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诧异的是,从此往后风少爷再也未曾去寻他人麻烦了。告别混世魔王的众人皆对月尘感激涕零,只觉得月尘法师当真是深明大义,怀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佛心造福众生。
为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月尘在同辈间的印象风评都颇为良好,更不必提他本就是各个长辈眼里的别人家的弟子典型。
故而连续十年间,月尘蝉联仙界十佳青年才俊榜首,若非他是个佛修,来求道侣的只怕是源源不断。
这都是后话了,当时的月尘只是未曾太过关注这人,只当他是空气。修行修的本就是心无旁骛的毅力和清冷,这少爷聒噪归聒噪,也并未给自己带来太多麻烦,就当作是一次入心魔洞的闭关罢了。
这二十年一度的仙道大会,无非就是抽签擂台赛,各派皆秀一秀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子长长脸,衡量对比一下仙界的青年才俊们的修为能力,若是取得名次还能得到些前辈的奖赏。依此来看,风凌给它取名炫弟子大会倒是一点都没有错。
在这种大事上,三界中声名都太盛的岫云风家总是各方关注的焦点,而风凌正巧在这一次大会的榜单上,不知多少人想要对这位风家继承人的能力一探究竟。
风老爷子实在没脸让自家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出来丢人现眼,也亏得每日里都亲自监管着他修炼,才堪堪修出一个中等水平,不功不过但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风凌本以为自己做做样子,拿个差不多的名次不愧这个少主名头,就能向老爷子交差了。却不曾想那年的那些修为高深的大能们似乎流行起捣鼓起什么新奇物事来,不满足于次次就看小辈们在那一亩三寸地假模假样的用那小猫三两式来比出个术法修为高低。
正巧当时魔界颇有些蠢蠢欲动,有些个低等魔物小修在凡世间作乱。听闻消息,大能们大手一挥,我们今年搞猎魔,不比同道对殴了。面对众人的质疑,大能们摸摸胡子,笑眯眯的表示,总要让年轻一辈对魔道有些个了解嘛,光只会纸上谈兵怎么行。
既然是让小辈们自行前去,各派长辈总是要拿出东西给弟子备着以防意外,但安危名次主要看的还是弟子自身的本事。
这个时候风凌这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真材实料没几斤的正经纨绔当真是让风长鸣愁白了头发。
既要保儿子安危,还得考虑到颜面,自己这般英明神武,怎么会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小子,当真是活脱脱的老子英雄儿混蛋的典例,想到此处风族长简直颇为痛心疾首。
这厢风长鸣还在苦思冥想,为儿子操碎了心。那厢风凌早就抱好了大腿,并决定抱紧了绝不撒手。
“不知月尘法师可介意在下与你同行?”风凌也晓得自己在求人,一番姿态做的毫无破绽且言辞恳切神色憧憬,混世气质一扫而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温和有礼,一本正经的像是被规矩本身附体了,直看得人眼角抽抽。
月尘神色淡淡的看了眼青年,良久,出人意料的轻轻点了点头应下了,拖带一个是带,以这位的德行,不带他肯定还得跟着,指不定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来。
就这样,从来不给自己找多余麻烦的的月尘不得不主动拎起了风凌这个大麻烦挂在了自己的裤腰上,这消息一出,实在是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球。
是以风凌兴致勃勃领着月尘去与他爹掰扯清楚自己用不着他操心了时,两人将将坐下,还未来得及说话,风长鸣就招呼他站近些严肃的板起了脸低声道,“兔崽子,你又给你爹惹了什么麻烦,连少林寺的月尘都找上门来了。”
风凌闻言抽抽眼角,面无表情道,“爹,我没跟他打架。”
风族长吹胡子瞪眼的怒视他,“废话,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在他那儿你就只有挨揍的份儿,我说你是不是弄坏人家什么东西了?”
“哦,没有,我只是睡了他。”风凌眼风往身旁一扫,心念电转间促狭道。
“没有就好,你只是……你啥?”风长鸣舌头有些打结,捋不出那个词来。他小心的抬眼,自以为隐秘的瞅了眼神色淡漠的僧人,再打量了自家儿子一番,眼神颇为复杂,饱含满意、纠结、沉痛、期盼等情绪。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语重心长的劝解道,“凌儿啊,对男人来说能力不足是个遗憾,但是真汉子要勇于面对自己,谎言只能当一块遮羞布,就看旁人说不说破而已。”
风凌一头雾水的听着自家老爷子似是而非的说教,“不是我说,您说什么呢?怎么就男子汉要勇于面对自己了,我哪还欺骗自己了不成?”
风长鸣嗨了一声,拍了儿子后脑勺一记,“人家月尘本事就是比你大,有什么好掩盖的,大不了你以这个为目标好好修炼,将来压回去不就成了。在这跟你爹装啥呢,磨磨唧唧的,你老子还能到处给你说出去吗?”
“行了,我跟你说笑呢。我带他来是有正事要说。”风凌气的似笑非笑的瞟了他老子一眼,心里狠狠的记了他一笔。
走着瞧,他不把他爹私藏的珍品全抖搂给他娘,他就不姓风。风长鸣闻言长舒一口气,虽然不用操心自家崽儿会不会受欺负了,但对于月尘不是自家的还是觉得颇为遗憾。
“爹,猎魔的时候我跟月尘一道走。”拖拉到现在才把这事说出来,风凌瞅了眼月尘,见他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便舒了口气,不过以他这闷葫芦的性子就算有也看不出来。
风长鸣闻言一愣,随即一乐。哎,小崽子这回行啊,自个儿把自己这个大麻烦给解决了。他喜笑颜开的招呼月尘道,“风凌这孩子,我们管教不严,修为稀松,一路上必然会给法师添麻烦。法师若是有何请求,我们风家定然义不容辞。”
月尘颔首应道,“风族长不必多礼,不过举手之劳,无需挂齿。”态度不卑不亢,处世为人清淡平常,姿态端正大气。风长鸣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此时也眼红起了月尘的师父慧远方丈,自己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块良田美玉。
啧啧的感叹了几声后,他再转眼看向自家崽子,内心横向对比后内心扬天长叹一声。风凌这臭小子也就在皮相上能占点优势了,人家这弟子到底怎么养的。
还未等风家族长从这经典的与别家孩子对比失败中咂摸出些别的什么育儿感想,风凌就风风火火的领着月尘打算辞别了。
见状,风族长忙把育儿心经抛在脑后,从手上取下枚乾坤戒,丢给自家小子,细细嘱咐道,“里面可都是些好东西,仔细点用,被欺负了别说你是老子的儿子,我嫌丢人。”
风凌闻言笑了起来,亲爹这番口不对心的关心他自然是听得出来的,“是是是,儿遵命,丢了人绝对不说自己姓风。老头子,我走了啊,过些时日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去去去。”风长鸣摆手道,懒得跟他墨迹。
月尘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看着父子两亲昵的相处,神色也变得柔软了些,眼中泛起了点点笑意。他朝风长鸣打了个稽首告辞,便随着风凌一同离开了。
两人走到大会会场内,只见同辈之人陆续抵达。待到正午时分,人都已经到齐,掌会长老说明赛制与截止时日,方才宣布开场。
众人皆闪掠出场,队伍内一番讨论后自行选择路途方式离开。
一辆马车自少林寺离开,一路直往西去。马车中,风凌单手支撑在床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百无聊赖的想着,希望未来这段时日不要太无趣才是,最好能遇见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给自己个机会英雄救美一把。
然而,此后的许多年,每每想起这段时日,风少爷都忍不住感叹一下,他怎么没发现自己乌鸦嘴修为这么精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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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往事(二)
“近些时日低等魔物频出,据影阁汇总出的信报,在西域处作乱更是猖狂,”温润亲和的青年男子侃侃道,“依在下所见,我等此去西域定大有所获,只是不知该先去往何处?”男子转过身,温温和和的语气中略带着点纵容地询问他面前那人,“不知堂弟可有想去的地方?”
风凌懒懒散散的靠在马车壁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位堂兄在少林师兄弟两人面前高谈论阔侃侃而言,最后还不动声色做出一副和蔼亲长姿态来询问自己意见,忍不住在心里为他鼓了鼓掌。
演的跟真的似得,只可惜他这位亲堂兄这心底里对他可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友善。没想到他堂兄在这方面这般天赋异禀。要外人看来,这样子跟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了。让他当个庶务堂的管事真是埋没人才了啊,风凌略有点遗憾的啧啧感慨了两声。
风少爷见人已经被他看的有些扯不住自己那张淡定从容的脸时,方才大发慈悲的收回了那颇有深意的肆意眼神,心里念头一转,电光火石间决定了不能辜负堂兄那搭好的戏台子,顺着他给自己拟好的骄纵公子哥儿的戏本子接下了戏。
“堂兄让我来选,这可真是有点为难我了。”,风凌笑眯眯的摩挲着桌上铺着的西域地图,而后一点也没看出哪里为难的随意在中心的点了点,“那我们去西平城吧。”
风唐正待脱口而出的那句“那我们不妨先去临魔渊一探”硬生生哽在了喉间,只能内伤着默默的咽了下去。
他努力保持着自己得体的笑意言道,“怎的突然想去西平城,堂弟可是有什么新的信报传来?”
话音刚落,却见这位大少爷掀起了眼皮子,似是颇为惊奇的瞧了他两眼,“堂兄不知道么,这西平城的墨澜节就是这几日了,这等热闹岂有不凑之理,月尘法师,你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僧人不慌不忙的抬眼看了眼气焰嚣张的风凌,略加思索后便在其余两人愕然的目光中,出人意料的点了点头。
风唐:“……”
月净:“……”
月尘法师这头点的当真是随心所欲毫无道理,风唐木然的想道,看来传闻中月尘法师对风凌颇为容忍的事是真的,这岂止是容忍,简直是毫无底线的纵容。
墨澜是西域一种特有的花,每年仅绽放三天,花期短暂转瞬即逝,其绚烂程度则与花期成反比。墨澜花盛放时灵气涌动,全都化作光晕缀于沉紫的花瓣上,星星点点层层堆叠如星海绵延一片。是以西域将星澜花盛开的时日定为墨澜节,又名百花节,也是出了名的相亲好时日。
如今形式明了,月净作为小师弟自然是听从师兄的安排,而风唐也不过是风家长老拜托族长顺带放进风凌的队伍中的。少数服从多数,风凌随手一挥,一行人直往西平城而去。
马车是风族长亲情提供的,底座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文,别的不说,就风少爷那娇贵的臭毛病还能在里面安稳的坐着没什么怨言来看,这车的舒适度都是相当上档次的,更别提安全性和行速了。
是以这么一行人一路上竟然就这般风平浪静的风疾电掣而去,不日便抵达了西平城外百里的一个过路客栈。
风凌在车上时天天无所事事的掐着路程算余程,在越来越靠近西平城时,掐算时神情愈发的高深莫测。只余下百里时,几人都以为今日终于可以入城,他却突然在这里叫停了马车,整理了下衣物,招呼着三人施施然下了车。
只见这少爷手指微动掐了个决,改动了一下自己的样貌,换了一张寻常许多的脸。见他行事,月尘只默默的低宣佛号,也改动了样貌,还戴上了斗笠,连素净僧袍都换了做了一身艳丽的衣袍。余下二人虽不知所谓,却也照着他们的样子变了变装,一行四人这才走进那客栈中。
“掌柜的,四间天字号房。”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拿出几块灵石放于柜台上,音色低沉晦涩。
掌柜抬眼看了眼面前这人,相貌普通却气息绵长沉稳,身后跟了几个人,其中一位戴着斗笠不见面容的更是气势若渊,不慌不忙的笑着应承。“好嘞,客官您稍等。”随即亲自将几人带到房中,询问有无什么需求后方才退下。
“为何不直接入城,还要在此处歇脚?”其中一少年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
“直接进去?什么都弄不清楚直接去给别人送菜?”初时与掌柜的交涉的男子开口道,音色清亮,带着些许戏谑的慵懒,这几人却是方才变装过风凌四人。
风唐疑惑道,“送菜?你指西平城有问题?”他心里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自己这堂弟是在间歇性抖机灵。
顶着一张路人脸的风凌闻言笑眯眯答道,“谁知道呢,我随口猜的啊。”
“……”
也不知道风凌是故意噎人还是当真是随口这么一说的,这话题顿时就聊不动了。月尘瞥了总是摆着张笑脸的风凌,目光深邃,在他会看过来之前一扫而过收回了视线。
反正事情已经定下了,不得已,四人便在这住下了。各人将自己安顿好后便在楼下堂中汇合。店小二见客人们在此聚集,便殷勤的凑了上来询问道,“不知小的有何可以为客官们效劳的?”
风凌随意的摆了摆手,“用不着你,我们出去走走,”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先把饭菜和热水备上吧,待我们回来后就用得上了。”
小二忙忙应是,便退下往后厨处去了。
风凌看了那背影一眼,轻轻笑了一下,转过身却正遇上月尘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眼珠子一转,嘴上就要秃噜出些个调笑的话来,想到自己现下的形象方才好不容易的憋了回去,生
平难得的把自己噎住了。
见状,僧人眼中多了几丝微不可见的笑意,风凌眼角抽了抽,一转身举步便往客栈外去了,月尘步履稳健的紧随其后。而风唐与月净两人大眼瞪小眼,也没看懂那两人方才的眼神官司来,只得茫然的也随着他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