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轻描淡写指出设计图的标注，林和秋两个变体汉字如同花纹一般绚丽，一看就知道设计的时候花了很多心思。
林秋玄复杂地看着莫语，没想到他会特意做标注，更没想到莫语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星网直播间观众也被莫语这一手震到，当场刷起666。
“莫博士说的是战忽专家林先生吧？我算是亲眼见到大佬们有多尊敬林先生了。”
“细思恐极。莫博士说他每个设计都有这样的标注，那不是就意味着他连续几年都在这么做？这未免太久了吧……”
“可见林先生确实很厉害了，不然不会被大佬们惦念这么久。”
第23章
不止星网直播间里全是感慨，现场众人也因为莫语所说的内容议论纷纷。
导师们和部分机甲制造大师对莫语性格有所耳闻，知道他平时特别不爱说话，更能理解林秋玄对他有多大影响。
莫语站在台上，认真听了半晌，确定没有人再质疑林秋玄，终于满意了。
洛离看着他的表情，满心都是不可置信。
他了解莫语，知道莫语现在这副神情正代表着心满意足，一方面诧异于莫语有如此能说会道的时候，一方面又为自己可能遭遇的困境担忧。
他印象中，莫语一遇到人多的场合就会紧张，紧张过头又往往会失语，没有他根本不行。
可现在，莫语居然能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和制造师对峙，说明他还是有可能摆脱心理障碍、和人顺利交流的。如此一来，就算莫语这次没有怀疑到他头上，等他回到研究所，还是很可能会因为失去用途而被赶走。
洛离不寒而栗。
他确信，以他的能力，再也不可能找到比莫语生活助理更好的工作，一旦被剥夺机会，最终等待他的，只有不体面的、薪水微薄的、极其辛苦的底层工作。
洛离不愿意落到那样的下场。
恐惧、惊慌在心头蔓延开来，洛离本来还算完美的表情很快出现破绽，镜头从观众席上扫过，星网直播间的观众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这个人携带的标牌好像是莫博士的生活助理？他这个表情怎么回事，是不相信自家老板，还是觉得老板讲话太难了怀疑人生？”
“看模样不像是没听懂吧，更多的好像是怀疑莫博士没事？”
“应该不是，这个洛助理和我同校，人还挺出名的。他工作是我们学院同级学生中最好的，但他能进华科所，不是因为他在机甲制造之类的科研方面有什么天赋或者独特见解，纯粹是因为莫博士不善交际，他和莫博士关系不错，能帮莫博士处理杂务。”
“啊？前面那个你不是开玩笑吧，这意思不就是他什么都不懂吗？”
“我也认识这个姓洛的，他就是什么都不懂，全靠莫博士和他关系好才能毕业。”
不少星网观众看知情者信誓旦旦，难免怀疑洛离真的不怎么懂行，对洛离又是柠檬又是反感。
“我也想和这种大佬关系好。如果我有这个机会，我肯定百分百相信莫博士！”
“我总感觉这个洛离就是个绿茶，明明莫博士帮了他这么多，他还怀疑莫博士，也太不知道感恩了叭？”
“鉴定了，白眼狼无误。”
“看你们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我来直播间是因为看到了一则报道，说什么科研大佬偷窃、抄袭小透明成果？当时还不觉得，现在事情反转，我仔细一想，发现这个报道速度太快了，而且通稿用词特别肯定，就和这个洛助理一样微妙，这事肯定有古怪。”
“真的吗？听起来好微妙，细思恐极。”
更多人出面作证自己是被报道吸引进来的，一些敏锐的观众开始怀疑这些媒体发表通稿的原因，不动声色开始深扒。
直播间话题倒是变得比较快，大部分人在怀疑媒体却没有找到证据后，就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洛离和那名制造师身上。
“要我说，他俩也算是绝配了。一个脸厚，一个心黑，合在一起不就是一出大戏？”
“哈哈哈前面的老哥你别走，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同样是十九年义务教育，你为什么这样优秀？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补课了？”
观众们妙句频出，一时间直播间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相较之下，现场众人没机会注意到洛离，所有的质疑自然也就冲着制造师一个人去了。
制造师眼看所有人都对他指指点点，想着背后人承诺捞他的保证，硬是咬着牙不肯承认事实，反而胡搅蛮缠莫语的设计和这份图纸相似度太高，肯定有问题。
莫语此时已经恢复平静，听他这样说，冷淡地回答：“看来你不止脑子不好用，耳朵也不好用。我说过，构想只能是构想，不可能拿来参加比赛。”
在林秋玄的提醒下，他的设计抛弃了精神力屏障模拟部分，单纯从灵敏度损失角度出发，解决了不少机甲制造界之前未曾解决的难题。
“以灵敏度损失为课题，芯片功率既不能盲目追求增大，也无需特意添加新元件，最好是使用辅助回路配合梵雀系统减少损耗。”莫语眼露嘲讽，“如果你连功率问题都分辨不清，那你会觉得两份设计相似度高我不奇怪。”
毕竟什么都不懂，不是吗？
那名制造师被噎得满脸胀红，只觉得现场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不停嘲笑，表情一下就变得狼狈不堪，活似被人按头扇了好几个巴掌。
导师们见状，纷纷在心里冷笑，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导师甚至直接站起身来，干脆地说：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免得你抱怨我们不让你解释，一棒子将你打死。你来说明一下你设计所用的原理，或者各个部件设计思路也行。”
制造师又不是自己设计的机甲，哪里能知道原理是什么，设计思路又是什么样子？
脸色瞬间由红转青，他背上冷汗涔涔而下，顺着脊梁滑落，打湿了贴身衣服。
脑中一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制造师发自内心地埋怨起游鸣鸿和洛离：莫语根本一点都不自闭，他们还敢说莫语好对付，全都是骗人的！
导师看他神色异常难看，知道他肯定是说不出什么东西了，给了现场主持人一个眼神，然后重新看向这名制造师。
“窃取他人科研成果、污蔑诽谤有功勋在身的科学家，在联邦都属于犯罪行为。既然你无法解释设计图原理以及由来，以后有什么话，还是直接对着警方说吧。”
制造师闻言大惊失色，下意识退后一步，拔腿就跑。
但还没等他冲出展览台范围，早有准备的主持人和等候已久的保安就冲了上去，一把将他按住。
他惶恐地扭头看着两人，想要大喊，却直接被保安扯下台去。
主持人哈哈一笑，冲现场观众说：“真是新奇的经历，我一个体质c级精神力b级的人竟然也做了一回英雄！”
现场不少人跟着笑出了声，气氛一下轻松不少。
主持人再次一笑，顺势说：“既然问题已经解决，那我们就赶紧进入颁奖环节吧，我已经等不及想和诸位大师合影了！”
现场观众立刻鼓起掌来，洛离听着满场热烈的掌声，脸色跟着越发惨白。
对于他而言，颁奖典礼来得越快，就意味着他离失业越近。
他不想这样。
惶惶不安地抠了抠光脑终端，洛离眼神飘忽一阵，突然发现他不知何时收到一条来自游鸣鸿的消息。
他眼神猛地一亮，顾不得林秋玄可能在看着他，迫不及待打开光脑仔细阅读起来。
几秒种后，他的面颊重新有了血色，近乎虚软地摊在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放松了不少。
林秋玄见状眼神微动，隐隐有了猜想，心中盘算几秒，就见一名身着西装的厂商代表忽然站起来，打断了正在暖场的主持人。
他说：“很抱歉中途打断颁奖典礼，但是我公司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如果不能在这里得到答案，之后恐怕不会有人相信我们。我想请问一下莫语大师，您本次设计的机甲，是否包含搭载各等级精神力的芯片功率限制回路？是否使用了精神力转化放大辅助回路？是否存在梵雀系统专用精神力灵敏度感知回路？”
不只是突然被打断的主持人，正准备起身前往颁奖台的导师们听到他的话，也一下愣住了。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莫语设计的机甲中，最要紧的就是这三个回路。
眼看几位导师面面相觑，厂商代表紧握的双手一下松开，对下面要说的事情有了把握。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不知道诸位是否愿意看一看这几个回路的设计图？我公司前段时间收购了与其描述、功效、所用材料完全相同的三份专利，已在专利部门进行备案，但并未收到莫语大师的使用申请。因此我公司想了解一下，两份设计到底相似度有多少，哪一份的研发时间又比较早。”
导师们迟疑不已，这位代表却不顾在场其他人的意见，直接拿着光脑走上台，将专利页面和设计图投放出来。
导师们打眼一扫，就发现三份设计都和莫语所用的差不多，不少性子直的面色一变，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是非对错了。
厂商代表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眼中写满了势在必得。
莫语从他脸上读出不对，仔细想了几分钟，终于搞明白了前因后果，怒不可遏地扭头看向洛离所在的位置。
这些小偷，竟然敢偷窃林老师的成果？！
第24章
莫语很少有如此愤怒的时候。
性格使然，他对大多数事情都没什么感觉，即使有些人行为越界，他也不会有多大的反应。
但这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在乎。
研究、何教授和林秋玄，是他心中永远不可被触碰的底线，不论是谁，只要踩中这条底线，他都不会轻易饶恕对方。
目光从厂商代表胸口的铭牌上扫过，莫语深深记住了这家名为凯泽制造的机甲公司。
在这个空档，导师们已经阅读完厂商代表所展示出来的专利简介，确认专利设计图虽然和莫语所有的有些出入，但设计思路和内容完全吻合，不由互相看了几眼。
林秋玄坐在台下，见状表情依旧沉稳，洛离余光扫到，心头就是一个咯噔。
几分钟后，还是那位年长的导师站了出来，向莫语发出询问。
“莫博士，目前看来，凯泽制造备案的这份专利的确真实，你能给我们看看你的试验日志，咱们好分析一下问题所在吗？”
这话一出，现场再次掀起大片议论，不过因为之前的污蔑，暂时没有人敢下定论。
星网直播间里也都是迷惑声，有对专利比较熟悉的人表示专利认证属实，而且编号清晰，大家可以去专利网直接查证。
有好事者真的去查了，回来就告诉大家确有其事。
“而且看日期，这份专利在几个星期以前就完成了备案，时间上肯定早于创新大赛，就是不知道莫博士的研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要确定这个应该不难吧，毕竟科研工作者都有试验日志。”
“就看莫博士愿不愿意公布了。”
有了上一次铺垫，网友们也理智不少，没敢贸然下定论，免得又被莫语打脸。
而莫语不负众望，直言不讳说：“这份专利当然真实，林老师教授的东西不可能有假。”
导师们一惊，知道他说的林老师就是战忽专家林先生，当即扭头去看厂商代表，一个个表情凝重。
林秋玄学识有多渊博、思维有多敏捷，破解过多少机甲制造甚至药剂方面的难题，不懂行的小崽子们不清楚，他们这些在行业内混了多年的老家伙还能不清楚？
前段时间就听说林先生要来联邦，如果这份专利真的属于林先生，他们必须处理好这件事，才能继续维持和林先生的友谊。但如果这份专利和林先生没有关系，莫语确实违反了规定，该处置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手软。
这是科研人应该保有的品质！
厂商代表被几位导师盯得额头冒汗，但他不清楚内情，内心反倒十分平静。
他斩钉截铁地反驳说：“虽然您说的那位林先生非常厉害，我也对他十分崇敬，但莫博士，这三份专利和林先生无关。我们是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制造师手中收购的，不信您可以看备案。”
莫语漠然说：“我不用看。东西不是你们的，就算你们费尽力气也没用。你敢把专利详情页面展示出来吗？”
厂商代表冷笑一声，语气依旧干脆：“这有什么不能的，我现在就把页面调出来。”
说着，他就低头操作起光脑。
事实上，对于专利已经备案过的厂商而言，将专利完全展示出来不是坏事。
联邦在知识产权方面的保护力度非常强，只要专利备案过，一旦有人不经许可使用一定会被追究责任，轻则赔偿损失，重则承担刑事责任。
正是因为这份保护，有些厂商为了吸引买家和科研学者，会在合适的时间公开专利内容，以便炫耀自己公司的实力和质量。
厂商代表将详情页面调出后，一面觉得莫语是在负隅顽抗，一面又觉得莫语死不认账给了他们公司很好的宣传机会，比起生气，倒是赚了的感觉更多。
莫语却不理会他暗含得意的眼神，上前一步，指着第一份专利的原理阐述部分，厉声质问厂商代表。
“这就是你们公司专门收购、特意备案的专利？连原理阐述都缺失了最重要的部分，你们是怎么通过专利审核的？！”
林秋玄坐在观众席上，听莫语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个笑容。
釜底抽薪、瓮中捉鳖，等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观赏一下结局了。
厂商代表可想不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当场呆住。
“什、什么？原理阐述缺失？不可能的。”
他喃喃两句，勉强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光脑界面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心想专利原理阐述写了这么大一串，怎么可能有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