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见岳也在此时走到他身后，替他理了理学袍的领子。他家的一一年度考试中均是一等的成绩，便有幸穿上了代表着荣誉的长袍，两个人笼罩在宽大的袍子下面，像个狡猾的小巫师。
　　毕业典礼允许观礼，三人便开车到了学校，楼见岳和温思作为家属，早早地入场进入观众席。
　　顾行一和其余一同毕业的同学坐在大剧院底层。他按着指引坐在了校长和学监坐席左后方的博士生候选席上，便感觉到身边一道投来复杂的目光。
　　顾行一转过头一看，原来是布莱克师兄。博尔图教授之前也提过这位学生在耗费近五年的时间之后终于在今年达到了要求，顺利毕业。
　　他想了想之前师兄还有些拙劣的证明，不得不对这一位的大恒心大毅力感到佩服，回以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布莱克被他笑得心里发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以为来了一个朝国小师弟，可以好好给个下马威，壮一壮自己师兄的威风，却不料这位小绵羊的外皮下藏着一只狼，反而让自己丢了脸。
　　那次丢尽脸面之后，他也不好意思送上去让别人打脸，有意避开了两人交集的机会，除非是必要的小课堂，否则绝对不和他同时出现。谁知道对方一半的时间都泡在了，避不避都很难见到这位小师弟出现，后面更是眼见着对方上了nature，制作出超导材料，顺便还解决了梅森素数。
　　甚至于，他被对方全面碾压的数学领域，也只不过是对方掌握的诸多学科中最不出彩的一项。
　　他花费了五年时间，为一个N大的数学博士学位沾沾自喜，却不想对方，仅仅用一年的时间便一路读到了博士，更获得了无数著名机构的聘请。
　　两人之间的差别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再凑过去发起挑战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这样想着，他还是忍不住凑过去，想要问些什么好让自己彻彻底底失了比较的心情：“接下来你是打算去哪一所学校任教，高师还是普林？”
　　顾行一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个问题，失笑道：“我打算回国呀。”
　　“朝国？”听到这个名字，布莱克皱起了眉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种地方根本不适合一个研究者，你应该选择一个更高的舞台。”
　　顾行一早就知道他从不掩饰的偏见，此刻也冷肃了眉眼：“布莱克先生，您需要注意您的言论。没有人可以忍受自己的祖国被人诋毁。朝国很好，迟早有一天它会立在世界之巅。”
　　旋即他又笑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感情，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悲悯：“真正优秀的研究者会带出一个优秀的平台，我不需要依仗任何山头，我本身就是山头。”
　　布莱克被他这句话震在原地，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不由得低声骂了几句。
　　从他开始主动跟顾行一对话开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见到这一幕，都心生厌恶。
　　毕竟这一位是梅森素数的解决者，高温超导理论的提出者，完完全全就已经是一方大牛级别的角色，不少人都指望着把和他同时进行毕业典礼的照片拍下来好纪念呢。
　　也因此，在小道消息宣称顾行一打算参与7月的毕业典礼之后，网上预约在7月进行毕业典礼的人马上达到史无前例的高峰，以至于N大不得不增加了这一次毕业典礼的人数。
　　此时的布莱克还没有意识到，他的种种劣迹和种族歧视的言论已经被很多人记住，更是被小x整理出来发给了多数高校。他投出去的简历都将石沉大海，注定与进一步研究无缘。
　　典礼正式开始。
　　笑容慈祥的校长，学监和注册主任们在拿着金色权杖的礼仪里的引导下走进礼堂。他们都穿着庄重的学士袍，带着学士帽。
　　随着他们站在高台上，全体同学起立。
　　校长站在高台上，一串传统的开场白之后，用拉丁文发言：“很高兴大家一起进行这样一次聚会。这一次聚会发起的目的是给予荣誉与授予学位，以及处理与这庄严机构相关的其他事情。”
　　注册主任紧接着用拉丁文发言：“我以我的荣誉证明，候选人们均已完成了学业，具有了获取学位的资格并得到了各学校的认可。”
　　“学位授予典礼正式开始。”
　　首先授予的是神学，法学和医学三大学位，这是N大建校最初的学位。
　　在一批人走完流程之后，终于轮到了顾行一他们。
　　两名学监起立，用拉丁文公布了这一批所有学位候选人的名字。
　　顾行一在这之前专门补习了一遍拉丁文，自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来，后面是科学博士学位。
　　两名学监神色庄严地从坐在前排的院长们面前走过，校长们回以沉默。
　　这是最传统的投票环节，沉默即代表对此次的名单的认可，如果想要公开拒绝某一名候选人获得学位，这也是最后的机会。
　　“荣誉已被给予，因此我们宣称他们已被授予。”
　　之后，顾行一从座位站起，走到前台，和博尔图教授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然后在博尔图院长和钦定的客座教授分别站在他们这一组候选人的左右两边，向校长宣称他们可以被授予学位。在校长允许之后，带领着他们向校长和学监鞠躬。
　　校长翻开书，用拉丁文寄语：“遵守大学的章程，特权，传统和自由。”
　　顾行一和其他人一同回答：“Dofidem（我宣誓）。”
　　之后他们从左手的门退场，顾行一目光向上一抬，刚好对上楼见岳的目光。
　　毕业典礼允许家属观礼，楼见岳便被安排在上一层的看台之上，和其余神色兴奋的家长们挤在一起，手上捧着个手机，兴致勃勃地给他拍照，温思也坐在他旁边，似乎也在指导着这位很少使用电子产品的老干部使用摄像头。
　　应该要交代楼哥给我开个美颜的，不知怎么的，顾行一思绪发散了一瞬，然后被博尔图教授拉了拉衣袖。
　　他熟悉的几位教授笑意盈盈地等在门口，带领着他更换上全新的学位服。
　　“从今天开始，你已经毕业了，”约瑟夫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荣誉与荣耀都将属于你。”
　　顾行一心情也不由得澎湃起来，点点头，再度入场，在礼仪吏的引导下，向着校长和学监再度鞠躬。
　　笑容慈祥的校长欣慰地看着他，一年前，他在校史上写下这一位入学新生的名字，而一年后的今天，曾经的小树苗已长为参天大树。
　　他脱下四方形的学士帽，也对着他点头致意，给予这一位前途无量的新博士最真诚最美好的祝福。
　　顾行一终于坐回了位置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扬起明媚的笑容。
　　从今日起，他将独自走上探索宇宙永恒真理的道路，更要像之前所有的导师那样，为其余后辈点起一盏明灯。


第94章 告别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 顾行一刚刚走出大剧院，迎面就被人喷了一脸礼花。
　　向朝笑盈盈地看着他，率先开口道：“恭喜顾师兄了, 以后一帆风顺，拿下青数奖, 下一个就是沃尔夫奖。”
　　她身边的皮特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委委屈屈地被拉在身边, 也点了点头, 说了句恭喜。
　　下一秒钟他的眼睛就亮晶晶地看向了楼见岳：“是楼教授吗？我看过您关于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真的是我们L大的骄傲！”
　　楼见岳笑着点了点头，一边揽住顾行一的肩宣誓主权：“谢谢, 但我觉得还是一一在超导理论方面的突破更令人赞叹一点。”
　　本来听到青数奖和哥德巴赫猜想的事情顾行一还有一点小不爽，输了这一波是没办法先表白了，此时被楼见岳一顺毛, 身后的尾巴又摇了起来：“还是楼哥在数论领域的见解更加独到, 我在拿到哥德巴赫猜想的论文之后就忍不住验算了三遍，深深为其中蕴含的数学美所折服。”
　　顾行一犹觉得不足，一双桃花眼里波光流转，直视着楼见岳继续说道：“从哥德巴赫寄给欧拉的那一封信开始, 哥德巴赫猜想就成为数学王冠上最明亮的珍珠，欧拉终其一生未曾解决这个问题，陈老也为了证明出1+1耗尽时光，从最初的猜想到强猜想到弱猜想，数论研究者们一步步将战线推到中心, 而最后，击破这个核心，获得甘美的胜利果实的人，只有楼哥。”
　　这一通彩虹屁吹得楼见岳脸皮都要烧起来了，他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顾行一巴掌大的小脸：“就整个人类的发展来讲，顾氏超导三大定律的提出才是真正历史性的一幕。从此以后，电阻不再成为人类提高电能使用效率的障碍，强磁性轻而易举触手可得，大型对撞器，可控热核聚变反应器，超导高速计算机指日可待。”
　　向朝默默地看着，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抱紧了皮特的胳膊，娃娃脸青年一脸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凑过去和旗袍少女说着悄悄话：“我早上也没有吃多少，为什么现在感觉有点撑。”
　　“可能是狗粮吃太多了吧，”向朝涣散的目光被他这一句话唤了回来，回过神来，看着这个不争气的钢铁直男，叹了口气，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乖，争取以后做个狗粮批发商，你就懂了。”
　　温思管家将车开了过来，阻止了这场惨无人道地虐待活动。
　　五人上车，一路进了庄园。
　　此时的庄园里面已经聚起了一大帮人，既有顾行一在材料实验室里的同事，也有的一大班人，见到顾行一他们回来，都欢呼一声，操纵着无人机摄影就凑了过来。
　　最为热情的是的鹰国同事，他们习惯了派对生活，早就放起了激烈的音乐，热情地凑了过来：“恭喜顾完成博士学业！”
　　“说实在我当时都没有想到过你居然还没有拿到博士学位，现在总算平衡了。”这位白人大兄弟拍了拍他的肩膀，疯狂用眼神示意同行的小伙伴把摄像头对准他们两个。
　　和顾神合影留念，这种机会可以载入史册了，回去以后我这只手就不用洗了，上面已经有了顾神的赐福。
　　小伙伴看了他一眼，鄙视了一下子，这位大兄弟胆子还不够大。他控制无人机悬停在合适的角度，突然就冲过来给了顾行一一个拥抱。
　　顾行一还没有反应过来，更多的人涌了过来，直接把他抛上了天空。
　　“恭喜！”
　　“顾，good！”
　　“将来要创造出更多的奇迹啊！”
　　“火/药奖预定了！”
　　……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祝福的话语，顾行一只感觉声浪一层层涌起，推拥着他不断地冲向天空。
　　在这失重的感觉中，顾行一忍不住大笑起来，即将离去的愁绪也被冲淡，甚至也叫了一声：“我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
　　他们嬉闹了好一会儿，顾行一才被人放下来，头晕眼花地靠在楼见岳怀里。
　　此时的草坪上已经摆开了烤架，新鲜的肉片被整齐地码在一边，众人一边喝着冰镇的啤酒，一边烤着自己想要吃的东西。
　　楼见岳优秀的厨艺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独占了一整个烤架，从牛肉羊肉五花肉到鸡翅掌中宝贝壳海鱼，动作行云流水，香飘十里。
　　早就有一班人受不了整理快烤焦的东西，眼巴巴地盯着他烤的肉，最后只能够遗憾地看着这几块肉都进了顾行一的盘子。
　　顾行一也找了一小块地方，把五花肉放在上面进行测试，然后拿出来三块半生不熟的肉片，四块焦炭。
　　对着这一言难尽的成品，他也只能够叹气，汉斯刚好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看了一眼凄凄惨惨的餐盘。它和旁边楼见岳递过来的形成了鲜明对比。于是这位善良的大兄弟开口问道：“顾是不会烧烤吗，我烤的也可以给你。”
　　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盘子里的烤肉，颜色金黄，在刺拉的声音中有只一点点渗出，香气顽皮又倔强的钻进顾行一的鼻子里，撩拨着他的食欲。
　　绝不受嗟来之食。顾行一特别骨气地推开了他的盘子，抱住了楼哥给他的一堆烧烤，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只是在测试美得拉反应而已，还原糖和蛋白质进行的非酶褐变反应令人着迷，尤其是最后一步类黑素的形成，可能与人体内部的一些反应息息相关，还有一些部分，像是蛋白质交联动力学以及丙烯酰胺之类的都可以在朝国的中药的炮制中出现，是一个很不错的新视角。”
　　专心致志学化学，还是偏向物化与计算化学方向的汉斯点了点头，被他忽悠了过去，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眼见着就要吐舌头了：“顾真是知识渊博。听上去真是很有意义的一个方向。原来来自朝国的神奇草药这么厉害吗？”
　　“只是一些最基本的理论而已，”莫尔西高贵冷艳地走了过来，把轻易就被忽悠了的傻狗拖了回去，但还是对顾行一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顾组长，谢谢你这些日子的教导，祝你在朝国的事业一帆风顺。”
　　顾行一拿着烤翅做了个干杯的动作：“也祝你研究顺利，顺便，我可能也要在朝国建立自己的实验室。”
　　“真的吗？”没有等莫尔西说什么，汉斯率先兴奋了起来，“我可以应聘吗？”
　　确实是死忠粉没错了。顾行一都没有想到这位实诚的大兄弟没有问一句待遇问题就这么主动，嘴角也扬起笑容：“我现在还没有处理好那边的事务，等到准备好了，便会向你们发出邀请，到时候希望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在朝国进行研究。”