。”
戚十洲当然不会再刺激林秋玄，表情平静地带着林秋玄去办公室取了清单，又让副官把林秋玄送回房间，全程没让他和萧寒声碰一面。
萧寒声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当场对戚十洲冷笑一声。
“戚元帅好算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护食的狗呢。”
戚十洲半点不见生气，回道：“狗大多忠诚。”
萧寒声脸色一下阴沉下去，阴森地盯着戚十洲看了一阵，拂袖而去。
嚣张什么嚣张，万一秋玄更喜欢猫呢？
第71章
戚十洲和萧寒声一如既往暗中较着劲，林秋玄也一如既往将精力放在正事上。
他拿走了戚十洲给的清单，认真对比记忆中的内容，试图分辨出哪些技术有问题。
也许是因为主策划优待，林秋玄穿越这么久了，很多东西还清晰地记在脑中，没有随着时间遗忘，很快就筛选出一批在《星战》世界观下不可能存在的技术，随后又将拿不准的项目列成一份新的清单，准备交给戚十洲去查。
他直白地对戚十洲说：“是你们审讯俘虏不够用心，还是这些间谍本身就不受普克斯信任？他们交代的东西有一半是假的。”
戚十洲眼神一凛，回答说：“我审讯间谍从不手软。”
林秋玄懂了：“看来普克斯很担心联邦发现真相，一开始就没让间谍知道真消息。”
戚十洲没有吱声，从林秋玄手中拿过排查好的三份清单，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有百分之五十五左右的技术条目都是假的，百分之十四不能确定，真正存在的不到总数的三分之一。
林秋玄见状补充说：“真实存在技术这份清单上，蓝字是已经确认为普克斯公国所有的技术，绿字是其他非人类星域才会研究的特殊技术，不排除联邦有人帮非人类星域研究，但只有非人类星域才有用。至于红字，是确定从联邦外流的技术。”
戚十洲大致计算了一下比例，普克斯自有占真实技术百分之十左右，其他非人类星域占百分之二十五，联邦外流技术占百分之六十，还有百分之五是黑字。
“黑字是不能确定是否为联邦所有的技术？”他问。
林秋玄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隐瞒：“不是，黑字是未来可能出现的技术。”
戚十洲一愣，扭头看向林秋玄，见林秋玄抿着唇撇开眼睛，十指交叉放在腿上，表情一下就柔和下来。
他轻声说：“我不问，你不要紧张。”
林秋玄默然片刻，声音有些哑：“谢谢。”
戚十洲眼神更加柔和放松，将三份清单收进自己的空间钮，说：“我会将清单誊抄一份，该斟酌的部分，我尽量不留破绽，你放心。”
林秋玄说：“我相信你。”
他说完，又盯着戚十洲看了一会，见戚十洲表情依旧柔和，干脆简单粗暴地略过这茬，说起他早想好的事情。
“从清单上看，这些年外流出去的实用技术较多，不仅包含药剂和机甲方面，连能源这类要紧东西都有。你如果认识相关方向的学者、专家或者实验室，尽快联系他们一下，看能不能商定出一个防范对策。”
说着，林秋玄又掏出一份清单。
“这是可能用到的资料目录。我知道没有实物、甚至没有理论，想要说服那些人挺难的，你就试试看，成就成，不成就算了，毕竟自古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戚十洲心领神会，眼神闪烁片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接点了点头。
“我尽快排查你给出的技术清单，这部分不会当做重点来做。可能被闻锦峰一系收留的间谍已经在追查中，最快这个月底、最慢下个月中旬会有结果。”
林秋玄差点忘记间谍的事情，听戚十洲这么一说，精神猛地松懈下来许多。
他相信戚十洲的能耐，一旦戚十洲开口保证，事情八成就没问题了。
戚十洲主要关注点根本不在间谍身上，见林秋玄放松不少，眼中染上笑意和一抹古怪的期待，不动声色敲了个边鼓，提起萧寒声和莫语。
林秋玄随口说：“他们最近应该是闲下来了吧？莫语在整理论文资料，但这个事情又不急，我准备找他和何教授帮帮忙，看一看普克斯的机甲有没有可以针对的地方。至于萧寒声，他得和我一块尝试复制基因强化药剂。”
戚十洲眼中笑意加深，故作大方地说：“这段时间你和萧寒声先忙，我去处理杂事。”
林秋玄觉得哪里不对，不由多看了几眼，见戚十洲表情越来越柔和，唇边甚至还有了浅浅的弧度，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移开视线，胡乱答应两声，就催促戚十洲去办正事。
戚十洲从善如流地道了别，稳步离开林秋玄的房间。
林秋玄目送他远去，坐在床边出了会神，莫名觉得自己背上寒意越来越重，不好再多想，直接拿上早准备好的清单，把莫语和何教授堵在实验室里。
何教授是个研究狂，一见那份清单，眼睛立即就亮了，不顾自家学生想和林秋玄相处的意愿，强行把他拖进实验室开始研究。
林秋玄很放心两人的能力，也没管莫语眼神有多哀怨，捏着药剂理论单又去找了萧寒声，将萧寒声按在实验室中，目光灼灼盯着他做实验。
萧寒声一开始还有种自己扳回一局的得意，但在林秋玄紧迫盯人的策略下，他渐渐笑不出来了。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单纯是林秋玄心急而已。
萧寒声叹着气看了眼还不自知的林秋玄，不忍心看林秋玄忐忑不安，不用林秋玄催促，就自发自动投入加班生活之中，带的身边药剂师一个个跟着熬夜，头发日渐稀疏、肝也渐渐爆掉。
药剂师们哀嚎不已，然而一想到是林秋玄在背后指导，他们又舍不得这个进步的机会，只能含泪告别远去的头发，埋头爆肝起新的研究。
十七军一时间进入平稳之中，士兵该训练的训练，该执行任务的执行任务，之前的刺杀仿佛石沉大海，没在十七军掀起半点水花。
闻锦峰一系等啊等啊，始终不见戚十洲等人发难，从一开始的气势汹汹逐渐变得萎靡不振。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民联的人成天处于紧张之中，等着头顶利剑落下，可利剑迟迟不落，他们慢慢就会被消磨得没有精气神。
闻锦峰隐隐觉得这是戚十洲的计策，可他没有丝毫办法应付。
他们的计划本来问题就比较多，戚十洲不动，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件好事，闻锦峰不至于上赶着去找死。
可继续这么消磨下去，无异于钝刀子割肉，一旦所有人都失去反抗心，那被戚十洲一网打尽是迟早的事情。
要不要针对戚十洲、什么时候针对戚十洲，闻锦峰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轻易拿主意。
他询问卷发议员：“你觉得怎么办？”
卷发议员看着自己的老朋友，明显感觉到他比起以前多了许多迟疑，再也不负当初坚毅果敢的风采，遇事只想着推卸责任，向别人问策，心中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
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再难过，也没耽误嘴上答话。
“我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但也不能太过冲动。我们最怕的是情报人员供出我们，从目前情况来看，被俘虏的阿五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很可能被戚十洲带到了十七军，正是让他闭嘴的好时候。”
闻锦峰迟疑几秒，问：“我们留在十七军的人手只剩一个了，还是才放进去的外围。”
之前戚十洲清理十七军太狠，他们所有人手都被拔干净了，这几天为了栽赃计划顺利，费了不少力气才重新安排了一个去外围，现在就用掉难免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