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牧水脑子里很快闪过了一个答案。
因为他们太强了。
如果重叠空间是由于力量向四周延伸而产生的,那么它就完全取决于力量的大小。越是强大的力量,延伸创造的力量也就越强,自然就会产生出一个同样强大的空间。
想到这里,牧水的眉毛都耷拉了下来。
他舔了舔唇,转头朝后面看了看,虽然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但牧水知道,一个袁盛,加上一个老师,再加上一个焦严,一个不清楚深浅但应该也很厉害的谈镜……等于在一个普通的重叠空间上,力量X4。
那就的的确确不是一般的棘手啊!
“袁哥。”牧水不自觉地往袁盛身上又挨了挨。
袁盛的体温很高,在这个空荡荡,并且显得有些凉悠悠的空间里,挨着袁盛既能感觉到很舒服,还能从一定程度上获得部分的安全感。
“嗯?”袁盛应声。
“你看得见周围吗?”
“看不见。”
牧水回头:“老师看得见吗?”
陈致远沉默一下:“看不见。”
大概是在上二楼之后,他也才发现了棘手的地方。为自己之前放下大话,说只有他能带牧水出去,而感觉到了打脸。所以这会儿他要显得沉默多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气焰彻底消失不见了。
牧水:“焦严?谈先生?你们看得见吗?”
谈镜:“看不见。”
焦严的回答也是一样。
牧水有点犯难:“我脱一件外套下来,用蜡烛点燃试试?扩大燃烧物,或许能够扩大一点火光照亮的范围。”
袁盛闻言,眼皮一跳,把他的手指扣得死死的。
单只手,这会儿也没法脱了。
牧水诧异地扭头看袁盛,袁盛倒是漫不经心地开口:“谈镜,点火。”
谈镜摸不着头脑:“再点两根蜡烛?那不行,咱们得省着点儿用。”
袁盛不耐烦地说:“点你的骨头。”
谈镜:“……”
谈镜:“……哥,不行啊这个!我骨头点了我就散架了!这不行。”
袁盛:“散了再说。”
谈镜:“!”
不是,这衣服和骨头,孰轻孰重哥你心里头不清楚吗?
“我骨头不经烧,一会儿就给烤坏了。不易燃。”谈镜只好认认真真给分析了一下不能烧骨头架子的十大原因。
袁盛想想也有道理:“连骨头切块肉下来烧。”
谈镜浑身的皮一紧:“那,那,那也不经烧啊……”
袁盛却口吻微冷:“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经烧的玩意儿了。”
牧水听到这里,满脑袋的疑惑。
谈镜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说他经烧?
骨头和肉都能拿来点火?
难道是个纸糊的假人儿吗?
牧水好奇归好奇,但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惨况发生。
他连忙拽住了袁盛的手,大拇指微微蜷起,在袁盛的掌心画了画,然后小声说:“我今天穿了一件秋衣,一件毛衣,一件衬衣,还有一件羽绒服。我们能把毛衣点了……”
袁盛掌心酥麻,连带脑子里都是酥麻,跟刚被十万伏特电过一样,刹那间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只本能地应声:“嗯。”
“那你松开我。”牧水又小声说。
袁盛却松不开手。牧水对他的吸引俨然成为了一种本能,这种本能让他怎么都松不开手,只本能想要扣得更紧一点。
“袁哥。”牧水有点急了,他忙用自己另一只手去扒拉袁盛的手。
袁盛这才渐渐理智回笼。
他穿了四件衣服,并不是只有一件。烧衣服,不是烧了就没了。
袁盛眸光一动,松了手。
牧水松了口气,赶紧抬手自己给自己扒了外套。
大家就听见牧水脱衣服窸窣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扒了一件、又一件……他还在解扣子……
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的动作。但正因为视觉被剥夺了,所以听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的发达。
袁盛一下子就想了起来还在地下室的时候,牧水第一次来找他,留宿在了他那里。他的双眼被领带绑了起来,看不清,只有朦朦胧胧的形状。但耳朵里却能清晰听见牧水脱衣服的声音。
袁盛抿了下唇。
心尖上好像有一排小虫子爬了过去,酥酥麻麻,难受得厉害。
半晌,陈致远吐了口气,他低声问:“水水,好了吗?”
声音倒是比起之前的怒不可遏和刻板□□,要显得柔和了许多。
牧水应声:“唔,马上。”
黑暗里,唯独他的声音还是柔软的。
听得人更有种心痒难耐的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勾动得渐渐沸腾了起来。
牧水:“好了。”他说着,已经重新把外套拉链拉好了。
然后牧水弯腰把刚才脱下来的毛衣捡了起来,拽了两下,想把线头拽出来,当然如果能把袖子什么的拆下来就更好了,这样还能一人分个袖子,烧起来总该比蜡烛照亮范围要强一点的。
但牧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还是拽不动。
他想起来这件衣服是齐星汉的助理给买的,应该是不便宜的衣服,质量尤其的好。
这时候斜里伸出来一只手。
袁盛把毛衣抓在了手中:“谈镜,蜡烛。”
谈镜好像生怕待会儿袁盛把他整个提溜起来,当个人形大蜡烛,所以这会儿格外的配合,飞快地伸出右手的骨头架子,把蜡烛牢牢攥住了。
而袁盛双手拉住那件毛衣,轻松一扯,就听见“嘶啦”一声,袖子下来了,再“嘶啦”一声,前后分成了两半。
袁盛扔了一条袖子给谈镜。
谈镜伸手就捞住了袖子。
然后另一条给了焦严。
焦严虽然看不见,但耳力很好,同样稳稳地抓住了。
袁盛:“点火。”
谈镜:“哎。”
他说着,用手中的蜡烛点燃了那条袖子。
仍旧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的陈致远:“……”
他当然明白,这是被排挤了。
陈致远也不在乎。
还是牧水咬了咬唇,把毛衣的前面那块儿递了过去:“老师。”
袁盛虽然不高兴,但什么都没说。
陈致远脸上的表情又有了变化,黑暗里,他紧紧盯着牧水的方向看了几秒,然后接过了毛衣。
谈镜:“宠物店里肯定不少逗猫棒,拿逗猫棒捆一捆当个火把使。”
毛衣易燃,燃起来非常快,但因为本身体积比蜡烛大,哪怕光亮被吞了不少,但只要凑近一点想要观察的东西,就能看个清楚了。
谈镜提溜着那条袖子,看上去动作有点滑稽。
他走近了旁边的储物柜:“这儿肯定有。”
袁盛拉着牧水大步上前,辨认出印有逗猫棒字样的箱子,抽出来,用数根逗猫棒飞快地一捆。
谈镜再把那条袖子甩上去,牢牢绑住。
谈镜的骨头手显然是不怕烫的,他拎着还窜着火苗的毛衣,飞快地绑好了。
剩下的借着这点光亮,也迅速组成了简易的火把。
几个火把同时抓在手里,视线里总算不再是漆黑一片了。
他们开始借着火把的光,打量起二楼的空间。
二楼一样得弓着背行走,上面摆放了大量的猫粮、猫罐头一类的玩意儿,显然是摆放库存的地方。因为东西摆得太密集,反而不好分辨哪里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袖子很快就烧完了,开始烧捆起来的逗猫棒。
逗猫棒是木头做的,还能烧上一会儿,但也就只是那么一会儿了。
而且因为燃烧的是织物,所以鼻间的味道并不好闻。长时间的躬着背行走,也让人感觉到强烈的不适。身体随时都要塌下去似的。
谈镜叹气:“这可比恐怖游戏要枯燥多了,这会儿哪怕是跳个鬼出来让我揍,都比这有意思。找来找去,什么都没找见……”
牧水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里空间不大,但东西却很多。因为火光会被黑暗吞噬大部分的关系,他们要打量某样东西的时候,还得凑近去看。这样下来,消耗体力是很快的。
牧水举起了手里的火把,扭头去看袁盛。
火把夹在他们两人的中间,隐约照亮了袁盛的面庞。然后牧水才发现,袁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牧水吓了一跳:“袁哥?”
袁盛:“嗯。”
牧水舔了舔唇。
袁盛的目光也就跟着微微下移,盯着他的唇瞧了瞧。
袁盛俨然一副消极怠工,心思压根没放在找不同上面。
袁盛有极丰富的经验,他应该有头绪了才对呀。
如果说老师对这样的地方的了解,是来自于资料记载。那袁盛就是拥有实地战斗经验的,应该很强呀!
牧水拽了拽他的手:“袁哥想到突破口了吗?”
袁盛这才慢吞吞地收起了目光,大脑好像这才跟着回了笼,他说:“嗯,想到了。”
牧水:“……???”
QWQ那怎么不早说?
袁盛却没有再往下说,他只是拉着牧水走到了一个货架前。
他看也不多看一眼,抬手把货架上的东西全部推翻在地。其他人被响动惊了一跳,转头看过去,但又因为距离远了点,脱离了他们手中火把的可照亮范围,压根就看不清什么情况,只能看见牧水手里举着的火把而已。
牧水一言不发地看着袁盛的动作。
袁盛把货架往旁边挪了挪。
牧水把火把顺势也往前凑了凑,他这才看见货架和墙壁之间挨得并不紧,中间有一道较为狭窄的空隙。牧水试着比划了一下,袁盛等人要挤进这道缝隙很难,但他要挤进去却是很容易的。
牧水又把火把再往前送了送。
袁盛接过他手中的火把,同时一把将牧水揽在了怀里,好让牧水凑得更近一点去看。
袁盛问:“看见了吗?”
他问得漫不经心,那是因为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牧水头顶的发旋儿上。
空气里弥漫开的织物燃烧的味道,都不是那么难闻了。
袁盛有点沉溺在牧水的味道里。
他看也没看货架后是什么东西,只是正好借着弯腰躬背的姿势,埋首在牧水的脖颈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牧水的脉搏跳动……
牧水突然被这样亲近,袁盛的头发丝都挠在了他的脖颈后,牧水痒得厉害,不自觉地扭了扭脖子。
这种感觉挺奇怪的。
像是被猛兽纳入了自己的气味范围中一样。
他能明显感觉到,袁盛的气场把他笼在了里面。
不过牧水很快就定下了心神,他仔细地观察起了货架后的这面墙。
谈镜在不远处出声问:“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货架上的东西有问题?”
谈镜问了一连串的话,但都被牧水排斥在了耳朵外。
牧水在墙上发现了一扇门。
这扇门很隐蔽。
墙是白色的,它也一样是白色的,只不过墙体摸上去有阻滞感,而这扇门摸上去是光滑的,光滑得像是抚摸过什么油脂的表层一样……有点莫名的恶心。
牧水把火把凑得更近了一点。
墙体,不,这扇门好像有了点什么变化。
但光亮实在是太微弱了,让人看不真切。
牧水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一些。
门的确有了变化。
它……蠕动了一下。
像是活体。
牧水恶心得一哆嗦,本能地往后靠了靠,于是就又牢牢缩回在袁盛的怀里了。
袁盛这会儿倒是理智又在线了,他抬手握住了牧水的手腕。他的手掌宽大,掌心温度炙热,握住牧水的时候,让牧水一下子从中又获得了点心安的力量。
牧水小声说:“袁哥,你看见了吗?它在动。”
袁盛:“嗯。”他应着声,把火把往前又送了送,几乎贴上了那道门。
可这样送过去,他们又离火把远了,就看不太清了。
牧水抬腿就往货架和墙体的夹缝里走,袁盛单手将货架往外再推了推,一只手牢牢搂住牧水的腰,随后跟着挤进了缝隙里。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也就彻底贴近了那道门,一会儿想要转头跑都不是那么容易。
牧水和袁盛同时握住的火把,已经挨住了那扇门。
他们挨得近,火把也挨得近,这下看得清清楚楚——
那扇门不是在蠕动,而是在流动。门的表面有一层什么东西,随着火把的靠近,从上至下流动了下来。像是蜡烛融化之后,油脂顺着流下来。但哪有这么大的蜡烛呢?这扇门摸上去明显也不是蜡烛的手感。
牧水伸手又摸了摸那扇门。
之前还坚硬得和墙壁一样的门,这会儿已经变得有些柔软了。牧水摸了两下,那种恶心的感觉,又一次将他裹住了。他收回了手,脑子里还不自觉地回想着刚才的感觉。
跟摸在某种动物光溜溜的,褪去了表皮之后的带着丰富油脂的皮肉上一样……
“我们怎么开门呀?”牧水忍着鸡皮疙瘩,悄咪咪用手指头在袁盛的手背上蹭了蹭。
蹭一蹭,再蹭一蹭。
好了,干净了。
袁盛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被这两下摩挲得心头噌地就燃起大火了。
袁盛还是如常地应着牧水的话,他说:“……嗯,直接破门。”一开口,袁盛的声音却是低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