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水缓缓沉入海中。
庄晏打拳的地方由睡觉的房间换成了外面的大殿,并且人鱼还为他准备了一个沙袋。
秦若水待在房间里,听着外面传来击打沙袋的啪啪声,摇了摇头,这个人类真的是太暴力了。
此时秦若水与庄晏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旺盛的精力。
秦若水决定去亲自研究一下,他从房间出去,立在门口,看向大殿里打拳的庄晏,人类的拳头很有力气,即使有水流的阻力,依旧能够将沉重的沙袋击飞出去,就是比起自己来还是差了一点。
秦若水过去陪着人类打了一场,几招以后,人类趴在地上摇手表示不来了,比起以往他越挫越勇的劲头,今天倒是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庄晏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有起身,只是坐在地上,盯着秦若水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哥,等你以后要是有对象我还来找你玩啊。”
庄晏心中默默叹气,人鱼大哥是真不错,救了自己的命,还治了自己的伤,就算是拿了他好几滴血,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享受,就是他的需求实在让人太害怕了。
他想着如果这位人鱼大哥脱单了,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整天抱着自己没完没了的扑腾。
反正不脱单他是不敢来的,太可怕了,再这么下去感觉自己都要从一变零了,他还是比较希望自己可以从一而终的。
庄晏想了想,实在不行等他回到陆地上以后给这条人鱼买一个仿真娃娃,可以发出声音的那种,等自己回到岸上也好陪着人鱼大哥,他不自觉就把自己的计划对眼前的秦若水说了出来。
秦若水:“……”
好想知道这个人类的脑子里装得到底是什么。
真的好想,好想。
秦若水伸出手,落在了庄晏的脑袋上,庄晏的话音陡然停下,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盯着黑暗中秦若水那只冰凉的手。
还不等庄晏开口询问,他就被人鱼抱起,放到了石阶上的王座上面。
许久后,庄晏瘫倒在王座上,手脚发软,感觉自己真的要废了。
海底的日子比秦若水想象中的快了许多,不知不觉间他的求偶期已经快要结束,他即将与这个人类分别。
人类是个没心没肺的,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秦若水看着他的样子莫名有些来气,所以动作凶狠了一些,可人类毫无察觉,一如既往地配合。
转眼间就到了分别的日子,他的求偶期已经结束,秦若水将最后一波求偶潮延续了四五个小时,而人类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这个地方,结束后便沉沉睡去,他的嘴角向上扬起,好像做了一场美梦。
秦若水莫名地想要知道,人类的这场梦里会不会有自己。
他进入到人类的梦中,人类此时正站在阳台旁边发呆,他顺着人类的视线望过去,竟然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随即秦若水便意识到这是在那场他与人类第一次相见的宴会上。
梦里的自己坐在轮椅上,被人群围绕,而他则站在那个角落里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秦若水有些想笑,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笑什么。
这样的话倒不用再造出一具身体了,他来到人类梦中属于自己的那具身体中,从轮椅上站起身,穿过一层一层的人海,向人类走去,来到他的面前。
这场梦中,除了人类与自己,所有事物都已静止,失去光彩,万籁俱寂,秦若水向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庄晏抬头看着眼前的秦先生,有些奇怪为什么秦先生的腿疾会在一瞬间完全康复,还有他的个子为什么还是会比自己高出一点。
但是这些问题在秦先生的面前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他仰着头,轻声回答说:“庄……晏。”
秦先生微微一笑,好似春林初盛,繁花绽开,他的眼睛里藏着星星,他说:“我记住了。”
下一刻,庄晏的梦境归于沉寂。
秦若水抱起床上的人类,带他穿过这片巨大的海域,海洋的居民们感受着人鱼身上传递出来的忧郁气息,不明白明明主人的求偶期已经度过,为什么好像还是不太高兴,它们不敢近身,只能远远看着。
秦若水抱着人类一直来到金黄色的沙滩上,将自己早准备好的衣物放在人类的身边。
他该离开了,与人类的交易到此就该终止,秦若水漂亮的银色大尾巴摇了两下,又看了庄晏一眼,他将那片鱼鳞放到了人类的手中,想到等会儿可能会有其他人类在这里经过,他又费了一番力气给人类穿好了衣服。
然后转身回到了大海中。
夕阳西下,玫瑰色的霞光洒满海面,礁石上的庄晏仍旧在熟睡中,他还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离开了漆黑幽深的海底。
要涨潮了,翻涌的白色浪花中一道银光若隐若现。
秦若水返回来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看着灰色礁石上还在熟睡的人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手在人类的脸庞上轻轻拍打了两下。
庄晏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一直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上,他睁开眼,皱了皱眉。
夕阳下,金色的沙滩与无边的海域绘成一幅色彩瑰丽的画卷,巨大而美丽的人鱼与人类趴在礁石上,像极了童话里出现的场景。
看着人类眼睛睁开,那双灰色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秦若水满意地笑了起来,在庄晏的额头上轻轻留下一吻,然后转身跃入海中。
他与人类从此分别,而反正关于这段求偶期的记忆,也会全部忘记。
如果人类有心,他会拿着那片鳞片去找到自己,如果有机缘,他将重新拾起这只记忆的海螺。
但是秦若水没有想到的是,庄晏在海底待得太久,眼睛一时间还并不能习惯外面的光线,此时他的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隐约能够看到到眼前有有个人影。
是他的人鱼大哥吧。
没想到这么快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庄晏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有了新衣服,手里握着一片鳞片。
庄晏从礁石上坐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暮色四合,他的眼睛才完全适应了这个新的环境,握着鳞片呆呆地看着人鱼离去的方向,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该干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夜幕降临,他从礁石上起身,想起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他的嘴角向上扬了扬,下一刻他从礁石上跳下去,向着远方的城市飞快地奔跑,像只刚刚出笼的鸟儿,沙滩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就被海水吞没。
月上中天,深海里的人鱼孤独地坐在王座上,垂眸望着空荡荡的掌心,一声浅浅的叹息在宫殿中回荡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叮!恋爱值清零!
第8章
现在庄晏的身上除了这身衣服,和一片鱼鳞外什么也没有,他停在宽阔的马路旁,望着马路尽头闪烁的霓虹,与四周空荡荡的田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要走回城里去。
庄晏沿着眼前这条空旷的马路一直向城市的方向走去,等着遇到人家的时候借个手机,给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他。
不过庄晏的运气好,他遇见一个开着小轿车的大哥要去市里,愿意捎了他一路,现在在等他老婆一会儿,估计要过个十多分钟才能出发。
车内忽然响起一片欢呼声,曾经无比熟悉的铃声在庄晏的耳边响起,他坐在车的后排上,好奇地探出脑袋,发现大哥看的是拳击比赛的直播,铁拳王洋对战拳王吴连水。
庄晏把脑袋往前凑了凑,拳台上吴连水的表情凶狠,动作敏捷,出拳也算迅速,不过王洋也不差,前几场与吴连水得分几乎是持平。
大哥摇着头叹气说:“吴连水打得倒也还行,但是比起庄晏当年,还算差了那么一点,这要是庄晏,王洋现在估计已经倒下了。”
坐在后排的庄晏听到这话,顺嘴问了一句:“师傅你是庄晏粉丝啊?”
哪知大哥当场就暴躁了,口中骂道:“屁个粉丝!当年他打假拳老子辛辛苦苦攒了三年多的小金库全赔在里面了!这事让我老婆知道了差点没剥了我皮!还粉丝呢?我遇到他不把他打成二级残废!说起他我就来气!妈的气死老子了!”
庄晏:“……”
他赶紧把自己的脑袋跟收了回去。
骂完之后,大哥转过头对着后面的庄晏问,“对了兄弟,怎么称呼你啊?”
庄晏把自己的身影往黑暗里缩了缩,回道:“庄庄庄……张宴。”
“啥玩意儿?”大哥根本没听清,不过这个时候大哥的老婆上车,便也没有对庄晏追问下去。
大哥一边开车,一边跟老婆闲聊两句,庄晏坐在后面也不插话,只侧身看着车窗外面,荒凉的田野逐渐被乡村里矮矮的房屋代替,渐渐的,穿过郊区的这片寂静村落,他们来到了城市。
夜幕笼罩着这座繁华的城市,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各种各样的汽车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川流不息,庄晏有些怔住,他伸手摸摸自己口袋里的那片鱼鳞,过去这半个多月对他来说就像梦一样,说不清是美梦还是恶梦,他回想起在海底发生的一切,咂摸咂摸嘴,那应该算是春.梦吧。
红灯的时候,开车的大哥回头问庄晏:“哥们你到哪儿啊,我直接给你送过去得了。”
庄晏有些不太好意思麻烦人家,摇手说:“不用麻烦了,你在前边路口把我放下就行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就别墨迹了,赶紧说,等给你送过去了我还得跟你嫂子看电影去。”
庄晏把医院的地址报出来,然后紧跟着一句:“谢谢啊。”
大哥一听笑了起来:“三院啊,那正好顺路。”
二十分钟后,大哥的车停在了三院马路对面,庄晏本想跟大哥要个联系方式,等他回去把车前转给人家,但是大哥没给,他只能多说了几句谢谢,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路灯下,庄晏的面孔第一次清楚的出现在大哥的视线中。大哥眨眨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猛地推开车门跟着下了车,他来到庄晏的面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庄晏?”
庄晏不好意思地笑笑,点了点头:“刚才谢谢了啊。”
他这心里也稍微有点发虚,这位大哥刚才在车里骂的可太有气势了。
“好小子,竟然真的是你。”大哥抬起手,一巴掌拍在庄晏的肩膀上,庄晏已经开始考虑等会儿需不需要让大哥揍一顿出个气,算是当做给他的谢礼。
“那个……”让庄晏没有想到的是,刚才还在车上方言说要把庄晏给打成二级残废的大哥,此时面带羞涩的笑容,像个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的,半晌才开口对庄晏说:“给我签个名吧。”
“……”
我天大哥你吓死了。
大哥迅速从车里拿出庄晏的照片和签字笔,送到他的面前,庄晏委实没想到大哥对自己竟是爱得这般深沉。
在他签名的间隙里,大哥忽然向庄晏问了一句:“以后还打拳吗?”
庄晏还不清楚自己的腰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想了想,回答道:“也许吧。”
大哥结果庄晏签好名字的照片,以一种长辈的姿态,教育庄晏说:“以后别再打假拳了。”
庄晏抿唇笑了笑,当年的事不是一句假拳就能全部说清楚的,其中牵扯到太多的人和事,他只能对大哥笑着点了点头。
大哥抬手在他的肩膀上又拍了两下,“你先走吧。”
庄晏嗯了一声,跟大哥还有坐在车里的大嫂挥手告别,然后穿过街道,走进平海市第三人民医院,他要进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大哥还在马路的另一边看着自己。
庄晏挥挥手,转身进了医院里面,晚上医院比白日里安静了许多,几个护士在前台值班,庄晏进了电梯电梯,直接按下六楼,他只离开了半个月,如果按照之前与闻家约定好的,爷爷应该还在医院恢复。
穿过明亮的走廊,庄晏小心推开612病房的门,病床上庄老爷子正在熟睡中,庄晏松了一口气,他最怕庄老爷子在他不在的时候会出意外。
他走到庄老爷子的床边停下脚步,低头望着床上的爷爷,嘴角向上扬了扬,他小心翼翼地把墙角的椅子搬过来,刚坐下来,就看到床上的庄老爷子眼皮动了动,而后睁开眼,问:“谁在这儿?”
庄晏抓住庄老爷子的手,“爷爷,是我。”
“宴宴?”庄老爷子借着走廊里微弱的光亮,看清了坐在他床边的这个人,他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沿着满是沟壑的脸庞滚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晕出一片深色的痕迹,他反握住庄晏的手:“宴宴,爷爷终于见到你了,你说你好好的怎么就死了?你让爷爷怎么办啊!”
庄晏的眼中也有泪光若隐若现,在昏暗的环境中更多了几分凄楚,只是在听到庄老爷子的话时,他微微一愣,紧接着哭笑不得道:“爷爷你说什么呢?你活着好好的,我也活的好好的。”
“还想骗爷爷?”庄老爷子瞪着眼前的庄晏,完全听不进他的话,“现在爷爷都死了,你还要瞒什么。”
“不是啊爷爷,活的,是活的。”庄晏抓着庄老爷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那里面,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
庄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