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衍道宗虽然号称第一仙门,却也不能占据整个天阙山脉。
实际上,天衍道宗只是个以屹立不倒的月长空为脊梁,以营养不良的师兄妹为四肢,以发育迟缓的师祖为大脑的米虫仙门。
月长空蛮横霸道,在外面就一味地孤高冷傲,在家里却永远混账胡闹,别说精神领袖,能称的上标志性人物都是门内弟子口风森严的功劳。
余峰温文尔雅,将代掌门当得如沐春风,倒是能冲一冲门面,只可惜太过宽仁厚道,且心眼大得能发洪水,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忒没算计。
月仙容颜绝世。
列缺沉稳奸猾,本来应该是最能将门派治理妥当的,偏偏对什么都冷冷淡淡,能推就推,将拖就拖,借口用尽的不打理门派,又操碎闲心的帮师兄姐收拾烂摊子,也不知道犯的哪门子想不开。
剩下两个失踪人口,不提也罢。
这样一个天衍道宗,能占下涿郡境内的天阙山脉,已经很是不错,至于其延伸部分,即便是想要占,也没有那么多弟子去用。
涿郡境内的天阙山脉是整个天阙山脉最陡峭和险峻的一段,其间崇山峻岭,绵延起伏,云环雾绕,灵气充盈,遍布灵兽仙禽,到处物华天宝。
这段天阙山脉也并不算短,占了涿郡的四分之一,被天衍道宗众人称之为后山。
整个后山就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闭关。
想要静心修行不管俗物的弟子,自己在后山找个地方修炼便是。
按道理来说,未辟谷的弟子是不能自行来后山闭关的,必须是师父吩咐才能来,因为还要浪费个送饭的活计。
像余峰、月仙和列缺,都是不让未辟谷的弟子闭关。
只有月长空,见弟子的剑法小有所成,就丢到后山闭关,也不送饭,弟子自己每月回左锋领筐馒头便是。
云梦泽上辈子便是那样,为了不吃馒头,云梦泽闭关十年就修到辟谷期,十分勤奋。
这次云梦泽是受罚,又不是师从左锋,倒不用担心每日的吃饭问题,只考虑在哪里闭关便是。
前世云梦泽闭关长达百年,在后山呆的时间比在前山长几倍不止,自然有好几个喜爱的处所。
可惜他不能寻着记忆去找,显得对后山很熟悉,只得装作随走随看,找个显眼的洞穴。
那洞穴在一山壁之下,上方是断流的瀑布,每到下雨时便又会流下,有点水帘洞的意思。
洞穴周边平坦宽阔,还有一大推乱石,稍作布置便又是一个小天地。
“这地方倒真不错。”列缺说着,洞穴为圆心,一里为半径,设下一个扇形结界,“你就在这里闭关。”
列缺说完,竟自御剑离开。
月长空在洞穴附近转悠两圈,点点头,对云梦泽说,“此处确实不错,你就在此好好修炼,没达到辟谷期不要离开。”
云梦泽不置可否的勾起唇角,应道,“弟子谨遵师伯教诲,刻苦修炼,争取早日辟谷。”
月长空盯着云梦泽,扯了下嘴角,“别想敷衍我,不到辟谷期,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云梦泽点头,又说,“我知道了。”
月长空暗暗磨牙,也转身御剑离去。
等月长空远去,云梦泽才没趣的啧了一声。
跟月长空相处日久,心思都瞒不住月长空了。
他可不是来努力修炼的,只是逼不得已,必须领罚。
月长空一走,云梦泽就开始挪动那些石头,搬进山洞,床铺、桌椅、箱柜立刻就都有了。
跟着又到外面空地布置,折些树枝,搭起凉棚,在凉棚里仍旧摆出桌椅,又拉了张吊床,搭了个灶台。
一切完工,已是深夜,云梦泽自去睡觉。
第二日仍旧忙碌,耗费一天的时间,终于破解了列缺的阵法。
当晚就偷溜去了藏书阁,他可不想闭关修炼,把邪王鼎练得越来越强,最后变成蓝幽那样,无趣极了。
云梦泽在藏书阁游荡一圈,最后拎着两捆书,满载而归。
正将书放到凉棚角落,回身打算倒杯茶喝,便见月长空长身立在桌边,凤眼微眯,清清淡淡看着云梦泽。
云梦泽惊在当场,思绪竟有些转不过来,磕磕巴巴的说,“师……师伯,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乖乖受罚。”月长空冷清的说。
云梦泽露出一个僵笑,略微尴尬地说,“怎么突然就来了,一点准备都不给我。”
“怎么?我来看你,还要提前给你发个帖子么?”月长空说。
云梦泽抿了抿唇。
月长空以前来找他,总会先显露气息,让他察觉。
这次却是不声不响,杀他个措手不及。
41.第 41 章
好吧, 他在月长空面前似乎也没有乖过。
云梦泽做了个深呼吸,勾起唇角, 露出惯常的甜蜜笑容,“师伯,我就是去借几本书读。”
“借?”月长空说着,手一伸, 凉棚角落里的一本书便飞到他手中, “星天阵略。可以啊, 不仅破了老四的禁闭阵法,还破了藏书阁的阵法, 偷元神期才能看的书。”
云梦泽低下头,左脚尖磨着右脚尖。
“跟我装什么样子, 你虚过心?你是无法无天,全不把门规戒律放在心上。禁闭期间私自离开, 如何责罚。”月长空厉声问。
“初犯禁闭十年,再犯禁闭三十年,再三逐出师门。”云梦泽小声说。
“那偷看□□区的书又是什么责罚。”月长空又问。
“初犯思过堂五日, 再犯禁闭二十年,再三逐出师门。”云梦泽回答。
月长空猛得将那书拍在石桌上, 到底将石桌拍碎, “你自己还知道!”
云梦泽悄悄吐舌, 低着头不答话。
“我就知道不能放你一个人, 不然准不学好。从今日起, 我监督你修炼。”月长空决断道。
“不要。”云梦泽立刻反驳。
月长空盯着云梦泽:“你还敢说不要。”
云梦泽嚯得站起来, 将眼睛瞪得发红,满腔委屈地说,“你就是想把我培养成下一个你,然后给门派遮风挡雨。你才不是为了我好,我不听你的。”
月长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云梦泽,“你,你这是什么话。”
云梦泽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哽咽道,“月长空,你利用我!”
云梦泽说完,一闪身进入洞穴,蹿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住,窃窃的笑。
月长空果然急追过来,在门口踱步,好半天才说,“你怎敢直呼我姓名,我是你师伯。大师伯!”
月长空喊完这些,半天没声响,过了一会儿便甩袖离开。
听到月长空离开,云梦泽这才掀开被子,悠然自得的出去。
云梦泽在四棵靠得比较近的树上搭上帘子,围出一个方正的空间,召出小鱼放水,开始清洗身体。
刚洗完,忽然又察觉月长空的气息靠近,他一惊,刚想喊声什么,一道劲风便将四块帘子刮飞,将他赤.条条暴露出来。
月长空落地,不耐烦地说,“你弄个帘子做……”
话还没问完,月长空就知道云梦泽在做什么,手里一篮桃子落到地上,滚得七零八落。
云梦泽前世今生几百年,第一次见月长空脸红,可惜还没看清楚,月长空便不见了。
云梦泽僵了片刻,这才换上干净衣服。
倒也不能怪月长空莽撞掀飞帘子,实在是小鱼在洗澡这件事上办得太利落,洗过的水并不在地上堆积,而是把他直接化成水汽散到四周的空气之中,所以月长空并猜不到他是在帘内洗澡。
云梦泽洗过澡,想着月长空今天肯定不会再来,便抬脚要回去睡觉。
结果一道月光划下,云梦泽都没来得及感知月长空的气息,月长空便又出现在他面前。
月长空一张脸已经恢复冷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正要开口说话。
云梦泽赶紧抢占先机,做出一副气恼的样子,质问月长空,“师伯你还没看够么,还回来继续看。”
月长空的脸立刻有些发红,强自镇定的辩解,“刚刚只是误会,我怎知你在洗澡。”
“我拉了帘子,不是在洗澡,难道是在晾床单。”云梦泽瞪着月长空。
月长空微微撇开口,继续辩解,“没听到水声,没见到水流,我……”
“那你没感觉到水灵么?师伯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想看我笑话,拿我耍乐。”云梦泽咄咄逼人。
月长空转身再次消失。
月长空被臊了三次,终于不敢再来。
云梦泽于是每日看看书,喝喝茶,过的颇为自在。
一连过三个月,月长空没再出现。
云梦泽反而有点思念,且心里不知怎的,就笃定月长空会再来。
这日繁花谷送来新巧点心,都是花朵图案,显然是外面的吃食。
云梦泽于是泡了壶桂花茶,躺在凉棚的吊床上喝茶吃点心。
正十分惬意,忽然察觉一股气息,不等反应,月长空已经站在凉棚之内。
月长空的白袍纤尘不染,容颜如月皎洁,凤眸微眯,气质清淡。
只是那头长发,发丝银白,发根确实漆黑,看起来怪异又好笑。
云梦泽刚吞下一块桃花酥,又忍不住想笑,扑哧一声,桃花酥全堵在了嗓子眼。
云梦泽从吊床上滚下来,狠命拍着自己的胸口。
月长空上前拍云梦泽背,嫌弃的说,“我天衍道宗还没人噎死过,你可别开创先河。”
云梦泽艰难的咽下点心,又咕咚咕咚灌了三杯桂花茶,这才缓过劲儿来,指着月长空的头发说,“师伯,你这款发型,一定要给我师父瞧一瞧。太别致了。”
月长空做了个深呼气,似乎在强压怒气,盯着云梦泽。
云梦泽却看着他只是笑。
月长空脸上挂不住,竟转移话题,问云梦泽,“这点心谁给你的,想害死你不成。”
云梦泽笑嘻嘻的说:“繁花谷送来的。”
说着,捡了块叶子形状的糕点,递到月长空嘴边。
“我不吃这些。”月长空紧绷着脸,眼光却落到点心上,明显有些探究。
云梦泽哄道:“尝尝吧,应该是外面的,味道很好的。”
说着,云梦泽直接将糕点戳到月长空嘴上。
月长空眼神闪烁一下,张开嘴,吃下那块糕点。
月长空吃东西很快,嚼没几下便吃完,微微点头,“还不错,竟然是树叶的味道。”
云梦泽长舒一口气:“我猜就是,兔子才爱吃草呢,我可不喜欢。幸好师伯帮我吃了。”
云梦泽又拿起一块梅花糕,说道,“我还是喜欢甜的。”
云梦泽吃下梅花糕,边嚼边冲月长空甜笑。
月长空瞪着云梦泽,后槽牙紧紧咬着,看起来恨不得一剑劈死云梦泽。
感觉到周身的灵压,云梦泽也不害怕,只认真品味梅花糕,吃完还赞一声,“甜滋滋的,好吃。”
“就知道吃,没一点正事。”月长空冷哼道。
云梦泽眨了眨眼睛,捻起块蛋黄酥又递给月长空,“师伯尝尝这个。”
月长空拍开云梦泽手,连带那块蛋黄酥也高高的飞起。
云梦泽哎呀一声,伸手要接,月长空却远比他敏捷,早已经伸手接住。
月长空举着那块蛋黄酥,瞪着云梦泽。
云梦泽看两眼月长空,又看两眼蛋花酥,眼神里满是无辜。
最后月长空只得将蛋黄酥递给云梦泽,咬牙切齿的说,“你自己吃。”
云梦泽于是坐到石桌边上,冲月长空指了指另外一张石凳,自顾自继续吃糕点喝茶。
月长空站了片刻,咯吱咯吱磨牙,最后到底坐到云梦泽对面。
云梦泽边慢腾腾吃完点心,边看着月长空笑,眼神一直在月长空的头发上打转。
云梦泽笑着往茶壶里填些热水,笑着问月长空,“师伯,你这头发一半白一半黑的,实在不堪入目,不如我帮你剃掉吧。”
“闭嘴。”月长空咬牙道。
云梦泽乖乖闭嘴,挺直腰背,一脸乖巧。
月长空冷眼瞪视云梦泽片刻,起身走到凉棚外面的空地,对云梦泽说,“你过来,我试试你的剑术。”
云梦泽哦了一声,跟了出去。
月长空折下两根树枝,一根给云梦泽,一根自己用。
两人于是开始过招,月长空压着灵力,只与云梦泽比剑招。
一时日落月升,两人走了几千招不下,云梦泽未露半点下风。
来送晚饭的灵猴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耐心告罄,拿出食盒里的果子扔云梦泽,两人这才停下。
刚一落地,云梦泽就站立不稳的往后倒,拆招对他来说没有难度,但使用剑招总要耗费灵力,他实在没多少灵力可供消耗。
月长空赶紧扶住云梦泽,将人拢着,带到凉棚里坐。
灵猴将食盒递给云梦泽,冲云梦泽做了个鬼脸,飞快的溜走。
云梦泽食盒放在桌上,也不急着吃,此时一身臭汗,还要坐一会儿,洗漱更衣再吃饭。
云梦泽勾着唇问月长空:“师伯,你看我的剑术可有进境。”
月长空不置可否的点头:“资质确实在我之上。”
云梦泽露出一个甜笑,难得能从月长空嘴里听到夸赞。
其实他在剑术一途上,向来悟性极高,前世此时的修为更高,已经能跟月长空拆招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