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手一松, 泄了劲儿。哒哒哒哒向后踏了好几个小碎步,一声闷响撞到了床上。
这条小裤子对他来说太紧了。
明明是宽松的版型, 布料却紧紧绷在他的小腿上,不管他怎么蹬腿、收腹、提裤腰, 都没法穿上这条小裤子。
啵崽拿起床上的两件小外衣, 叠在一起对比——
崩掉扣子的那件比他还没穿的那件大了整整一圈。
十有八九, 不是他穿错了衣服,而是他又胖了。
这样的猜想让小胖子难以接受。他低下小脑袋,飞快抬手捂住小胖脸,恨不得找个宽点的地洞钻进去,不让娘亲和小执哥哥看到他。
林执嘴笨地安慰他:“啵崽弟弟,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像从年画里的胖娃娃,胖嘟嘟的,特别可爱。”
小胖崽委屈地小嘴直扁:“啵崽才不要当胖娃娃。”
谢亦舒和顾延之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无计可施。
“长胖”是小胖子这些天里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好在小胖崽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也有可能是啵崽刚刚没穿好。”
他拿起大一点的外衣,绷着小胖脸,严肃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伸伸左胳膊,伸伸右胳膊,把外衣穿在了身上,扣纽扣时,猛地吸了口气,收起了小肚子。
这才是正确的穿衣方法。
啵崽一边努力收腹一边想,刚想说“父亲,过会儿叫裁缝姐姐帮啵崽把那颗扣子补上”,结果一时没收住,小肚子一下子凸了出去。
BiuBiu——
连飞了两粒暗扣。
一粒落得比较近。
一粒飞得特别远,啪叽一下撞到了墙上,又弹了回来,落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啵崽胖胖的小身体被打击地晃了晃。
顾延之干咳一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父亲让裁缝再给你赶一套出来。”
那又是加大码的。
小胖崽眼里蓄满泪,飞快转过身,捂着小胖脸,一头埋进了被子里。
他不要见人了!
*
后来还是顾延之把小胖子哄好的。
他拿出了一幅裱好的画,指着画中央胖得像只肥啾的幼童,对啵崽说,那是父亲小时候。
别说啵崽了,谢亦舒都呆住了。
顾延之微微有些窘迫,但还是把画交给了这对父子俩:“我小时候比啵崽还胖。后来长大拔高,就瘦下来了。”
啵崽看看画中和自己一般结实的小胖童,又看了看眼前玉树临风的父亲,兴奋地蹦了起来:“啵崽以后也会像父亲这么酷吗?”
顾延之听儿子夸他,还是很高兴的。只是面上不显,淡定点头道:“会。”
停顿了一下,补充道:“等你开始修炼功法,应该就能瘦下来了。”
顾延之还记得自己那时候,每天修炼完,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小胖子眼睛一亮。
那岂不是快了!
谢亦舒想到原着里凭一张脸异性缘就好得出奇的顾薄,刮了刮啵崽的小肥脸蛋,加了把火:“这可怎么办呀,阿爸喜欢啵崽胖嘟嘟的。”
这下轮到小胖子来安慰娘亲了:“没办法的阿爸,啵崽总是要长大的。”
他亲昵地蹭了蹭谢亦舒:“不过等啵崽长大,还是最喜欢阿爸。”
顿了顿,飞快补充:“还有小执哥哥,还有父亲。”
一想到再过两年,不用减肥都能瘦,小胖崽心里美得咕噜咕噜冒气泡儿。
就连换上大码幼童外衣,也雄赳赳气昂昂的,更像一只体态浑圆的小鸡崽了。
只是谢亦舒脑海里出现更多的,是一只挺着小肚子的“肥啾”。
就连晚上躺床上,他也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顾兄,你小时候真的长得那么、那么可爱吗?”
顾延之“嗯”了一声,尾音上挑:“很可爱?”
“当然可爱了。”谢亦舒衷心感慨,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胖嘟嘟、矮墩墩的,像只圆滚滚的小肥啾。”
顾延之合上手里的书。
谢亦舒没察觉到他的动作,还在继续说:“小肥啾真的很可爱……”
顾延之熄了灯。
谢亦舒声音一顿。
他听见顾延之轻声问他:“那可以让可爱的小肥啾轻轻啄一下你吗?”
谢亦舒脸一烫。
那天他和顾延之提出了一系列的约定,虽然顾延之当场就没遵守,还哄他说出了“那些约定不作数不作数”的话,但从那天起,顾延之却是严格遵守了他提出来的那些事。
每每要违背,都会提前问一句。
——“我可以再亲一下吗?”
他说可以,顾延之就会亲他。
他说不可以,顾延之就会停下。
只是在下一次亲吻时,会亲得更狠一些。
谢亦舒觉得这比之前更要命。
也不知道顾延之是从哪里学到的。明明不久前还是个什么都闷在心里的男人。
谢亦舒红着脸颊闭上了眼睛:“可以。”
顾延之轻轻啄了下他的嘴唇。
“可以再亲一次吗?”
谢亦舒脸更红了:“可以。”
他觉得顾延之就是在报复他之前提出了那些约定。
谢亦舒在被吻得意乱情迷之际,伸手勾住了顾延之的脖颈。
而且他有证据。
第98章
秋丰节倒计时三天。
顾延之把出游的行程安排好了。两只幼崽兴奋得不行。一个手捧《食说》仔细翻找, 一个用小胖手抓着毛笔,对照《食说》, 把当地对应的特色美食一条一条列出来,一道也不放过。
很多地方谢亦舒也没去过,情绪被两个孩子带动起来,跟着一块儿做功课。
秋丰节倒计时两天。
猫爬架完工。沈奕作为监工,完工的那一刻就将消息传给了主上, 由主上和夫人来验收。谢亦舒给出的图纸是经过001检测过的,木匠们严格按照图纸来,没有偷工减料, 两个跟屋子一般大的猫爬架立在空地上,稳稳当当。
谢亦舒收起要带去极光宗的那一个,留下一个给啵崽和林执玩。
“游乐园”的图纸皆已敲定,经验丰富的木匠、铁匠也都请齐。
一些零部件已经开始制作。依旧是沈奕负责监督, 等两个孩子离开廖云峰,就正式开始修建“游乐园”。
秋丰节倒计时一天。
小胖崽听说“爬架”已经完工,等不及秋丰节后回来再玩, 一手拉着林执,一手拉着谢亦舒, 屁颠儿屁颠儿跑去看他的爬架。
两个孩子对这个“庞然大物”爱不释手。
小胖子还自行摸索出了滑梯的玩法。
只是那长梯本是想用来锻炼他和林执的攀爬能力的,设计得比较粗糙。小胖子只能曲着腿,一边颠屁股, 一边咯噔咯噔往下滑。
可即便是这样, 两个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的幼童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啵崽想叫阿爸来跟他们一块儿玩, 回头却发现谢亦舒坐在树下,神游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爸!”小胖子拉着林执哒哒哒哒跑了过去,“阿爸,你在想什么?”
谢亦舒回过神,轻咳一声:“阿爸在想一件事。”
他在想在外头该怎么称呼顾延之的事。
在外头,肯定会有不少人称呼顾延之为“顾兄”,他也喊“顾兄”,就会显得很奇怪。
也有点别扭。
说到底还是“顾兄”这个称呼有些过于客气生疏了。
他和顾延之怎么说也算确定了关系,到现在还喊他“顾兄”,也的确不合适。可如果要换一个称呼……谢亦舒又开始走神了。
小胖崽轻轻推了推他,好奇地追问:“一件什么事?”
林执也好奇地看着他。
谢亦舒犹豫着要不要把这种事说给两个孩子听,一时没开口。啵崽便拿出了最近刚学到的看家本领,小胖胳膊勾住谢亦舒的脖颈,小啄木鸟似的亲他脸颊。
“阿爸,你就告诉啵崽和小执哥哥吧。啵崽和小执哥哥也能帮阿爸出主意。”
谢亦舒抵挡不住“小啄木鸟”的撒娇,把让自己烦恼了一下午的事说了出来。
阿爸原来是在想这些。
可给父亲换个称呼很容易呀。啵崽挠挠小胖脸,给谢亦舒出主意:“父亲平时叫阿爸‘小舒’,反过来,阿爸可以叫父亲‘小之’……”
啵崽停顿了一下。
胖脸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小之”的发音和“小执”很像。
啵崽小眼神投向林执。娘亲这样叫,会弄混父亲和小执哥哥的。
小胖子想了想,又出了个主意:“阿爸喊我‘啵崽’,可以喊父亲‘之崽’……”
这话说完,小胖子自己就先打了个寒颤,小肥肉都跟着抖了抖。
他觉得父亲和“之崽”好像不太搭诶。
谢亦舒被小胖崽的提议逗得不行。啵崽见娘亲嘲笑他,小胖脸羞赧地红了:“阿爸不要取笑啵崽……”
他向林执求助:“小执哥哥,你觉得阿爸该怎么给父亲改称呼?”
林执想了想,提议道:“宝贝儿?心肝儿?”
谢亦舒被呛得咳了两声。
林执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道:“我也是听别的叔叔那样叫的。”
啵崽的反应比谢亦舒还要大。
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可以不可以。”
他有些紧张地瞥了谢亦舒一眼,生怕娘亲会采纳小执哥哥的建议:“啵崽才是阿爸的小心肝儿、小宝贝儿!”
所以阿爸不可以那样称呼父亲!
啵崽是真怕父亲会和自己抢这两个称呼,小猪似的,一个劲儿地往谢亦舒怀里拱:“对不对?阿爸,啵崽说的对不对?”
谢亦舒连忙安抚:“对对对。”
他自然不会用那样肉麻的称呼。
但其他的称呼似乎也都不行。
事实上,他目前想到的只有一个。
——延之。
谢亦舒光是想想,脸颊就臊得发烫。
要他自然地说出这两个字……太难了。
*
但除了“延之”外,谢亦舒也想不出更适合的叫法。
明天就要去极光宗,在那之前,他得先练习一下。
谢亦舒私下练习了上百次,只是当着顾延之的面,“延之”两个字在嘴边打了两个转,又变成了一句:“顾兄!”
顾延之温和道:“嗯?”
谢亦舒窘迫地摇了摇头。他没什么要说的。
顾延之误以为他是欲言又止。
挑了挑眉,暂时先将疑惑压在了心底。趁谢亦舒去洗漱的功夫,去找了啵崽询问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啵崽正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收拾行囊。
床上摊着五块方布,放衣服的放衣服,放棋盒的放棋盒,小木剑也不能落下……为了锻炼小胖子,顾延之这次让他自己收拾要带出去的东西。
小胖子看什么都觉得用得上,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带出去,可忙碌了。
可看到父亲来找他,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啪嗒啪嗒跑了过去:“父亲!”
啵崽以为顾延之是来催他熄灯睡觉的,指了指床上的小行囊,解释道:“等收拾好,啵崽就上床睡觉。”
“好。”顾延之顿了顿,开门见山道,“下午父亲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吗?”
啵崽头点点。
“发生了什么事?”
啵崽头摇摇:“啵崽不能告诉父亲。”
小胖子最近跟着魏石捣鼓机关,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说:“魏叔叔说,要自己去寻找答案,不可以总想着依赖别人。”
每当他解不开机关,想让小执哥哥帮他解时,魏石叔叔就会这样说。
不过每到这个时候,魏石叔叔都会给他提示。小胖崽想了想,也给了父亲提示:“父亲你自己去问阿爸。要是阿爸不告诉你……”
啵崽抬起小胖手,小鸡啄米似的,吧唧吧唧亲了好多下手心。
“你就这样啵啵啵啵亲阿爸的脸颊。”
*
夜深。
顾延之在睡前询问谢亦舒:“小舒,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谢亦舒矢口否认:“没有。”
顾延之遂采取了胖崽小先生教他的方法,轻轻碰了碰谢亦舒的脸颊,一连亲了好几下。
亲完就出卖了胖崽小先生:“啵崽和我说,如果你不说,就要这样。”
顾延之顿了顿,再次问道:“所以下午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见谢亦舒不说,顾延之轻笑一声,低头又亲了亲谢亦舒的脸颊。
谢亦舒连忙伸手去推他的脑袋,红着脸质问:“顾兄,你是小孩子吗!”
话应刚落,他的嘴角被顾延之亲了一下。
“不是。”顾延之翘了翘嘴角,“小孩子亲不了这里。”
他在谢亦舒的嘴唇上落下一个轻吻,摩挲着青年的嘴唇:“亲不了这里。”
又亲了亲谢亦舒通红的耳朵尖:“也亲不了这里。”
他的呼吸落在谢亦舒敏感的耳朵上,谢亦舒颈侧都泛起了粉色。
顾延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这里还太早了一些。
小舒还没准备好。
顾延之又亲了亲谢亦舒的耳廓,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称呼。”谢亦舒觉得自己被蛊惑了,“我一直喊你‘顾兄’……等到了极光宗,秋丰宴上觥筹交错、称兄道弟的时候,应该会有很多人那样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