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淮两眼发光地搓手准备往春花楼走,被紫川真人一把扣住了肩膀。
“你在外头等着。”
“为什么啊?”无淮满脸的失望,噘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下山的时候怎么答应我了?”紫川真人也不看他,声音也淡然,似乎并不打算与无淮多解释,“你若不听,我立时将你送回去。”
或许将紫川真人的话当了真,无淮悻悻没说话,脑袋一转,抵着墙头沉默去了。
沈慕遮离开前看了眼无淮,有些好笑的无奈,无淮的年纪还是太小,自然是不适合进出这些勾栏瓦舍。但是他不一样啊!他的灵魂可是拥有一个成年男子的思维呢!要去逛青楼,想想就很激动呢!
还没激动完,劈头被江恨庭罩了件衣服,他胡乱扒拉下来,江恨庭给他一个眼色:“穿上。”
沈慕遮这才看清,这是件普通的外衫,紫川真人与江恨庭已经换上了,遮了他们原本的道袍。
他胡乱套上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三人刚走近春花楼,就被几个拉客的红倌推搡拉扯着进了楼,扑面而来的脂粉气让江恨庭皱了皱眉,沈慕遮不禁好笑,不动声色地替他隔开了与那些红倌的距离。
那几个红倌瞧着江恨庭回避,误以为他是腼腆,来了调戏的心思,愈发往他身边凑。江恨庭眉间微皱,隐隐显露出不快,紫川真人朝他使了个眼色,江恨庭才闭眼平息忍住没表现出来。
沈慕遮就不一样了,他见江恨庭这个样子,暗叹江恨庭没开窍,明着替江恨庭左拦右挡,眼睛却不安分地四下乱瞟,手也故作遮挡地东摸下这个姑娘的帕子,西推下这个姑娘的香肩,简直不亦乐乎。
江恨庭看出了他的小动作,咳了几声示意却不见有成效后,一把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嗓音低沉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玉莲的姑娘?”
那几个红倌立时明白了,帕子一挥,悻悻道:“有有有,这做清倌的女子到底是不一样,时时招人惦念。”
春花楼的鸨儿一瞧见这里几个姑娘的神色不对,立马过来打圆场:“会不会招呼客人?走走,忙你们的去。”回身朝他们笑脸相迎:“几位爷瞧着面生,我是这儿的管事,我姓温,你们可以叫我温妈妈,几位爷是想找我们玉莲姑娘?”
沈慕遮点点头。
温妈妈似乎面露难色,绞着帕子欲语还休。
江恨庭:“有话可以直说。”
见江恨庭有些不太圆滑,温妈妈虚虚一摊手:“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玉莲姑娘是清倌,可不是说见就见的。”
紫川真人递过去了一锭银子:“没旁的,我们几人与玉莲姑娘说几句话,绝不多烦扰。”
沈慕遮眨眨眼,师傅还是挺有钱的。
那鸨儿收了银子,见几人也并非是来这勾栏之地寻欢作乐的样子,便不甚在意地提醒道:“那你们可快些,我们玉莲姑娘也是需要休息的。”
紫川真人:“自然。”
几人在温妈妈带领的房间里等了又等,总算将人等了过来。
沈慕遮原以为清倌多是娇怯的,却不想玉莲并不忸怩,见着三人,自顾在桌前坐下,扫了眼三人,目光中有些说不明的省视与……贪婪。
沈慕遮一度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结合师傅之前所说的鬼祟,沈慕遮也并未从玉莲身上察觉出任何异样,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常人罢了。
倒是玉莲先开口道:“听温妈妈说,几位爷有话与我说?”
紫川真人笑道:“不错,我观姑娘额起青黑,怕有祸行。”
沈慕遮一愣,有没有搞错,上来就给人家相面?确定不会被打出去吗?
玉莲面色有一瞬的僵硬,只是很快就被她的笑容遮了下去,她微微握紧了拳,面上不动声色。“爷说笑了,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玉莲先告辞了。”
“且慢,玉莲姑娘。这有一道平安符,你好生收着,他日或许对姑娘有些帮助。”
玉莲看了看桌上摆着的平安符,手指僵了僵,仍是收下了:“谢谢爷。”而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沈慕遮不明白了:“师傅?你这是做什么?”
“打草惊蛇。”
“把蛇打跑了怎么办?”沈慕遮轻声嘟囔了一句,这还啥都没查没问呢,先把人吓着不出来了。
紫川真人却听到了,摇摇头低声问道:“你觉得是她做的?”
“……不像吧。”
“她的气息平常,似乎只是个普通人?”
“没错,可她知道是谁做的。”紫川真人看向玉莲逃也似离开的方向,缓缓道:“她进门的眼神,你可看到了。”
沈慕遮回想了下那个让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的眼神。不确定道:“她是不是也将我们当成了目标?”
紫川真人点点头:“最重要的一点,她幕后的鬼祟,太着急了。按照我们打听到的说法,这件怪事笼统不过发生十日的时间,但这方临县上遇害的男子却远远多过了这个数字,她想干什么暂且不知,这样大范围的害人,虽然近日不说,时间一久,必定引起重视,所以她短时间害这么多人,必定有她着急的理由,我现在激一激她,若她按奈不住,便是引蛇出洞。”
沈慕遮回想了一番,觉得师傅真厉害,他就没想到这么多。
紫川真人站起身,朝俩徒弟道:“走吧,去看看她将我的符咒扔在何处便知晓她是否是我们猜测的那样了。”
春花楼里处处笙歌,三人绕开明亮的大厅,在一处僻静无人的拐角发现了安静躺在草丛里的符咒。
“果然有问题。”江恨庭捡起符咒,低低道。
“她与鬼祟接触,也不怕遭了反噬?”沈慕遮摸着下巴不解,“这女人胆子还挺大。”
江恨庭看了眼沈慕遮,情绪也听不出浓淡,只在走过沈慕遮身边时留下一句:“你近日颇多不同。”
沈慕遮僵了僵脖子,回想原主不声不响的闷葫芦性子,他最近确实有些活泼过头了,但是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让他闭嘴装哑巴真是为难死他了,不知怎么解释,他只能干巴巴笑了声:“师兄不觉得我从前无趣多了,近日我想了想,这三千世界供我观赏,何必整日闷闷不乐。”
见江恨庭脚步不停,他追上去又问:“你说是不是,师兄?”
江恨庭嗯了一声,道:“你这样也好。”
沈慕遮却担心得不行,生怕自己occ了后被当成夺舍的怪物杀掉,忙敲打系统。
【我真学不来原主的沉默寡言,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系统安慰他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在这个世界里的行为只要解释过后都是可以被认为是合理可以理解的,只要不是有违常理,剧情都可以接受。】
沈慕遮【那什么算是有违常理?】
系统为难了【额……比如,你是个男的,非得别人信你是女的,这别人是不会信的。】
沈慕遮杠了【那我化成个女人也没人信?】
系统想了想【那不就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剧情会接受的。】
沈慕遮:……
明白了。
少了心理负担的沈慕遮觉得脚步都松快不少,颠颠地跟了上去。
在江恨庭眼里,便是这个师弟压抑了这么些年,总算愿意敞开心扉了。
紫川真人带着俩徒弟又在春花楼转了一圈,找到了那位温妈妈,见几人待了不久就离开,她又收了紫川真人的银子,本是笑眯眯的,正要说几句客套话,紫川真人先一步问道:“这位玉莲姑娘最近可遇到过什么反常的事?”
一句话问得老鸨花容失色,脸上的笑容唰一下消失的干干净净,“没有,没有。”隔空莫须有应了一声,佯装有人找,推脱离开了。
看来这老鸨也不正常。
三人离开春花楼,却左右找不到无淮的身影,江恨庭暗道了一句:“不省心。”见紫川真人不动声色,又加了一句:“平日师傅师叔太过放任他了。”
紫川真人并未回应,只叹道:“我回去找找。”刚才无淮想跟着进,被拒绝后也不知会不会偷偷地跟进来。
江恨庭并未将紫川真人的话听进去,闷闷道:“我去那里找。”随意找了个相反的方向走了。
沈慕遮莫名觉得气氛尴尬,挠挠脸,指了另一个方向道:“那我去那找看看。”
三人便兵分了三路。
其实原本以无淮的年纪,在外面跑累了自然会回去,但是无淮是个半吊子,加上他们又刚刚打草惊蛇,保不准人家暗地里要做点什么,要是无淮碰到,这可说不准会不会遭遇不测。
虽然有些漫无目的,沈慕遮还是在来往的行人中不停比划无淮的身量,以期问出点什么线索。出挑的相貌与墨色的道袍,应当会给人留下些格外的印象。
还没等沈慕遮走出多远,迎面便看到了没个正型走过来的无淮,嘴里叼着不知哪里采来的狗尾巴草,晃晃悠悠没心没肺地朝他挥了挥手。
“师弟。”
沈慕遮自己也想不到的松了口气,忍不住质问道:“无淮师兄,你去哪里了?”也不知是因为江恨庭与紫川真人刚才莫须有的质问还是什么,他语气里带了些责备。
“师弟,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人?”无淮完全不在意他的责备,还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准备与他分享。
“?”
“祁水萧家。”
沈慕遮:???!!!
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男主的家族吗?只怪自己当初被原主与自己同名同姓的梗迷惑了视线,都没能把心思好好放在男主身上,临末了看到原主被杀更是完全没了看下去的欲望,以至于现在都不能精准的回想下男主在每一个时刻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
只能靠当初一目十行的大概过活了。
“这里的动荡居然把几个世家的人都吹来了。”无淮咂舌点评,末了问沈慕遮:“师弟,你们进去盘查的如何了?”
沈慕遮的心思都在男主身上了,半个魂还没回来,原剧情里男主与江恨庭虽然没有碰面,但是第一次有联系的地方是凤角镇,现在他们还在方临县待着,男主已经出现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剧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了啊!
心里激动,但他不好表现,只好顺势问道:“还有哪些世家也来了?”
“云松鱼家。”
女主。齐了齐了。沈慕遮暗自平复了下,故作云淡风轻道:“除祟平乱各家自有义务,他们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方才无事我跟了一路,看到他们进了林家。”无淮略一沉吟,将狗尾巴草一口吐了,道:“是我们来时听的那个林家。”
沈慕遮点点头,林家应当还是有些古怪的,只是他们既不信方士之术,又为何要请到这些访仙世家。
没想通。沈慕遮决定从长计议,伸手抡了抡无淮的肩膀:“我们先回去,免得师傅担心。”
第8章 小九九
无淮跟着沈慕遮一路回去仍旧在对林家的事好奇不已,就是见到了一脸责备的紫川真人也依旧无畏地凑上去,正要开口,紫川真人已黑着一张脸兀自背过了身。
“师伯,怎么了啊?”无淮指了指留下一个背影的紫川真人,看看沈慕遮,又看了看江恨庭,后者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就跟着紫川真人走了,剩下沈慕遮摇了摇头:“师兄,你下山答应师傅的话,还记不记得?”
无淮很无辜:“我记得啊。”
沈慕遮:记得你还乱跑!
但他自然是没有将这话说出来的,只能故作宽慰道:“记得就好。”
无淮觉得自己挺委屈的,上来勾着沈慕遮脖子,道:“师弟,你来说,我胡闹了没有?”
沈慕遮想了想,这倒确实是没有。
“师傅也是担心你,我们一出门找不到你,这山下又异物横行,你若有什么不测,我们如何向师叔交代。”
“知道啦知道啦。”无淮摆摆手,接着轻声嘟囔了句:“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沈慕遮不可置否,心里却无奈道:你这年纪,搁我们那可不还是个孩子。
见无淮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沈慕遮也不说什么了。跟着紫川真人一路到了附近的客栈,要了三间房,沈慕遮与江恨庭分别一间,紫川真人让无淮同自己住在了一起,无淮一万个不乐意。
“我明日让灵阳子接你回去。”紫川真人甩下一句话,没管无淮接下来待如何,径自走了。
“哎哎哎,师伯,师伯,我住我住还不行吗?”无淮上前拦住紫川真人的去路,一脸谄笑地讨好,“是我不懂事,您老人家别生气。”
紫川真人看了看他,摇摇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走得远了,才偏过头来对无淮冷道:“你过来。”
无淮只能颠颠的跟了上去。
客栈的房门一关,无淮偷偷地抬起头从眼缝里瞥了一眼紫川真人。
“你今夜安生点在这个房间待着,我们今日还要去探探鬼祟的虚实,我担心那鬼祟误伤了你,等摸清了他的底细,我们再来找你。”
“又要扔下我?”无淮急了,“我不管我不管,师伯你不厚道,总是扔下我,那我下山还有什么意义?”
“你本就没到下山历练的程度。”紫川真人原本想说的更婉转一点,但是想了想,还是无情地揭示了这个事实,“不说旁的,你给我掐个传音符。”
无淮不服气,随手抽了张纸折了折,折出一只纸鹤,注以灵力念诀,那纸鹤软趴趴地动了动翅膀,而后就像被抽离了精神气似的在空中打了个拐,没头没脑地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