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给!”只听吴倩焦急地道。
女老师冷哼了一声,曝出了一个数字,程旻在俞方旭身边一连掰了九个手指头,心说这淞山学院牛批啊,一个项目这么多银子。
电话那头和死一般寂静。
“我……我……”吴倩声音颤抖,最终还是妥协了。
解星语的声音终于响起,温柔又贴心,跟柔软的羽毛似的,带着浓浓的人情味儿:“小吴,你能和我们稍微说说吗,人多力量大,学院每年都有几个资金很丰厚的资助项目,以你的成绩,要申请下来不难。”
没有回答。
刻薄女老师冷哼了一声:“小楚,你也太天真了。有的人吧就是宁可自己抖着一身鸡毛也要跳进泥潭里挣扎,还觉得自己有着凤凰的心,能出淤泥而不染呢……”
程旻眨了眨眼,好凶。
“王老师您少说两句吧。”男老师看不下去了,吴倩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哭成了一团,头发乱糟糟地垂着,眼睛又红又肿,原本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孩儿,家境突变就够难受的了,还要被骂那么难听的话。
王老师嘁了一声,炮火转向男老师:“你什么意思?你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
程旻:……引火自焚玩的挺溜。
电话随后被挂断了,一条消息弹了出来:【吴倩,研究生二年级,和海栋清关系很好】
程旻没有回复,免得暴露了解星语,只听俞方旭道:“觉不觉得这个吴倩和海栋清……”
猛地吸了吸鼻子,程旻摆出一副大侦探的姿势:“我闻到了·女干·情的味道……”
……
在程旻二人推测出吴倩反常突然的退学请求应该和海栋清的死有关系后,便想着要不去试着联系吴倩,可解星语那边说吴倩谁也不肯见,因此他们便把重心先放到了苗淼淼的身上。
于是他俩第二天便把黄伟诚叫了过来。上次之后,程旻发现这人消息真的是灵通,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而且这家伙还真没把自己和他打听苗淼淼的事儿往外说。
不过也算意料之中吧。程旻看着牛皮糖一样黏着林笛的黄伟诚,心里说终于有人能掐住这位大喇叭的开关了。
其实本来只想找黄伟诚的,结果他主动提出要带着林笛,说什么都不肯一个人来。
程旻看了眼身边又装出一副暴躁模样的肌肉男“崔天健”,心说黄伟诚是带林笛来一起挨打的吗……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一起飞。
问了黄伟诚后,他倒是真给出了一条意料之外的线索。
苗淼淼和吴倩曾经是一个宿舍的,还是最好的闺蜜。
“你怎么知道她俩一个宿舍,你不会……”程旻表情复杂又纠结地看着黄伟诚。
“诶诶段哥你可别胡说。”黄伟诚紧张地看了眼林笛,脑袋摇得那叫一个快,程旻忍不住道:“在你耳朵上绑俩球都能当拨浪鼓了。”
黄伟诚抓了抓头,郑重其事地看着林笛说了一句:“我可真不是那种人。”
林笛迷惑,为什么要和我说。
“当时苗淼淼不是被人曝光了视频么。”黄伟诚认真又认真地解释道,“当时网上对她一片痛骂,贴子下面的评论简直不堪入目,但是只有两个ID一直在为她澄清,说自己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程旻心说这样回帖的基本都会被群起而攻之,网友只会骂的更欢罢了。
果不其然,黄伟诚道:“然后就有人推测说其中一个ID的皮下是苗淼淼本人,甚至两个都是她的小号。当时那层楼底下一水儿的全是骂她的,可那个ID却一直否认自己是苗淼淼,还很礼貌地反驳那些疯了一般的网友们。”
“那后来呢?那ID的主人究竟是谁?”程旻隐隐有了猜测。
“吴倩。”黄伟诚说出了那个三人心□□同所想的名字,“之后她就被人找了IP地址,因为她俩是一个宿舍的,因此WIFI的地址是相同的,有学生揭露了苗淼淼的宿舍房间号,所以网友们都觉得这下是实锤了。苗淼淼不仅自己行为不端,而且还想装路人洗白。”
“接着苗淼淼就自杀了。”黄伟诚摊了摊手,道,“因为这个ID的缘故,网友们骂的越发欢实,觉得她行为实在是愚不可及,居然有人会亲自下场洗白,而且还不挂VPN。最后发展成了网络暴力,甚至还出现了校园欺凌。”
程旻:……
先不评判苗淼淼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觉得这似乎也不关广大网友的事儿。
人家的私生活,而且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什么时候轮到路人去评判了。如果是这样,那王剑航这种其实也能拉出去骂一通来着……
只不过隔着一张屏幕,一副键盘,大家便觉得可以肆意地发泄自己平日里所受的气,变得锐利又毫不留情,还觉得这是一种伸张正义。
苗淼淼本来也是受害者,自己的录像被人放到了网上,本就被侵犯了隐私——当然如果是自己放的又是另一回事儿——可问题是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这是苗淼淼自愿为之的,只不过所有人都逮着她,把她当做出气口。舆论的雪球越滚越大,终于压垮了这位本就少言寡语的女孩儿。
黄伟诚说道:“后来,吴倩出来解释,说这是她的ID,还发了一长篇文章,说苗淼淼平时是个多么善良,善解人意的女孩儿,大家都误会她了什么的。”
“她为什么不早点出来解释?”俞方旭摸着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淡淡地问了一句。
黄伟诚似乎也觉得挺奇怪的,道:“我也不清楚,那个ID被找出IP地址后,就销声匿迹了,跟没出现过似的。直到苗淼淼死了,才重新在网络上露面。”
听了这番话,联想到吴倩害怕惊恐的哭声,程旻心中有了些猜想。
如果真是那般的话,那倒真是无比恶心。
☆、夺命高校(18)
黄伟诚说,虽然苗淼淼死在了化学实验楼里,但在那之后,她住的那栋宿舍楼仿佛总笼罩着一层怨气,阴森森的,不管春夏秋冬,树什么的都不长叶子了,种什么死什么,还有人说半夜总能听到痛苦的哭叫和捶门的声音。
因此没多久,学校就让学生们都搬离了那栋宿舍楼。而且那一栋本就是因为扩招导致床位不足,所以特意在学校的一个角落里临时建出来的,因此废弃也就废弃了。
“没人去拆吗?”程旻道,淞山学院所在的地段算比较繁华的了,寸土寸金诶,一大块地用来干什么不好。
“拆!怎么可能不想拆。”黄伟诚身子前倾,阴恻恻地道,“只是想拆,却没法儿拆。”
当时找了好几个施工队,每次不是挖掘机方向盘失控,就是开挖掘机的工人直接心脏骤停死了,那些施工队里的工人们晚上也常常见到幽魂,或者做梦梦到有女人要杀自己。
一来二去,那栋宿舍楼就留到了现在。
程旻提出想去看看,黄伟诚立刻就蹦了起来,肢体动作十分夸张,说有的学生曾经想去探险,拍视频发布到网上吸引粉丝,结果去后回来不是重病就是疯了,闹出好多件事儿来。
“你看老子像那帮瘪犊子么?”俞方旭说完,程旻就转头憋笑,这家伙那仿的一溜一溜的东北口音一出来,身上小流氓的气质增加了不少。
而且说东北话也蛮可爱的。程旻心里念叨了一句,以后可以让他多说……
黄伟诚立刻就怂了,缩回椅子上。
“看屁啊又没叫你去!二两螃蟹没点儿肉,中看不中用。”俞方旭虎目一瞪,黄伟诚反倒松了口气,可那颗心还没触到底呢,林笛的手却嗖一下举得高高的:“崔哥我也要去。”
黄伟诚:????
“算了小笛。”程旻给黄伟诚递了个放心的眼色,劝林笛道,“我们这儿还要你帮忙呢。”
林笛意外地“啊”了一声,还有什么忙要帮么?
“我对贴吧什么的不熟。”程旻晃了晃手机,道,“刚刚黄伟诚不是说当年有两个ID帮苗淼淼澄清么,一个是吴倩,那另外一个呢?”
黄伟诚道:“没查出来,他把自己的IP屏蔽了。”
“我猜就是。”程旻点头,“所以小笛,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林笛耳朵立刻就竖起来了,精神亢奋,什么闹鬼宿舍楼之类的都抛到极乐世界去了——段学霸拜托我帮忙!
黄伟诚忍不住,抓着林笛细瘦的胳膊捏了捏,他本来是想捏脸的,但是还是忍着了。
怎么这么单纯可爱小天真!
程旻道:“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搞电脑专业的学生,让他看看能不能破解出当年的IP地址,毕竟时间过了几年,技术也在进步,说不定就能找出当初另一个知情人是谁。”
林笛一挺瘦弱的胸脯:“没问题,包我身上啦!”
问清楚了宿舍楼的方向,两人便出发了,时间是下午四点,本该是最热太阳最毒的时候,可天色偏偏昏暗着,灰黑色的云一改往日的柔软干净,压在脑袋顶上,使得原本就因为命案频发而气氛低沉的淞山学院更加压抑。
“起风了。”程旻看着路边打旋的叶子,伸出了手臂,手掌摊开对准风旋转了转。
他有时候会这么玩儿一下,仿佛自己有气功似的,感觉还不错。
俞方旭揉了揉程旻的脑袋:“回去买个鼓风机给你玩儿。”
“幼稚。”程旻大言不惭地说了一句。
“那你想要啥?”俞方旭反问完,后又突然拿腔捏调地来了句:“感谢老铁送的直升机?!”
程旻笑出声来:“那还是鼓风机吧。”送直播直升机……他想起了某位有着“红红滴大嘴唇”,掏出来却比自己还大的女士。
“鼓风什么?”俞方旭凑近了问。
程旻暗骂自己不长记性,上次已经被他套路了一次,现在又中招了……
“说么,什么?”俞方旭搂住程旻的腰,带着他往远处露出一个角的破败宿舍楼走去,心思却全然不在上头,暧昧地在程旻耳边,说出了又欲又色的话语:“老公想听……”
上次程旻听了,是揍。
这次,却是逃了。
俞方旭拔腿追了上去,他这副身体腿长又结实,程旻哪里跑得过,没两下就被人逮住了,两只结实的胳膊直接把自己捞了起来。
“好了别闹了。”程旻假正经起来,指了指几十米远的宿舍楼,那楼原本应该是通体刷白,可此时爬满了黑色的烟熏过的痕迹,正如黄伟诚所说的,这楼从外边看上去,就一点生气都没有。
楼顶上垂下来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别说绿叶,连枯叶都不见一片,枯萎干燥的藤蔓贴着墙向下延伸,犹如墙体爬满了裂纹,又像有千万只枯尸的手抓着墙面从楼顶往下爬一样。
顶上似乎更黑了,俞方旭看了看天,道:“要么下次再来?”
“怕了?”程旻反问道。
俞方旭捏了捏程旻软弹的某处,惹得人急眼了才罢休,笑道:“我是担心你怕。”
“我才不怕。”程旻打了俞方旭手心一掌,顺势握紧,摔着手臂,以去郊游的语气欢快地说了句:“走喽。”
“色厉内荏……”俞方旭嘀咕了一句,程旻立刻转头,张牙舞爪地逼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媳妇儿秀色可餐。”俞方旭面不改色地抹了抹嘴,“像果大水多的大葡萄。”
程旻捂脸,又来了……
“要吃葡萄自己去买。”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程旻向宿舍的大门走去。
俞方旭寸步不离地跟着,偏着头问:“去哪买,红灯区啊?”
“你敢!”程旻眼睛瞪得溜圆。
“嘻嘻……怎么会,自家媳妇儿的葡萄都吃不完,哪还用去外头买啊。”俞方旭挑了挑程旻的下巴,作思索状,“不过买可乐还是可以的。”
程旻没回他了,脚步溜得飞快,俞方旭的话说的他整个人跟烧红了的铁水似的,身子又软又烫,只好走快些,让风吹一吹说不定能冷静一点儿。
远处看,只觉得那诡异的宿舍楼又旧又破败,但近看带来的视觉震撼反而更加巨大。外头的墙体瓷砖早就大块大块地剥落了,露出里头发灰的水泥,一个长方体建筑一点棱角都见不着,就好像切坏了的一块蛋糕似的,每一面都是满满的毛边。
墙壁上的破口老大一块,跟咆哮着要择人而噬的巨兽一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久违的造访者,一张锈蚀的巨口,等待着绵羊的到来。
那铁门上的栏杆卷着一圈圈锈红色,散发出一股和干涸的血迹有些相似的味道,显得整栋建筑更加阴气了些。
俞方旭上前,抓住宿舍楼的大门拉了几下,锈片哗啦啦地掉了一手背,有些扎。
程旻“啧”了一声,把他的手抽回来:“这么脏还去摸……”
“嘿嘿,心疼老公啊?”俞方旭手指将铁锈弹掉,一双眼睛里满是不正经。
程旻打量着面前的铁门,淡淡地道:“我说你手脏,把门也玷污了,我怎么去开?”
俞方旭垂下头:“……哦。”
程旻没管另一边丧丧的俞方旭,程旻手指挑起那把大门当木乃伊那么缠的铁链子。入手沉重,虽然已经锈蚀,但里头的芯还是结实的,以普通人的蛮力断然是扯不开的。
程旻退下台阶,站在远处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估计出二楼伸出来那片挡雨平台的高度,对俞方旭喊了声:“诶。”
俞方旭怨怼地看着他,一双传神的眼睛里表达出——我有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