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里格特意起了个大早,偷偷溜出部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想着,今天到太阳下山为止,查理休想找到他。
为了切实地达到“让查理找不到”这个目的,里格特意绕开了幼崽们日常会跑去的地方,又避开几处曾跟查理一起走过的路线,后来里格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找到处绝佳的隐蔽场所。
他躺下来,背靠着柔软的高草堆,嘴里还嚼着一根多汁的茅草,看着白白的云朵从蓝蓝的苍穹一点点飘过,打了个哈欠,里格准备补眠了。
今天里格大爷心情不好,矿工一天,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然而下一秒——
愉快——愉快个p啊,本大爷恐高啊啊啊啊啊!
里格只感觉脚踝一紧,下一秒他已经呈头下脚上的姿势被抓上了天空。
清凉的风直往肺叶子里窜,里格想咳嗽,但持续的失重感让他无法真正咳出来,他只觉得耳边风在呼啸,而属于九方部落那片堪称恢弘的小型建筑群在他的视野里越变越小,很快就缩成一个黑点,看不见了。
里格不知道他自己被倒提着在半空中飞行了多久,大地呈现出来的色泽告诉他,抓着他的这只巨大生物,已经将他彻底带离了他所熟悉的那片草原。
他觉得有一瞬间他被带着在云层里穿行,云层里的温度很低,阳光却很强烈,里格用尽力气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抓走了他,然后——
然后他就因为缺氧昏过去了。
里格是被一阵刺骨的寒冷冻醒的。
他想起了自己刚刚出壳的那个冬天,那时候他还很小,不得不整天窝在两块兽皮中间保持体温。
爸爸们每天都要出去为部落狩猎,无法一整天都守着他们。
查理和他就会特别冷的日子里挤在一块儿互相取暖,这种取暖方式,支撑着他度过了最初最脆弱的那些日子。
不过等他稍微长大一些后,就不那么怕冷了,至少凭借兽人强悍的体质,没有一种寒冷能让他产生——啊,我冻透了,这种感觉。
但是现在——
他就在这种被冻透了的感觉里睁开了眼睛,接着迅速闭上——没有心理准备的他被一阵极其雪亮的白光刺激到了瞳孔。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记忆回到了他的大脑中,让他差点蹦起来。
他回忆着昏迷前最后一瞥间见到的那个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只怎样的大鸟啊,里格以为奎因那种巨鹰,已经是史前的超级大鸟了,谁知道跟这只鸟比起来,却勉强只能算个弟弟而已。
想到这儿,里格忙伸出脑袋张望了一下四周,但是却不见那只大鸟的身影。
他用力揉了揉还没有恢复知觉的右腿,一瘸一拐地从栖身的雪窝里爬了出来。
他没有时间耽搁在心算那只鸟的体量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从草原抓来这里,但既然牢头不在,人犯自然得赶紧越.狱。
不知他究竟被带飞了多远,现在整个部落一定乱成一锅粥了,爸爸们肯定急坏了,还有查理,查理现在一定在满世界找他。
果然人不能干坏事,他只是想躲起来一个白天让查理急一急,现在好了,他直接成失踪人口了,这可完全偏离他的初衷了啊。
这么想着,里格终于顺着雪窝爬到了最边沿处,把脑袋探出去一看,他整个猫都惊呆了。
这是一个纯然由冰雪构成的世界,入眼是连绵起伏的纯白山脉,山峰像冰锥一样插入云雾缭绕的苍穹间,千万道金色的光线刺破云层射下来,给雪峰镶上了金边。
里格的眼前除了白还是白,日光耀眼,却没有一丝温度,他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九方部落族地的那个冬天。
但二者又有不同,这里没有植被,没有裸露的地表,没有凝固的森林,这里是只由冰和雪构成的琉璃世界。
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他被盛放在一个半圆形的冰碗里,冰碗架在高高的冰柱顶端,四周没有任何可供踩着爬到地面的借力点。
里格看一眼冰柱的高度,就开始麻爪,他是真的有恐高症。
如果要他在这种高度爬出冰碗,扒着冰柱滑下去,那还不如直接鲨了他干脆,他只好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越.狱计划。
叹息间,一朵湿润的云从他鼻端悠悠飘了过去。
缩手缩脚地,里格顺着碗壁滑回了碗底,双手抱膝,瑟瑟发抖——一半是怕的,一半是冻的。
同时,还有点心焦,毕竟这万籁俱静中,他是唯一的活物,由寒冷和空旷织就出巨大的空虚很快就会笼罩他,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他渴了,也饿了。
里格舔了舔被冷风吹的有些干燥的嘴唇,虽然身下的冰碗融化了就是液态的水,但是他知道在这种温度下,如果他不想上演嘴舔铁栏杆的悲剧,最好就不要尝试去舔这里的任何东西。
原地趴了一会儿,饥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又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是有点扛不住了,明明身体冻得像冰雕,嗓子眼却渴得要冒烟,他难受地趴在碗底蠕动着,蠕动着,意识开始模糊……数分钟后,碗底的小正太砰地一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色烟灰带白条纹的黑眼睛奶猫趴在了碗底。
变成了兽形的猫咪,身体按理来说是进行了一次更大的能量消耗,但里格意外地觉得好受多了,身体里没有了抓心挠肝的饥渴感,头脑也变得清醒了一些。
许是太久没有用原形走路,里格刚抬起爪子试探着走了几步,就滋溜一声圆脸贴地,摔了个狗吃屎。
用软绵绵的爪垫捂住撞疼的鼻子,里格在心里竖了个中指,码了句脏话。
这幅情景真是滑稽极了,眼睛湿漉漉的小奶猫摸着鼻尖,圆润下垂的外眼角造成一种要淌出泪来的委屈感,如果现场还有别人的话,一定会仍不住把它举起来贴到心口,用最温柔呵护的动作在他粉红的鼻尖上轻轻呼一呼,说句类似“痛痛飞走了”之类的话。
可惜这种百分百猫奴击倒的效果落进那只刚刚飞回来的巨大猛禽的眼里,却只能得到一个不赞同的轻嗤。
当然这种外露的轻微不屑也许并不能完全代表那只观看者的真实心思,因为伴随着那声轻微的鼻息之后,一颗圆溜溜的红果子被放到“碗沿”上,咕噜噜地滚到了碗底小动物的爪子边,那是恰好伸爪就可以捧起来的距离。
里格对此的反应则是,瞳孔缩成一条线,浑身软毛炸开,蹭地一个闪身,躲开了那颗意味不明的果子。
大鸟似乎对此有些不满,爪子下又出现一颗果子,像弹弹珠一样飞向里格。
里格赶忙又是一躲,避开那颗飞来的弹珠,不过由于他对自己的四肢控制得还不是很利索,虽然避开飞来的那颗,却没留神脚底的那颗,像猫踩中台球似的,后脚一抖摔了个屁股墩儿,而那颗果子也被踩破了一个小口,从破皮处淌出一点儿甜蜜的汁液来。
嗅嗅可爱的小鼻子,里格的视线不由自主瞥向那颗果子,咕咚一声,他又咽了下口水。
看看果子,又看看大鸟,看看大鸟,又看看果子。
里格最终向糖衣炮弹屈服,抱着果子用力吸起了里面的汁液。
吃完一个大果子,里格的小肚皮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饥渴一扫而空,他就不介意大鸟一颗一颗拿果子丢他的玩的行为了,反而放任大鸟把果子丢在他软绵绵的身体上,来者不拒地把它们都圈进了自己在碗底划出来的地盘里。
吃饱了,他就有力气观察了。
他偷偷打量着这只猛禽。
它不同于他在世间见过的任何一种鸟,它的身形十分巨大,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当它的脑袋和爪子伸到冰柱上方的时候,它下面的脚是牢牢站在地面上的,一身着曜黑色的披羽吸收了太阳光,隐隐泛着一种淡金色的光泽。
它的眼眸狭长而上挑,像画着天然的眼线,眼珠则是冰蓝色的,泛着点无机质的光,让它看东西的时候,视线总是在睥睨似的。顺着眉心往上,三道泛着火彩的翎毛威风地立于头顶。
这大鸟的样子,不像里格在现实世界中见到过的任何一种鸟,里格脑中闪过大鸟在云端展翼滑翔的样子,如果非要找个类似的话,他想起曾经在一张古老的织物上看到过的凤凰图腾的样子。
没错,这只威风凛凛的鸟,体型和神态,的确就像传说中的神鸟凤凰。
里格不由自主地凑近些,想仔细看看那三簇翎毛的色泽,却被它一个眼神钉在地上,不敢造次了。
在里格打量着的大鸟的同时,大鸟也在打量着他。
蒙着水雾的黑眼睛,粉嫩嫩的弧鼻头,软**的小肚皮,四个爪子虽然不短,但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使的样子,水红色的小舌头磕起果子来还一舔一舔的,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可以被称为气势的绒毛,整个看起来就一副好捏又好欺负的样子,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用凌厉目光挑剔了一会儿猫崽子,忍住内心想伸个爪子去戳一戳的冲动,大鸟翅膀一扇,巨大的气流从肋下生起,托着它冲上云霄,很快就在云雾缭绕间失去了踪影。
强烈的气流把里格推了个跟头,第一次直面大鸟在天空中翱翔的姿态,神秘、优雅、流畅又毫不费力,真的好像凤凰啊——
不过他马上就回过神来:
喂,我说,你要去哪里,把我送回去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里格被大鸟抓走了,官配散了,cp完了——作者跪在榴莲上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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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你是凤凰吗
里格的呼声没有唤回那只大鸟,它头也不回地飞走了,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地把里格一个猫留在了这冰晶构成的世界里。
里格跳着脚喊了半天,终于接受了大鸟不会回来的事实,加上张大嘴呼喊这件事消耗体力又造成体温流失,他最终放弃了。
里格缩起四个爪子,弓起背脊把柔软的腹部卷到最温暖的大腿根里,喵咪柔软的身体让他轻而易举团成一个球,把自己安置在一群红果子中间,舔了舔冰凉的爪垫。
不知道部落里的大家现在在做什么呢,爸爸们一定在满世界找自己吧,擦擦有没有安顿好那两百个壮劳力呢,随随便便找一下自己就可以了,现在可是春耕的紧要关头,千万不要误了农时啊,这关系到一整年的收成,虽然他已经把所有种子的用途和播种方法告诉给他们了,但还是有点担心的说。
还有查理,昨晚睡觉前他都没有跟查理说晚安,早上也是趁着查理醒之前就跑出去了,没有他盯着,查理一定不会好好刷牙的,他又那么爱吃甜,以前是有他限制着,现在他不在查理身边了,他一定天天乐得把蜂蜜当饭吃了,爸爸们一贯是纵容他爱吃什么就吃什么的,可是长此以往蛀牙了怎么办,史前又没有牙医,也不知道查理以后的伴侣介不介意他顶着一口烂牙哦。
里格眼睛微红,他用爪子揉了揉,揉出一点湿意
他想爸爸了,想部落里的大家了,最想最想查理了。
——他后悔出门前跟查理吵架了。
沮丧地抱住脑袋,里格觉得,如果那只大鸟不愿意把他送回部落的话,光靠他自己,没有方向,没有坐标,没有通讯手段,他很可能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用力敲了敲自己头,想什么呢里格,说不定明天那只鸟玩腻了他,就会把他送回去了呢。
就算它飞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只要他还活着,就不用轻言放弃啊,他可是活了两辈子的男人啊,遇上点挫折就要一蹶不振了吗?
就这么一会儿低落一会儿鸡汤地,他度过了离开爸爸和查理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磕掉一颗果子的里格,在给自己打了无数鸡血后,尝试着扒着碗沿往下看——眼晕。
第三天,里格适应了一些这种高度,不会再看一眼就昏天黑地了。
他试探着把两个爪子伸出去抓着外沿,再把屁股移出去,整个猫摇摇欲坠地巴在碗边边上,一阵风过,摇摇欲坠,里格又害怕了,屁滚尿流地滚回了碗中央。
第四天,里格赌咒发誓一定要顺着碗沿爬到冰柱上,他成功把自己向外挂到了凌冽地寒风里,可惜冰碗比他想象中滑得多,他不仅没有成功接触到冰柱,反而因为挂得太久双爪无力,翻不回碗里了。但是他又不可能放手让自己掉下去,这种高度,摔下去可是会死猫的。
第五天凌晨,里格觉得自己就像冻柜中风干肉,随时都有吊绳断裂的风险,他的爪子因为扒住一个地方太久,直接冻在了冰碗上,这也是他能成功挂到现在而没有掉下去的唯一原因。
第五天下午,就在里格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死了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一阵气流声,然后他挂在半空中的身体被轻轻托起,爪垫和冰面的冻结处被温热的感觉拂过,也许是温热的吧,里格不太确定,他的两只前爪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里格睡的不□□稳,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和查理还有爸爸们在一个火堆前烤板栗吃,板栗埋在滚烫的灰堆里,他肚子饿极了,一时没忍住就用爪子去扒了还滚烫的灰堆,被一块余烬未熄的火炭烫了爪垫,他嗷地喊了一声,就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