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看着余同辉,叹息着摇头,“余师兄,你我同门百余年,即使没有手足情谊,又哪里来如此怨恨。在门派内诋毁我,让师伯误会,逐我出师门。如今当着众多仙友,又说这些话,让我难堪。”
“难堪?你有什么难堪的。你刚刚又诛杀了一任魔君,好不威风。你是仙道至尊了,受人敬仰,受人崇拜。而我,永远都被人瞧不起。”余同辉说着,转向余峰,状若癫狂的嘶吼,“连亲生父亲都不肯认同我。”
余峰看着余同辉,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伸出手,按上余同辉的额头。
余同辉死死盯着余峰,咬着牙说,“你不会好过的!”
余峰的手心亮起白光,汹涌的灵力化为利刃,冲进余同辉的头颅,瞬间将余同辉杀死。同一时间,那道利刃也反伤了余峰。
余同辉颓然倒下,余峰也捂着心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师兄。”窦娘担心的上前挽住余峰。
余峰却摇头,咽下口中的鲜血,笑着说,“应该的。他以血为咒,我杀他,必然遭到反噬。是我活该。”
云梦泽也上前关心余峰,余同辉身上的血咒十分明显,应该是匆忙设下,余峰不可能没有察觉。既然察觉也仍旧要杀余同辉,说明他自愿仙根断绝,陪余同辉去死。
余峰吐血,被窦娘扶到后面休息。列缺便代理余峰的位置,说了些套话,遣散了百仙谱众人。
云梦泽跟着列缺回到天衍道宗的帐篷,本来想跟列缺稍作解释,不想却一直有人请他。这个门,那个派,请他小坐,请他喝茶,他一一回绝,烦不胜烦。
因为来邀请云梦泽的人实在太多,导致云梦泽一下午都没能跟列缺说上话,只不停地拒绝着邀约。
天色渐暗,云梦泽大概拒绝了一百个门派,这才终于有了空闲。
“我知道,我们去见他吧。”列缺冲云梦泽微笑,显然已经猜到了一切。
云梦泽笑着点头。
他当然不会杀月长空,哪怕月长空真的是魔君。可是魔君不除,讨魔之征便不会结束,于是他只能用一个最简单,也最复杂的办法,那就是让月长空诈死。
月长空可以跺跺脚天崩地裂,可以召唤岩浆,那制造点魔君已死的异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举剑冲到月长空怀里,用传音入密让月长空诈死,又跟月长空越好今夜会面。
原本云梦泽还计划如果百仙谱众人不相信,他就用仙尊的名头,继续'组织讨魔之征,不外乎就是找不到魔君,不停地消磨时间,直到百仙谱拖不住,结束讨魔之征。不过既然百仙谱众人相信了魔修已死,倒真是省去他诸多麻烦。
云梦泽带着列缺,前往他跟月长空约定好的湖边。
只见月长空一身白衣,带着张银丝面具,站在湖边等两人。
云梦泽一步一步,沉稳的走到月长空面前,伸手摘下月长空的面具,然后一巴掌扇在月长空脸上,恶狠狠地说,“我允许你先跟四师叔解释,然后再跟我解释。解释不明白,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月长空挨了一巴掌,却没有恼,露出一个淡笑,伸手握住云梦泽的手,“那可就难了,在你身边,就是我的好日子。”
“那我就学你,玩失踪,让你永远找不到我。”云梦泽气恼的说。
月长空握紧云梦泽的手,脸上露出慌张,“我错了。”
列缺看着两人调情,也不开口,只注视着月长空。
月长空也没有跟云梦泽多说,转向列缺,抱歉地说,“对不起,天衍阁,主楼,都被我毁了。”
“你是天衍一脉的传人,整个天衍道宗都由你决定生死,拆两栋楼算什么。”列缺不咸不淡的说。
月长空笑了起来,十分愉悦的说,“好像很久没听你这么说话,又好像昨天才被你刺过。”
列缺盯着月长空,再开口竟有些委屈,“我说话不好听,大师兄以后也不用听了。跟云儿双宿双飞去就是了。”
“对不起。”月长空柔声说,“这一切都是我的自私,因为想要跟阿泽在一起。所以利用自己天衍一脉的血统逆天改命。如今,天衍一脉恐怕是彻底断绝了。”
“天衍阁都倒了,还能有什么天衍一脉。”列缺说着,摆了摆手,“算了,本来也不指望天衍一脉能干些什么,可有可无。”
月长空看着列缺,轻声说,“不,天衍一脉对于天衍道宗,是不可或缺的。没有天衍一脉,天衍道宗必然凋零。”
列缺愣了一下,才有说,“凋零就凋零吧,我早就厌烦了。最开始,也是你们一直捡些孤儿回来,弄出一个门派,徒增一堆烦恼。比起在门内处理事务,我还更愿意跟窦娘去四处缘修。”
月长空下意识的捏了捏云梦泽的手心,轻咳一声,“是我任性。”
“不是你算出来的么?收那些孤儿为徒,是不是你安排的。”列缺好奇地问。
月长空摇头:“天衍一脉真正的力量,并不是看到过去未来,而是洞悉过去未来与现在的联系。我能测算过去和未来,却不一定算得准。何况,一旦我动手去影响,那测算的结果便不再准确,未来会发生变化。”
说着,月长空看了云梦泽一眼,“当年我以为,只是救几个孤儿,影响都在掌控之中。却没想到,将天衍道宗推到这样的位置。”
“那你算算,天衍道宗以后,是什么样子?”列缺又问。
“我不知道,我现在已然成魔,便不再是天衍一脉,不能再测算未来了。”月长空说着,轻笑起来,“不过我可以猜一猜,大概会变成一个小门派吧。只有几个逍遥散人,平时各自做想做的事情,偶尔聚在一起喝杯酒。”
“算了,我可不喜欢喝酒。”列缺说着,笑起来,“大师兄,你既然已经诈死,便要掩藏好身份,不要再回天衍道宗了。当然,如果天衍道宗真如你所说,会逐渐凋零,那我们相聚,可能还更容易些。”
“小峰,还好么?”月长空突然问,
列缺顿了一下,这才开口,“他被亲生儿子算计,仙根断绝,应该没几年活头了。”
月长空垂眸,轻轻叹息。
“大师兄,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列缺说着,上前两步,竟然大逆不道的锤了下月长空的肩膀,“我们是你的师弟,不是你的儿子,你不要总是想帮我们负担似的。这样很烦。”
月长空忽然伸手,快速的弹了下列缺的额头,将列缺弹得后退两步。
“我以后都不会管你们了。我就只管我的阿泽,再见。”说完,月长空冲列缺挥挥手。
列缺啧了一声,站了半晌,这才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列缺走远,云梦泽才掰过月长空的脸,凶狠的说,“赶紧坦白。”
月长空却不合作,凑过来用嘴唇蹭了蹭云梦泽的嘴唇,这才开口说,“从哪里开始坦白。”
“从我们相遇的时候开始坦白。”云梦泽说这,咬了下月长空的下巴。
月长空轻笑起来:“遇到你就是故意的。那之前,我就算过了。”
云梦泽微微眯眼,露出威胁的神色。
月长空继续说:“遇到你的那一天,我发现我的命运轨迹变了。我算出你就是原因,特地赶去和你相遇。我算了好久,才算明白。原来,你来自未来。而把你送回来的,可能就是我。”
云梦泽心中已经有些猜测,却还是忍不住惊讶,“前世,我的前世里,你就算到了这些么?”
“那我便不得而知了。但无论如何,我想改变你的命运,让你摆脱邪王鼎。而出去邪王鼎,我能想到,或者说,那个我替我想到的,就是让两个邪王鼎互相屠戮。”
“可让他们互相屠戮,是眼中未必邪王鼎意志的。所以我要想办法让你跟柳成荫都彻底成为邪王鼎的主人,但我也不能干预太多,否则一切会超出我的预期。”月长空说。
“可为什么,邪王鼎被毁,我还活着?我的元神不就是邪王鼎么?”云梦泽疑惑道。
“因为我用上古神龙,帮你重塑元神。其实,我利用了久宵和久夜,虽然他们的命运是死。”月长空说着,叹息一声,“不过我也赔了一个徒弟,小白那个傻小子,大概还在为久夜寻找到修复魂魄的方法吧。”
“是啊,出海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云梦泽说完,又立刻将话题转回来,继续追问,“那你这百年消失,到底去了哪里?”
听长空看着云梦泽,良久,才轻声说,“地狱。”
云梦泽的脸色有些白,想到天衍阁崩塌的那个晚上,他看到的月长空,被岩浆包裹,浑身都是伤口。
“你在地狱,是接受惩罚么?”云梦泽近乎呢喃的说。
“逆天改命,自然要接受惩罚。不过并不多疼,只是,很想你。”月长空说着,伸手搂住云梦泽腰,亲吻云梦泽鼻尖。
这一个不太一样的吻,带着月长空的温柔,也带着魔君的急切。一直吻到云梦泽的脸颊,月长空张开口,啃咬着云梦泽流畅的下颌线。
云梦泽却推着月长空,不让他继续,仍旧追问,“那真的是应余同辉的召唤才回来的么?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不记得过去的事情,是在地狱呆了太长时间,忘记了。”月长空说。
“哦,地狱还会导致老年痴呆么?长见识呢。”云梦泽调侃道。
月长空磨了磨牙,继续说,“我将天衍阁布置成连通法阵,即使余同辉没有召唤我,力量足够的时候,我也能回来。余同辉召唤我,只是巧合。又或者说,是对天衍一脉的彻底终结。”
“什么意思?”云梦泽不解。
“百仙谱、讨魔之征,天衍道宗,都是天衍一脉创造的东西。可如今只要我不死,便不会有新的魔君出世,也不会再有讨魔之征。百仙谱也会随之消失,而天衍道宗,也会逐渐没落。”月长空说着,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也不错吧。这世界上,本来就不需要能够揣摩天意的人。”
云梦泽撇了撇嘴,玩笑道,“也许天意就是讨厌你们天衍一脉,所以设这么大一个局,当然你们灭绝。”
月长空怔了一下,轻笑起来,“也许呢。”
云梦泽也笑了起来,他亲了亲月长空的嘴唇,轻声问,“现在,我们去哪里?”
“去房里。”月长空低声说。
云梦泽呸了一声:“你不是恢复记忆了么?怎么还这样。”
“怎样?”月长空挑着眉,戏谑的说。
“欲.求.不.满。”云梦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哦。”月长空颇为认真的说,“这都还要怪余同辉吧,他在我的法阵之中加入了摄魂花,让我很容易意乱情迷。”
“当真如此?”云梦泽倒是没想到这些,颇有些惊讶。
“当然是假的,是阿泽你太诱人了。”月长空说完,直接堵住云梦泽嘴,不让云梦泽再说话。
第 73 章
讨魔之征结束之后, 云梦泽的名头在仙道更加响亮,随便一个刚入门的仙家弟子,都要说自己想成为像仙尊那样的人物,诛杀魔君, 护持天道。
而仙尊本尊云梦泽, 却只想销声匿迹。
名声实在是种让人厌烦的东西, 会给人带来诸多烦恼。
比如说,他带着月长空到京城参观一年一度的科举, 刚进城门,便收到了三封邀请函。
云梦泽看向身旁的月长空,吐了吐舌头。
月长空为了隐姓埋名,此时不得不戴着面具,也并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只听他轻声道,“不理会便是。”
云梦泽轻叹,他倒是真的不想理会, 奈何有些人偏偏想要凑上来。
这夜,云梦泽刚洗漱毕,正想拉着月长空研究研究京城流行的画本, 不想房门却突然被敲响。
月长空迅捷的戴上面具,起身看向门的方向。
云梦泽啧了一声,开口问道,“门外何人?”
“天玄宗灵慧,拜见仙尊。”来人开口说。
云梦泽看向月长空,传音入密, “哇,这就是那个也叫天玄宗的天玄宗啊。是不是叫天玄宗的都这么烦。”
月长空轻笑一声, 开口说,“仙尊已经休息,莫要打扰。”
“是,是,晚辈明日再来拜会仙尊。”来人说完便离开。
“什么,明天还来。好烦啊。”云梦泽仰头倒在床上,连研究画册的兴致都没有了。
月长空却将人捞起来,督促云梦泽研究画册。
第二日清晨,两人起来,刚出到门外,便被一个青衣男子堵住。
“天玄宗灵慧,拜见仙尊。”跟昨日一模一样的说辞。
云梦泽心中叹息,面上却不表,笑问道,“仙友何事。”
灵慧立刻惊喜的抬头,开口就要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色的蜘蛛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噌得飞到灵慧的嘴里。
灵慧似乎没有看清,发现嘴里有东西,这才做呕吐状,将蜘蛛吐了出来。
看到黑色的蜘蛛落地,灵慧的神色立刻变了,吓得双腿颤抖,脸色青白。
云梦泽看到那蜘蛛,却有一丝熟悉之感,果然,听到楼上有人喊了一声,“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声音落下,一个黑影也落了下来。
少年乌黑的大眼睛冲云梦泽一眨,转身面对灵慧,“哎呦,你是仙尊的朋友么。正好我来找仙尊寻仇,就拿你开刀吧。”
灵慧见少年周身散发出魔气,立刻惊叫一声,转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