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然有点想笑,他本来和朱利安同仇敌慨,想着要不要通过范伦丁来警告一下斯科特,但听他这么一说又没那个必要了。那个A级向导学生似乎是对朱利安有意思,而这家伙似乎和当初的自己一样迟钝,还是先观察几天吧,要是情况不对头了再说。
这时,范伦丁进教室了,乔然不由自主转头望去,哨兵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一样,也立即抬眸看过来。
这回不会有人再误会霍尔少将在看谁了,学生们发出一片羡慕嫉妒恨的喧哗声,直到少将阁下打开光脑准备上课才安分下来。
乔然脸上有些发热,过了一会儿才收摄心神认真听讲。
自己的伴侣那么优秀,他也得更加努力才行啊。
常言道,恋爱使人失智,乔然以前没那个机会了解,如今深有体会。他只要一看到那个人,或者一想到他就会心动失神,而现在一天24个小时里有一大半时间脑子都被范伦丁占据了,不得不说对学习很不利。
幸好两人每天可以通过精神结合和唾液交换来增加精神力,令乔然的思维始终保持在一个比较活跃敏捷的状态,学习起来事半功倍,弥补了恋爱造成的不足。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到了周六。
乔然今天仍然满课,下午和朱利安一起上《基础卫生与护理》之前,他无意中发现对方的上臂内侧似乎有一块淡红色的印痕。
已经进入盛夏,学生们穿的都是短袖的夏季常服,虽然那块红痕的位置有点隐蔽,但乔然和朱利安离得很近,所以还是看到了,于是问道:“朱利安,你过敏了吗?”
朱利安在看手机,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过敏?没有啊。”
“那你胳膊上有块红的是什么?”
“我的胳膊?”朱利安抬起头,顺着乔然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脸上霎时一红,夹紧胳膊吱吱唔唔地说:“这、这不是过敏,是我不小心在墙上撞到了。”
撞墙会撞到胳膊内侧吗?乔然本来没多想,朱利安这么一说,加上他那害羞躲闪的神情,顿时就起了疑心,想想刚才自己隐约看到的那抹红痕,突然有了个想法,低声说:“我猜,那不是被撞到了,是和哨兵亲密接触过产生的标记吧?”
书上说哨向结合后出现的标记位置不是固定的,乔然的是在后颈中间,有的人在背部,有的在腰上,因人而异。
朱利安脸上红得更厉害了,急忙解释:“不、不是的,昨晚斯科特约我出来,说要向我道歉,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那混蛋把他堵在一个没人的角落,按着他亲了好久,亲完之后他的胳膊内侧就出现了一个类似一片羽毛的印记。他当时还不知道,后来回宿舍洗澡才发现的。
乔然正色道:“朱利安,如果是斯科特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你可以向学院的警卫队举报,我也可以帮你,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朱利安顿时有点着急,赶紧道:“不要举报他!”
学院里对这种骚扰案件管得很严,一经查实轻则记大过,重则会被追究刑事责任,那基本上一辈子就完蛋了。
乔然心下了然,眼看着老师进了教室,立即飞快地说:“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要纵容别人的不良举动,也别逃避自己的真心,就像前阵子的我一样。”
朱利安红着脸小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晚上回到家吃完饭,乔然和范伦丁一起依偎在沙发上看军事纪录片。乔然以前对这种节目不感兴趣,现在一来学习需要,二来也想陪着哨兵,于是就和他一起看了。
明天周日,他又可以休息一天了。
看到一半时,依莲给范伦丁发了条消息过来:【小霍尔先生,今天我偶然遇到了你祖父以前的一个属下,跟他聊天过程中突然想起来我以前似乎真的见过小乔,十六年前在C市。】
跟着是一张照片,里面的背景是一间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六七岁的瘦小男孩,生着一头乌黑的头发,相貌十分俊秀,只是眼睛紧紧闭着,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头上和身上连接着各种医疗仪器,似乎病得有些严重。
范伦丁心里一沉,照片里的小男孩实在太眼熟了,哪怕长大后模样改变了一些,也能看得出来就是乔然。
他拿起手机,对靠在自己怀里的乔然说:“我去给依莲打个电话。”
“嗯嗯,去吧。”
范伦丁起身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拨打依莲的号码,对面马上就接通了。
他稳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问:“祖母,十六年前是我在C市出事的那一年吧,您当时为什么会见到阿乔?为什么这件事您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
依莲严肃地说:“那年你上初一,暑假回C市度假,有天晚上去市立博物馆参观,参观完乘电梯下楼时电梯发生故障中途停下来了,馆里的照明设施也熄灭了。一名歹徒趁黑打开电梯想要绑架你,却被你打晕了,你自己也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大而昏迷。当时电梯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孤儿院的小孩,同样不省人事,那个小孩应该就是小乔。
事发后你和小乔一起被送进医院,我接到消息后连夜赶到C市,于是就见到了小乔,替他支付了所有的医疗费用。当时C市对你来说并不安全,没法确定是不是还有歹徒暗中想要加害于你,所以我就连夜带你返回了帝都。然而你的脑神经由于受损严重,出现了片断式失忆,醒来后忘记了在博物馆电梯里发生的事,我不希望你留下心理阴影,因此就没告诉你,只是把绑架犯送进了监狱,同时让警方对具体过程保密,没有向公众透露。
后来我听说小乔的情况和你一样,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忘掉一段恐怖的记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孤儿院也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再后来你祖父的属下汇报说小乔恢复了正常生活,也很安全,我就叫人撤了回来,以免影响他的,这宗绑架案就被封存进警方的档案里了。全部经过就是这样,时隔多年,我都已经淡忘了当年的事,没想到你和小乔还是走到了一起。我们华裔讲究缘分,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
范伦丁深吸一口气,握着手机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泛白,一种苦涩的痛惜和多年来错失真相的遗憾从心底漫延出来,过了片刻才道:“祖母,阿乔跟我说过,小时候他曾经觉醒过向导能力,有过一只精神体,却因为一次意外事故不见了,是否跟这件绑架案有关?”
依莲似乎回忆了片刻,随后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当年你祖父属下的汇报中没有提到过这个细节,恐怕具体情况还得向小乔求证。”
“我知道了,谢谢您。”
挂了电话后,范伦丁出了主卧,走下楼梯。
听到他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乔然不禁回头去看,就见范伦丁的脸色异乎寻常的凝重,不禁担心道:“依莲她还好吧?明天我们要不要再去看望她?”
“不用,依莲没事。”
范伦丁走到沙发边,看了乔然片刻,随后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哨兵的手臂很用力,几乎勒得乔然的肋骨都有点疼,他有点不安地轻轻挣扎了一下,在他怀里闷闷地又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范伦丁将他放开,点开手机上刚才收到的那张照片,举到他的眼前。
乔然看了一眼照片就愣住了,片刻后惊讶道:“咦,这不是我吗,当时我正在发高烧,昏迷了几天,看起来好像有点惨。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张照片,我自己都没见过。”
范伦丁没有回答,反而问:“你会昏迷是因为在C市博物馆的电梯里被一场暴力绑架事件波及了,当时的经过你还有印象吗?”
乔然闻言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曾经和范伦丁提过那场意外,但并没有说的很具体,范伦丁是从何得知的?
范伦丁一字一顿地说:“当时和你一起被困在电梯里的那名中学生,是我。”
第57章
乔然浑身一震,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 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真的吗?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范伦丁伸手扶着他的肩膀, 沉声道:“电梯绑架案后我也失忆了,不记得当时的经过, 也忘记了你。今天祖母遇到当年的一名知情人后想起这件事,然后告诉我,我才知道我们在年少时曾经有过交集。”
乔然眼睛里又酸又热,心里既喜且忧,“这件事我也是上次回C市看望玛丽奶奶的时候才知道的,我的精神体就是在那次事故之后不见了。当时我就想找到那名中学生询问事发时的具体经过, 想着或许可以得知自己精神体消失的原因, 但却不清楚他是什么人,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原来就是你,可是连你也忘了当时的经过, 那怎么办……”
范伦丁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就像安慰一个伤心无措的孩子, “没事的, 别难过, 我陪你一起去查找真相。无论结果是什么, 从今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乔然把头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 轻轻吸了吸鼻子, “好。”
第二天一早,两人乘飞梭前往C市,然后直奔市警察局。
范伦丁直接向警察局长伯顿亮明自己的身份并提出查阅当年的档案,对方不敢怠慢,一边陪着他们俩去档案室一边解释道:“十六年前的案子有点早了,当时的警长在两年后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参与办案的警员要么已经退休要么调到外地去了,所以这件案子我不大清楚,不过只要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范伦丁说:“谢谢。”
到了档案室,伯顿打开光脑,输入高级密钥,然后检索十六年前的博物馆电梯绑架案,很快这宗案件的全部资料就出来了。
乔然迅速浏览了一遍后不禁有些失望,卷宗里的案件记录跟他和范伦丁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并没有什么新的信息。
而当年绑架范伦丁的案犯罗奈德是一名B级哨兵,曾经在军中服役,因品行不端屡教不改而被开除军籍,之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在口供中声称见范伦丁穿戴不俗,猜测他出身于富贵人家,所以起了歹意,想要绑架他勒索一大笔钱财,于是在范伦丁乘坐电梯时破坏了博物馆的供电设施,令电梯出现故障停在五楼,打算趁黑将范伦丁打晕带走。
然而罗奈德低估了这名中学生的实力,也没料到电梯里除了范伦丁之外还有一个人,两个人同时对他进行攻击,反倒将他打个半死,醒来后已经被铐在警察局里了。这段口供记录比较简单,有些地方语焉不详。
根据卷宗的后续记载,罗奈德因为大额偷窃、抢劫伤人、扰乱社会治安及绑架未遂等恶劣行径而数罪并罚,被判入狱16年,被关押在第5区的哨兵特殊监狱。
16年?那不是正好今年出狱?
范伦丁立即道:“警长先生,请帮我联系监狱那边,如果罗奈德还没出狱,有些细节问题我想和他确认一下。”
伯顿十分配合,当即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老兄,有个事想找你帮忙。替我查一个叫罗奈德的家伙,16年前因为C市博物馆的电梯绑架案被抓的,现在出狱了没有……什么?已经死了?不会吧……嗯嗯,行,我知道了,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乔然心里不由得一沉。
伯顿收了手机,爱莫能助地说:“三年前那座监狱有犯人策划越狱而引发了一场暴、动,罗奈德也参与其中,被狱警给一枪击毙了。”
这下可好,唯一的知情人和目击者死了,线索也彻底断了。
谢过伯顿,从警局出来以后,乔然叹了一口气,当年的真相或许永远都查不到了。
范伦丁揽着他的肩膀,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道:“就算查不出来、找不回你的精神体也没有关系,你有我,还有阿毛,我们命中注定会在十六年后重逢,并且结为伴侣。”
狮子之前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两人身边,这时低低呜咽着舔了舔乔然的手背。
乔然心里涌起一股热流,摸摸狮子的鬃毛,然后在C市的街头回吻哨兵的唇角。
是的,自己并非一无所有,他有范伦丁,有阿毛,已经足以弥补所有的遗憾,知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也不那么重要了。
乔然突然就想开了,不再执着于那段陈年往事,心里霎时轻松了许多。
随后乔然买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带着范伦丁去了C市公墓。
进了墓园,乔然把百合花放到玛丽奶奶的墓前,小声说:“玛丽奶奶,您上次不是担心我一个人太孤单吗?现在我已经有伴侣了,他叫范伦丁·霍尔,祖籍C市,对我很好。”
范伦丁上前来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接着向墓碑鞠了一躬,“玛丽奶奶,您放心,我会照顾好阿乔的。”
从墓园出来后,他们去商场买了许多小礼物,然后一起去向日葵孤儿院看望孩子们。
乔然一来,孩子们都很高兴,争先恐后地喊着“小乔老师”向他跑过来。紧接着他们就发现小乔老师身边还站着一个十分高大的陌生人,虽然长得特别帅,但冷冰冰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可怕,于是孩子们纷纷迟疑着停下来,不敢离得太近。
范伦丁摸了摸鼻子,表情微微有点郁闷。
乔然忍俊不禁,向孩子们介绍道:“这位是霍尔老师,他不怎么喜欢笑,但人是很好很好的。你们看,院子里的礼物都是他买来送给你们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