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眼底挂着一抹阴影,眼睛里也有血丝,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前几天都不是这样的。
范伦丁下意识就想否认,不过话到嘴边又改了:“有点失眠。”
乔然知道哨兵精神焦虑的时候都会伴随着睡眠不佳的症状,狄克就是这样。这会儿他心情正好,就主动提议道:“要不要我给你做一下精神梳理?”
话一说出口他又有点后悔,自己连个半吊子的向导都算不上,而范伦丁是实打实的高级哨兵,多半看不上他那点精神力。前两次他是在事发突然时没经过范伦丁同意的情况下给他做的梳理,现在问了只怕会被回绝,于是他马上打了个补丁:“你如果觉得没必要就算了。”
没想到范伦丁居然点了下头,“要。”
“那我开始了。”乔然几口吃完蛋卷,跃跃欲试地说。
自从有了精神力,他慢慢发现只有不断运用,思维索才会逐渐增长,两者是成正比的关系。到目前为止,他只给范伦丁和狄克做过精神梳理,效果差距极大,就像撸阿毛和狄克的狗獾给他带来的感受天差地远一样。
所以给范伦丁做梳理,对他自己也是很有益处的,正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
乔然随即平复了一下心情,合上双眼,努力调动自己的思维索。
其实闭着眼睛并不是必须的,只不过乔然还是新手,这样比较容易集中精神一点。尤其是在面对范伦丁那张极具杀伤力的脸时,一个不注意就会分心。
狮子已经清醒了,立马翻身而起,跑到乔然旁边后再四脚朝天地往地上一躺,一副等待爱、抚的模样。
范伦丁的视线投注在乔然俊秀柔和的脸上,一眨不眨。
第三次进入范伦丁的精神领域,乔然几乎算得上轻车熟路了。和以前相比,那片意识海平静了不少,海浪不再像吞噬人的怪兽一样铺天盖地,铅灰色的天空也撕开了一裂缝,隐约露出了一抹辽阔深远的苍穹。
乔然将自己的思维索想像成一阵清风,温柔地拂过波涛滚滚的海面,轻轻吹散厚重的乌云。
慢慢的,这个曾经漆黑如墨的阴冷世界透进了几缕微光,如同黎明时晨曦初现,带来些许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乔然听到一声停,这才手脚发软地收回了思维索。
这次又比上回有进步,他为范伦丁梳理了将近20%的意识空间。
睁开眼睛后,乔然欣慰地发现对面的哨兵脸色好多了,暗金色的眸子阴霾消散,正和他四目相对。
那眼神太明亮太锐利,简直跟伽马射线一样,乔然有点招架不住,就移开了视线,随即就看到狮子像打了鸡血一样,在客厅里上蹿下跳,跑来跑去地抛它的小绵羊,甚至还蹦上了茶几。
乔然不知道这在哨兵眼中算不算“有需要”,就试探性地说:“阿毛一大早的就这么亢奋,是不是安抚一下比较好?”
范伦丁:“你看着办。”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乔然激动得苍蝇搓手,对狮子喊了一声:“阿毛,过来。”
狮子张嘴咬住小绵羊的一条后腿,把它放到沙发上,接着就听话地跑过来,不过没敢蹭乔然,只是殷勤地冲他摇尾巴。
乔然直接抱住狮子的脖颈,用力撸了一把鬃毛。
狮子一愣,瞧瞧餐厅里淡定喝咖啡的范伦丁,又歪着脑袋去看乔然,还有点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乔然挠了挠它的下巴,眉开眼笑地小声道:“放心,你爸刚才说我可以随便撸你了。”
原话不是如此,但意思差不离。
阿毛顿时喜出望外,一个猛子跳起来,把乔然扑到在沙发上。
“哎哟,慢点慢点!”
范伦丁在餐厅继续喝咖啡,眼角无意识地抽了抽。
可惜早上时间有限,乔然撸一会儿阿毛就得上班了,不过就这几分钟的功夫也让他精神抖擞起来。
见他从衣帽架上取下工帽罩在头上,范伦丁也自然而然地站起身,摸出墨镜来戴上。
乔然从口袋里掏出山地车的钥匙潇洒地转了转,说:“我有车,而且我的脚已经完全好了,不用再麻烦你送我去上班了。”
越野车虽然坐着舒服,可是要花钱的,当然是能省则省。
范伦丁:“……”
“阿毛,拜拜,我走了。”乔然朝狮子挥挥手,意气风发地出了门。
两个轮子的车虽然比不上四个轮子的,但速度比步行还是要快得多,乔然只用了七八分钟就到了心里美,打完卡还和前台的安娜聊了几句。
安娜朝大门外张望了一下,然后问:“你的帅房东呢,今天怎么没来送你上班?”
乔然说:“我的脚已经好了,不用他送了。”
安娜遗憾道:“这么快就好了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乔然无言以对,转身去干活了。
……
中午回了家,乔然做了四个菜,其中三个都是带荤的,吃的时候他也主要吃那道素菜,偶尔在荤菜里夹点蔬菜吃。
范伦丁手上一顿,不赞同道:“为什么不吃肉?”
饭量小也就算了,还总是只吃菜,瘦得T恤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
乔然把嘴里的菜咽下去,然后无辜地说:“吃肉太油腻,而且我不吃正好可以给你省点钱啊。”
范伦丁嘴角抽了抽,“用不着你替我省钱。”
行,你有钱你任性。乔然夹了一块黄焖鸡肉嚼了嚼,嗯,味道不错。自己的厨艺是越来越精进了,随便做做都这么好吃!
虽然范伦丁发话可以随便吃,乔然还是十分克制。
这家伙一顿饭就要吃掉几百,要是他也这么吃,自己都觉得肉疼。
到了晚上,两人吃饭吃到一半时1917室的房东来收房了,乔然把碗一放,擦擦嘴去了隔壁。
房东在屋里来回转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动动,随后大摇其头道:“乔,你怎么这么不爱惜屋里的家电呢,好多东西都坏了。你看看,这条桌子腿都快断了,厨房抽油烟机也有问题,噪音大得就像开了一百年的老破车一样,这些东西的损耗费得从你的押金里扣掉才行。看在你搬家还算迅速的份上,就收你800点吧。”
乔然说:“大叔,我搬进来的时候这条桌子腿就不太结实,我用强力胶粘了一下后才勉强能用。抽油烟机也是,老化严重,之前坏过一回,我找人过来维修换了个零件,不然根本开不了机。”
房东瞪着眼睛说:“怎么可能!当初不好用你怎么不说,现在又想赖账,告诉你,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乔然愤然不平道:“大叔,你讲讲道理,当初我提出来了,是你说先凑合着用,实在不行了再说。我想着能用就用,有问题自己可以解决的就不麻烦你了,你怎么能反过来扣我的钱呢?”
“谁不讲道理了,小伙子你别乱说话,不然我们找人来评评理!”房东唾沫横飞地嚷嚷道,一条粗壮的胳膊在空中挥舞,手指几乎要戳到乔然脸上。
乔然刚要后退避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从门口一个箭步跨进屋里,抓住那条胳膊随意一拧,冷冷地说:“要评理吗?你看这样行不行?”
狮子跟着跑进来,朝房东呲出獠牙。
房东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痛得一边惨叫一边讨饶:“不评了不评了,我把钱全都给你们,都给你们!大哥饶命啊!”
范伦丁身上杀气浓重,普通哨兵都扛不住,何况房东只是个中年发福的普通人,乔然看着都觉得疼,本来很生气的,见房东这模样又有点不忍心,担心范伦丁会把他的胳膊给卸了,就说:“算了,他把押金退给我就行了。”
范伦丁瞥他一眼,松了手。
房东被吓得不轻,哆里哆嗦地掏出手机给乔然转帐。
乔然一看,19600点,正好是半年房租加一个月房租的押金。
加上这阵子给范伦丁做饭挣的外快,他帐户上的金额首次突破了两万大关,等过几天工资和报销发下来,就有将近四万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房东战战兢兢地问:“这样够了吗?”
乔然说:“够了。”
他又不是强盗恶霸,不会用这种手段来赚钱。
房东立马像兔子一样溜走了,看都不敢看范伦丁一眼,连房子似乎都不要了。
乔然好心地替他锁了门,随即朝哨兵感激地说:“谢谢啊,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就要亏了。”
就冲刚才范伦丁出手相助替自己挽回经济损失的举动,乔然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给他3分。
范伦丁却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皱着眉毛道:“那人就是欺软怕硬,你就不能强势一点?今天是有我在,要是我不在呢?”
被他这么一教训,乔然心里有些不服气,小声嘀咕道:“可你明明就在。”
自己要怎么强势?打又不会打,骂又骂不出口,只能和房东讲理。对方如果不讲理,非要来横的,他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还好这个假设不成立,有范伦丁在,自己的钱一点也不少的要回来了。
可你明明就在。
范伦丁心里像被什么毛绒绒的小东西轻轻蹭了一下,痒痒的,麻麻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感觉。
见哨兵神情似乎有点恍惚,乔然有点奇怪地在他眼前挥挥手,“怎么了?”
范伦丁回过神,“没怎么。”
乔然说:“那就回去接着吃饭吧,还没吃完呢,不能浪费了。”
“嗯。”
第二天傍晚,乔然正在做饭,听到外面楼道里传来叮里咣啷的声音和说话声。
“这里这里,1917室。慢点,别把我的包包碰坏了。”
“哎哟,这个箱子里装的是我的护肤品,可贵了,摔坏了你赔不起!”
看来自己原来住的屋子有人搬进来了,动作还真快。
乔然像往常一样做了三菜一汤,做好饭端上桌,正和范伦丁正吃着,门铃忽然被人按响了。
他上前开了门,外面站着个看不出多少岁数的男人,烫了个爆炸头,眼睛描了眼影,嘴上抹着果冻色的唇膏,画得像只猫一样。上身荧光绿的条纹衬衣,下面一条紧身牛仔裤,包裹着两条铅笔一样的细腿。
看到乔然后,爆炸头就用两根涂了紫黑色甲油的手指夹着一张名片塞进他连体工装胸前的口袋,自来熟地说:“嗨,我叫伊文,蓝波湾美发店的造型师。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邻居了,以后去我们店里记得点我哟,服务贴心包你满意~”
声音尖细,尾音上扬,自带一道小波浪。
乔然头皮微微一麻,随口应道:“好的。”
伊文耸了耸鼻子,“你在吃饭吗,好香!好像还是中餐,哪家馆子叫的外卖?”
乔然说:“不是外卖,是我自己做的。”
“不是吧,这么厉害!”伊文说着探头朝餐厅里张望,“哇,看上去很不错啊,份量也不少,我正好还没吃晚饭,不如……”
听他突然消了音,乔然有点奇怪,顺着伊文犹如点燃的导火索一样冒着火星的视线往屋里看过去,落到正在吃饭的范伦丁身上。
伊文看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舔了一圈嘴唇后压低声音问道:“他是你老公?”
“……不是。”乔然无奈地回答。
“不是就好,嘻嘻。”
伊文朝门框上一靠,撩了撩头发,向范伦丁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嗨,帅哥,我们一定上辈子就认识吧,不然我怎么看到你就觉得浑身发热呢~~~”
这回是三道小波浪。
乔然:“……”
范伦丁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如同掺了冰碴子,“关门。”
乔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哨兵是什么意思,虽然觉得这样做让人下不来台,还是在脸色有点发绿的伊文面前把门关上了,“不好意思,他吃饭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了,再见。”
让伊文下不来台,总比惹怒范伦丁,被他揍一顿的好。
伊文在门外撇撇嘴,“哼,拽什么拽,老娘平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假正经。”
乔然回到餐桌边坐下,刚刚端起饭碗,就听范伦丁又不高兴道:“下次开门的时候先看看是谁,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
乔然犹豫着道:“都是一层楼的邻居,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
范伦丁冷漠地说:“有什么不好的,你喜欢他那种人?”
“呃,这倒没有……”
“那不就行了。”
好吧,乔然跟伊文那种过于热情奔放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打交道,以后就少来往一点吧。
第二天,乔然下班回来在楼道里碰到新邻居出来扔垃圾,袋子里装的全是外卖包装。
既然碰到了,总不好装没看到,乔然就朝伊文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伊文朝他翻了个白眼,似乎对昨天被拒之门外的事还有点记仇,不过和乔然擦肩而过的时候,忍不住还是一脸八卦地问他:“喂,你家那个决块脸大不大?厉不厉害?一次多长时间?”
乔然一开始没听懂,看到伊文那挤眉弄眼的暧昧表情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无尴尬地说:“不知道,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大的确是很大,上次惊鸿一瞥着实尺寸惊人,害得之后几天乔然眼前总有一根巨大的黄瓜晃来晃去,可其它方面他真的无从得知。
伊文修得精细的眉毛夸张地挑起来,“不会吧,不是老公当泡友也不行?你这不是守着座金山还把自己饿死吗,太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