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呵斥道:“一具诈尸不够乱,你还要惊醒大片死尸是吗?”
“不得。”赶尸人拍着胸脯说:“这里的死尸魂魄早就归于地府,就算破土而出也只是躯壳,铃声一停,死尸就没有行动力。我的‘宝贝’还剩一魂一魄,赶尸前尸体做过特殊处理,力量惊人,如果不及时镇住,它狂性大发,你我都不是它的对手。”
赶尸人伸手道:“把摄魂铃还给我。”
江池显然不相信赶尸人的话,把摄魂铃中间的小铜球给扯了下来。赶尸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短腿儿,哭天抢地道:“完咯,完咯,老子行走江湖几十年,咋个今天会遇到你这个天杀的人哟,毁我法器,惊我‘宝贝’,断我财路,恐怕还要害我性命哟。”
江池一脚踢在赶尸人屁股上:“你有时间发疯,没时间定尸吗?赶紧给我起来。”
赶尸人横眉瞪着江池:“莫得摄魂铃我就莫法定尸。”
“草!”江池终于忍无可忍爆了粗口,拿出一张镇尸符朝诈尸走去。
赶尸人撇嘴道:“小娃儿,我劝你莫要靠近我的‘宝贝’,激怒他,你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情人节快乐。
第40章
江池没理赶尸人, 继续朝诈尸走去。
安静如鸡的诈尸嗅到活人的气息,满是血污的脸开始慢慢扭曲,眼珠像老虎机里的图案似的快速翻动。
江池经验老道, 见此状况, 并不贸然定尸, 而是绕着诈尸快速跑动起来, 边跑边呼呼吹气。
诈尸感觉到处都有活人的气息,一时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目标, 叩着牙,机械地转来转去。
“你这‘宝贝’跟你一样傻!”江池溜尸的时候,吐槽了赶尸人一句,又道:“趁现在,你赶快用捆尸绳捆住它。”
赶尸人“呸”道:“我傻, 不会用捆尸绳,你体力好, 跟赶磨的驴一样,慢慢磨着呗,看你能磨多久。”
江池怒道:“老侏儒,等我收拾完它, 再来收拾你。”
赶尸人阴笑道:“小娃儿, 莫太自信咯,我的‘宝贝’马上就会撕了你。”
赶尸人的话音刚落,诈尸便朝江池飞扑过来,江池灵巧闪避, 诈尸的一双手硬生生插入围墙之中, 江池趁机把定尸符贴在诈尸额头上,诈尸被符定住, 成了一个人形木桩。
赶尸人暗戳戳地溜到诈尸身边,一巴掌拍在诈尸的命门上,然后迅速从围墙地下的狗洞钻出去,叉腰站在墙外高声喊道:“‘宝贝’弄他。”
诈尸双手一挥,直接把围墙整个掀翻,喉咙里发出“咕咕”的怪响声,又朝江池猛扑过去。
一人一尸缠斗起来。
这场闹剧颇为精彩,晁汐半眯着眼,对荀珩说道:“我有些看不懂他俩的行为,如果这是一个引我入局的圈套,他们的表演成本未免有些大了。如果他俩真的不认识,我是不是该出手帮江池一把?”
荀珩道:“那具诈尸仅剩一缕残魄,赶尸人在暗中操控它攻击。是他们的私人恩怨,还是诱你入局的圈套我也未知,不过凡人都会演戏。你若想看看江池的实力,便静观其变吧。”
晁汐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方便在江池难以应付时出手,毕竟自己是他请来协助做任务的。
江池虽然被道协认证为初级天师,但他对付诈尸的手法很熟稔,在躲避诈尸攻击的时候顺手抓起地上赶尸人留下的捆尸绳,步罡踏斗,预判诈尸下一次攻击的速度,找准时机在诈尸腋下来回穿梭。
不过片刻功夫,便将诈尸捆了个结实。
诈尸行动受限,喉咙里发出的“咕咕”声越来越大,江池一手牵制住它,一手拿着特大号镇魂钉准备钉到诈尸的印堂上。
诈尸嘬了嘬嘴,一口恶臭的尸水从嘴里喷出,江池没料到它也爱吐“口水”,闪避不急,被尸水喷到了半边脸。江池顿时感觉一股极阴之气浸入皮肤,半张脸如冰冻住。
江池被尸水攻击并没有放开诈尸,盛怒之下将手里的镇魂钉整根插/入诈尸的印堂,强行将诈尸往后推出数米远,死死钉在一颗老槐树上。
赶尸人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江池这么快就把他的‘宝贝’搞赢了。
“没想到你这小娃儿看起来不咋样,却有点手段,我小瞧你了。”赶尸人撇嘴嘟哝了一句,脚底抹油趁机开溜。还没跑出几步,双脚便离了地,晁汐提溜着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
赶尸人像太空漫步一样在空中缓慢划动短手短脚,转头看着晁汐,露出一个尴尬的假笑:“小兄弟,咋咯?”
晁汐伸出另一只手道:“解药拿出来。”
“啥子解药?”赶尸人耸了耸肩道:“我不晓得你在说啥。”
晁汐不多言,提着赶尸人走到诈尸喷出的尸水处,将他的头往尸水里按。
“啊……啊……妈呀……爷爷……爷爷高抬贵手,有话好说!”赶尸人咋呼道。
晁汐再一次问:“有没有解药?”
“有、有。”
晁汐把赶尸人放在地上,用手按住他的头,等他拿尸水的解药。
赶尸人在身上摸了半天,从裤裆里掏出一个木头盒子,递给晁汐:“解药要现做,好麻烦哦。”
从那个地方拿出来的盒子晁汐怎么可能接,按住赶尸人的手加重力道,疼得赶尸人“嘶嘶”抽气。
赶尸人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人狠话不多的大佬,跑是没希望了,只好老老实实地打开木盒子。
木盒子看似小巧,里面却分了很多暗格,装着五颜六色的药粉。赶尸人苦哈哈地说:“小兄弟,你按着我,我莫法做解药啊。”
晁汐看江池捂着脸走过来,便放开赶尸人,警告道:“别耍花样。”
第41章
赶尸人盘腿坐在地上, 一边鼓捣药粉一边抱怨:“你们两个年轻人欺负我一个老年人,完全莫得公德心,我好好的在这里歇脚, 咋个就遇到你们这两个怪人咯哟。这里荒了四五年, 平时人烟都莫得, 你们来这儿做啥子嘛。”
“听你的语气, 你经常在这里走动?”晁汐问道。
“是嘛。”赶尸人说:“我们赶尸的肯定走的都是阴路,这个村子对活人来说风水不好, 但是对赶尸来说就是块福地。尸体阴气足才能走的远,我们路过这边都会在这个村子里歇一晚上。”
晁汐又问:“这个村子后面还有一个魏家村吗?”
“对。”
“那里闹行尸你知道吗?”
赶尸人停下手上动作,抬头道:“看样子,你们两个是魏家村人请来收拾行尸的?”
晁汐点头。
赶尸人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那个行尸不好对付哟,魏家村现在都成人间炼狱了, 随便啥子人进去都有去无回,你们要想好哟, 年纪轻轻莫进去送死。”
江池冷哼一声:“危言耸听。”
赶尸人横眉道:“好心当成驴肝肺,爱信不信!魏家村闹行尸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道士、法师进去好几波人,到现在一个都没出来, 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就去撒, 我又没用捆尸绳把你绑到起。”
江池咬牙握拳,上前一步作势要揍赶尸人,被晁汐伸臂拦住。
晁汐继续问赶尸人:“那具行尸是不是这个村子的阴气养出来的?”
赶尸人白了江池一眼:“学学这位小兄弟,客气点, 不懂就问。”
赶尸人继续鼓捣木盒子里的药粉, 同时回答晁汐的问题:“这个村子几百年前是一个古战场,有十几万人在此丧生, 黄沙掩白骨,无人祭英灵,这里就成了一处聚阴沉尸地。”
“这个地方本来荒无人烟,后来有一群人逃难到这里,建起家园,繁衍生息,一开始人丁还多兴旺,阳气镇住阴气倒也平安无事,但是越到后头,村里的人越不讲究,有人死了随便往后山的死人坑里一埋,埋的又不深,晚上财狼虎豹下山觅食闻到人肉味儿,又把尸体刨出来,啃几下就弃了。暴露在外的尸体日晒雨淋,严重腐烂,尸毒就开始蔓延开来。村里人陆续生病,死伤一大片。
“村里阳气衰弱,这个时候,死人坑里就不太平咯。一个身穿盔甲的古老行尸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把扔在死人坑里的尸体啃噬干净后,开始在村子里寻找食物,见畜生吃畜生,见活人吃活人,齐庙村就这样被铠甲行尸灭村咯。”
赶尸人的说法和江池说的大致一样,不过更详细些,晁汐神色凝重,一方面是因为行尸凶残,不知魏家村那边情况如何。另一方面则是看不出江池和这个赶尸人到底是不是一伙的。江池被尸水喷到脸,赶尸人不但不为他解毒还想跑,江池不至于冒着毁容和阴气侵蚀的危险演这出苦肉计。
晁汐正暗自思量的时候,赶尸人又从裤裆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鲜红色的液体。
赶尸人打开瓶盖把液体倒在和好的药粉上,用小木混搅匀了递给江池:“拿去,趁热抹在脸上。”
江池紧皱眉头,似乎很嫌弃赶尸人裤裆底下调制出来的解药,特别是“趁热”两个字,听起来就恶心。
赶尸人见江池不接,撇嘴道:“不要哇?那算咯,反正你长得也没得这位小兄弟好看,毁容当整容咯。”
赶尸人一再挑衅江池,江池在暴躁的边缘极度忍耐,狠狠磨牙的声音晁汐都听见了。
晁汐说:“解毒要紧。尸水毒性虽慢,但始终是阴物。”
江池这才接过赶尸人递来的解药,一点点抹在脸上。
赶尸人站起来,揉了揉腿说:“这下没得我的事了嘛,你把我的‘宝贝’放开,我要走咯。对咯,你们非要去魏家村的话,把这点四柱纯阳血带上,行尸和诈尸都怕这玩意儿,只是血剩下不多了,但是聊胜于无哈。”
一听四柱纯阳血,江池一把揪住赶尸人的衣服,把他提起来问道:“你从哪里弄的四柱纯阳血?”
赶尸人气呼呼地说:“买的!”
“哪里买的?”
“火葬场!”
“……”江池松开赶尸人,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晁汐没有错过江池的微表情,他一路沉稳,遇上这个赶尸人便失了分寸,看来他俩真不是一伙的。
赶尸人退后几步,扯了扯衣服,对晁汐说:“小兄弟你能不能帮我把钉在树上的‘宝贝’放下来?我的身高够不着。”
晁汐将目光转到江池身上。
赶尸人又说:“他脸上有纯阳血,我的‘宝贝’闻到会害怕。我给你们说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还把唯一一点纯阳血留给你们,你就动动手帮我一下嘛。”
晁汐转头看了一眼钉在老槐树上的诈尸,这具诈尸虽然是赶尸人操纵的工具,但已经没有攻击性。
晁汐朝诈尸走去,赶尸人屁颠颠儿地跟在他身后。
晁汐走到诈尸面前,刚伸出手拔出插在它眉心的镇魂钉,诈尸突然直翻白眼,吓得浑身哆嗦。
赶尸人拍拍着诈尸的腿,嘴里说了几句晁汐听不懂的暗语。
诈尸动动嘴,“呜呜”了几声。赶尸人登时双目圆瞪,抬头望着晁汐,大声道:“我的天,你是四柱纯阳体?”
第42章
赶尸人喊出这句话的时候, 声音超级大,仿佛故意说给江池听的。
晁汐皱了皱眉,收回手, 淡然道:“我不是。”
“不可能。”赶尸人绕着晁汐走了一圈, 边走边嗅晁汐身上的气味:“我的‘宝贝’对四柱纯阳体极其敏感, 绝对不会认错, 你看它被你吓成啥子样子了。”
晁汐沉声道:“我是不是四柱纯阳体跟你有什么关系?”
赶尸人抬起头望着晁汐,表情说不出的古怪:“是莫得关系, 如果早知道你是四柱纯阳体,我就不浪费我珍藏的纯阳血了。那个……嘿嘿,你能不能放点血,把我刚才用掉的血给补上?”
你在逗我?晁汐冰冷的目光盯得赶尸人脊背发凉,赶尸人退到诈尸身边, 一人一尸同频率地颤抖起来。
荀珩在旁轻声道:“你终究还是中了计。”
既然中计了,晁汐将计就计, 看赶尸人有什么说法。
晁汐再次伸手将诈尸印堂上的镇魂钉拔了出来。诈尸禁锢解除,竟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嘴里发出呜咽声,干瘪的眼眶里流出两行浑浊的液体。
这具诈尸从外表看已经死了上百天, 尸体经过特殊处理, 身体里的水分早已排干,现在它却在流眼泪。人之七魄: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 四魄为力, 五魄中枢,六魄为精, 七魄为英。①荀珩说它体内还剩一缕残魄,看诈尸的表现,赶尸人是拘禁了他的二魄灵慧。
晁汐对赶尸这行不熟悉,但知道拘魂摄魄不是正常赶尸人能做到的,倒是和之前遇到的邪师手段相似。
晁汐看破却不说,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
赶尸人看诈尸给晁汐下跪,眼睛又瞪大了几分,仰头看着晁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摇了摇头,拿起小阴锣“DuangDuang”敲了几下,催促诈尸:“‘宝贝’我们该走咯。”
诈尸一动不动只管流泪,就是跪着不起来,灰白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晁汐,嘴里发出“呜呜”声。
赶尸人又敲了两下锣,中气十足道:“走啊,走啊,回家你就解脱咯。”说话的同时,赶尸人伸手在诈尸眼睛上抹了一下,诈尸闭上眼睛,僵硬而缓慢地站起来,跟着赶尸人的锣声摇摇晃晃地走了。
晁汐看着越走越远的赶尸人和诈尸,对荀珩说道:“诈尸在向我求救。”
荀珩点头:“七魄分离,去了冥界也无法转世投胎。”
晁汐垂眸,神色凝重:“不到人间游,不知人世苦。人活着艰难,死后也不得解脱。”
荀珩道:“人间邪术已危害到阴阳两界的正常秩序,但阴阳相隔,鞭长莫及。”
“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我如何能忍。”晁汐握紧拳头,转身要追赶尸人,荀珩却拉住他说:“当下不是慈悲的时候,你已进了他们编织的罗网,别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